這些日子,羅寶很少和宿舍的人說話了,不是說羅寶不和大家說話,就哪兒對不起大家了。恰恰相反,羅寶是感覺到了這種“黎明前的黑暗”,輕輕的避開反而是好事。
宿舍的魔術熊,又表現出了他的那股子瞎勁兒,開始對羅寶有意見,認爲他不團結,人品不行。這跟社會是一個道理,我們往往把那些站出來指責別人不團結,品行不好的人,當成了講團結品行好的人。
羅寶一直忍讓着,希望大家能理解彼此的心境,相互包容纔是友誼的真諦,而不是靠吃頓“散夥飯”,多喝幾杯耍仗義。從來沒聽說仗義是拿來耍的。
就像羅寶以前自己說得那樣,做個自由主義者很難,他甚至希望大家用腦思考明白一個問題,就是:“一個講團結,品行好的人,爲什麼會沒完沒了的指責他人。”這樣,魔術熊就暴露無遺,賊喊捉賊,不攻自破。可是一這樣想,羅寶也會自責,真希望魔術熊難堪,那自己又何嘗不是他這樣的一個人
羅寶的擔心是多餘的,好像沒人去關心羅寶的情緒,靜觀熱鬧的不少,懷鬼胎的也不少,借刀殺人的也有,羅寶心都涼了。
那是一箇中午,羅寶翻抽屜找需要填寫的表格,找了半天沒找到,就到網上查。結果打開博客的時候,看到一條匿名的留言,是那種罵人父母的人身攻擊。以前也有人留罵帖,但那是衝着文章去的,無非就是些博主是個垃圾,臭狗屎,臭大糞,什麼破文章啊,沒水平。
可這幾天的羅寶,正懷着灰色心情,突然看到這麼一條不針對文章,直衝博主的惡意攻擊留言,羅寶第一次感覺到了周圍的冷酷。如果真是自己的同學,做出這麼幼稚和惡毒的事情,那麼這個大學生活中是我羅寶失敗了,還是他們失敗了。我們之間最缺乏是真誠的關心,而不是豪言壯語的承諾義氣。不珍惜和尊重眼前的友誼,寄託於未來的,都是動機不純。
下午,羅寶回宿舍,住在六樓的同班同學小耿,正好到羅寶宿舍要大家給他填寫同學留念。
羅寶走到門口,就聽見裡面在說話。“羅寶呢,他怎麼不在啊?我一直很支持羅寶啊,還想着他給我好好寫上一番畢業留念呢!”
底子軍哈哈大笑:“得了吧,你讓羅寶給你寫,那你就瞎了,哈哈。”
魔術熊突然加了一句:“不瞭解的人,你也支持?嗯,行,你不賴!”
底子軍平時就愛和羅寶開玩笑,能聽得出善意的成分比較多。
就聽裡面小耿大聲驚訝:“啊,不會吧。我一直認爲羅寶是個相當不錯的兄弟啊!”
“嗯,不錯!是你的兄弟。”又是魔術熊。
羅寶心裡挺難受的,沒兩天就畢業了,他情緒也暴露的太過分了。
羅寶推門走了進去,只和小耿說話:“呵呵,耿兄來了,幾天不見說話還是往日的豪爽。我就喜歡你敢說真實想法的風格。”
小耿高興起來,興奮地說:“哇塞!果然是知心人。”
“嗯!你牛逼。”魔術熊又尖酸的來上這麼一句。羅寶心裡清楚,他這句指向含糊的諷刺,旁敲側擊,衝自己來的。
“講真話是正確,不是牛逼。”羅寶在暗示魔術熊,別沒完沒了。
“好了,咱倆沒共同語言。軍軍你吃了飯沒,餐廳三樓新來了家擀麪,很不錯。”
羅寶一聽,魔術熊這話說得太沒水了平,諷刺了人,還不許別人反駁,玩起冷戰來了。羅寶不想自己跟個沒長大的孩子一樣,爲雞毛蒜皮的事爭執,也就沒說話,只對小耿無聲一笑。
“噢,我晚點去吃。”說完,底子軍又玩起電腦遊戲。
“那好,我先去吃了,你早點去吃,別餓着!噢!對了,要不要我幫你帶飯。”這麼反常的關心話,從魔術熊嘴裡懷着拉攏姿態蹦了出來,令羅寶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羅寶想好了,你不是和我沒共同語言嗎,那反倒輕鬆了,誰也別和誰說話。可是,類似的事情還是發生,而且魔術熊像個傳教士,只要別人談及到羅寶,他就要加上兩句,表示一下自己的情緒。羅寶意識到了,有時候忍讓會縱容錯誤。
當天晚上,大家都聚在樓道談論找工作的事,誰和羅寶說話,魔術熊的話語裡就針對誰,拐彎抹角的對其諷刺。
終於,羅寶所有的情緒都爆發出來,就像先前說的,會把生活中不相干的怨怒也糾結到一個人身上發作出來。
“小熊,你說跟我沒有共同語言,這是你自己的私事,別人干涉不着。既然跟我沒共同語言,我大不了不和你說話,誰也甭搭理誰,至少我還不會拉別人一起不搭理你。這種行爲不君子。小耿說支持我,那是同學們的玩笑話,和你小熊沒任何關係的我們倆之間的對話。你在一旁那麼着急做什麼?你多次主動冷嘲熱諷做什麼?”
大家都急忙勸解,羅寶揮一揮手:“小耿說一直認爲我羅寶是個相當不錯的兄弟,你小熊卻對小耿來一句:恩,很不錯,是你的兄弟。你這是什麼意思啊?看不慣小耿說我好,沒和你一起排擠我對嗎?”
“你有病,真的。當着這麼多兄弟提我的名字。有事幹嘛不私下說?”魔術熊也覺得沒面子了。
六樓的強子急忙喝道:“誰都別說了,再說沒意思了。”強子是個直性子,雖然粗獷些,但心眼兒好。他是不想看這種熱鬧,也不希望大家看窩裡鬥。
“哎!強子,你別說話,讓他們說。”底子軍幸災樂禍的在一旁說。
“宿舍的事私下解決。”一個聲音從人堆兒裡穿出來,是對門的小兵,他可能也是一個不想看熱鬧的人,或者認爲這樣吵是不理智的。
羅寶沒看任何人,繼續說:“話還是說開了好,假裝和氣沒意思。提你小熊的名字你不高興了?知道要面子了?你當衆說我的時候,有無考慮過我的感受?你左口一個‘兄弟’右口一個‘兄弟’,說得這麼熱乎,看起來挺丈義了?我羅寶就在這裡聲明,我在宿舍裡沒有兄弟,你們都是我的同學,隔壁宿舍的也是同學,六樓咱大班的也是同學。我家裡有兄弟,我兄弟將來有難了,我花費多大代價都去幫助他,哪怕他喪失勞動能力,我養他一輩子都心甘情願。這才叫兄弟義氣!你們誰認爲自己哪天也能對大學同學做到這一點,再出來稱兄道弟吧,”
“你怎麼罵人?”魔術熊又反駁羅寶。
羅寶更鬱悶了,聽他這麼一說,好像是羅寶先罵人了,先過分了。羅寶的嘴要是較起勁兒,那可犀利得很。立刻對魔術熊說:“你先罵我的。”
魔術熊極力的轉動腦筋想,想佔住上風,又說:“我哪有罵你?你讓大家聽聽。”這次他說大家了,不說“兄弟”們了。
羅寶說:“你又不是醫生,憑什麼說我有病?難道是誇獎我呀?!”
“你要是認爲那是罵人,那就是罵好了。”聽魔術熊的意思,好像他很委屈,羅寶誤解了他。
羅寶緩和了一下語氣接着說:“我希望你小熊對我消除誤解,可你一直在逼我爆發。懷着一顆脆弱而嫉妒的心,到我的想法,博客,文章裡挑一些“斷章取意”的意思,把你意-淫後的思想,私下告訴咱宿舍其他同學,把他們引入歧圖來誤解我,敵視我,讓他們也變得和你一樣狹隘,沒有開闊的胸襟和豁達的包容,你的行爲很不理性。”
說完之後,羅寶一個人上了樓頂,抽悶煙去了。
兩天之後,隔壁宿舍的阿文、亮亮、歌王、餘掌櫃離校了。三天之後,送一坨、魔術熊、離校了。宿舍就剩下底子軍和黑哥還在呼呼酣睡,地板上擺滿了規整好的行李。
羅寶聽到外面的麻雀叫,七月末的清晨有些陰晦。他悄悄下了牀,環顧了一眼宿舍的圍牆,看了看睡着的黑哥和底子軍,又在破鏡子裡看了看自己,拿起行李輕輕出了宿舍門。
校園裡,三五成羣的畢業生向校外走去。羅寶拽着咕咕作響的拉桿箱,義無反顧地往校門口走着,像一條已經知道自己被拋棄了的狗!
直到出了校門,他才輕輕回過頭,望去自己的宿舍樓,望去一扇窗裡睡着的黑哥和底子軍,終於自言自語了一句:“原諒我吧,親愛的兄弟們!我是在割下你們的青春,和我的一起拋棄!”
——然後,把你們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