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氪石子彈朝着卡拉飛射而來,時間彷彿靜止了。她瞳孔收縮,能夠感受到黑夜中空氣在她肌膚上輕緩地流動,子彈像是一寸寸地推開空氣的波浪,慢吞吞地朝着她飛來。
但某種無形的力量束縛着她的手腳,讓她身體有如百倍沉重、動彈不得。她知道,這股力量叫做“氪輻射”,是她唯一無力對抗的東西。
子彈沒入了她胸口的“S”標記中,她一仰頭栽入了被挖開的墳墓之中,沉重而急促地喘息着,就像身體瀕臨極限。
“再見了,氪星丫頭。”金屬人站在墓穴邊,冷笑。
他完全沒有察覺,幾乎與詭秘的環境融爲一體的黑影像蝙蝠般飛身撲近。直到烈性塑膠炸藥一左一右貼在了他的金屬面頰上,他都全然沒有注意到。
從金屬人身後接近,羅伊雙手各捏着一枚凝膠炸藥“啪”地按在了金屬人的一邊臉上,然後雙手在金屬人身上一借力,整個人凌空空翻落入了卡拉所在的那個墓坑。
“轟!”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火力加強版的烈性炸藥當場釋放出了十足的火力,衝擊波從墓穴正上方一衝而過。首當其衝的金屬人身體整個兒被炸了個稀爛,身體各個部分的部件都四分五裂了開來。
“放輕鬆,深呼吸。”羅伊對卡拉說着的同時,從腰帶中取出了應急用的鑷子。
“是......羅伊?”卡拉眼前陣陣發黑,有點不確定地問。
“是我。”
“嗨......好久不見啊......”
“氪石打入比較深。”羅伊嘗試着取出氪石,說道,“頗爲不幸的是,它可能比較接近心臟。氪輻射大幅削弱了你的自愈能力,這才爲在你傷口自愈之前取出氪石碎片提供了可能......”
卡拉陡然瞳孔一收,用無力的聲音警告:“小心......”
但是已經遲了,剛剛全身被炸得四分五裂的金屬人這麼一會兒工夫身體基本的骨架竟然又重組了起來。他站在墓穴邊緣,一手變化成了一個巨大的挖土鏟,盛滿了浸透着雨水的土壤。
“祝我生日快樂!”金屬人冷笑一聲,黑壓壓的泥土就鋪天蓋地地落下。一鏟緊接着一鏟,不一會兒的功夫,整個兒墓坑就被他填平了。
金屬人滿意地收起了挖土鏟,變回了手臂,活動了一下機械的關節後,自言自語道:“我想能夠讓我更開心的生日禮物,也就只有幹掉超人了。這個也湊合。”
他哼起了小調,轉身走向了那口剛剛被他扔下的黑棺材。此刻表面上的塵土已經被雨水洗刷得乾乾淨淨,表面錚亮光滑。
他忽然頓住了腳步。
就在他距離幾步之遙的山坡上,一個人——從體型上看應該是個男人——正站在那兒,傲然地俯視着他的一舉一動。金屬人能夠感到,那個傢伙彷彿要燃燒起來的視線中傳遞的敵意。
“嘿,老兄。”他再次放下了棺材,捏了捏金屬拳頭,“想幹架嗎?”
地底,墓穴之下。
被活埋絕對不是人人都有機會經歷的遭遇,能經歷過活埋還有出去炫耀這段驚險遭遇的人更是屈指可數。而過了今天,羅伊說不定就能成爲這其中的一員了。
前提是,繼續保持活下去。
此時此刻,他還沒有掛掉的唯一原因,就是在他們被活埋前的最後一刻,卡拉拉開了她的斗篷,用自己的身體護在了他上面。被埋在地底雖然很糟,但是卻幫助她隔絕了金屬人胸口那塊巨大氪石的輻射,儘管留在胸口的那一小片碎片還是造成了不小的影響,但扛住壓在背上的泥土的重量還是不成問題的。
兩人身體貼得非常近,近到羅伊能從卡拉紊亂而沉重的呼吸中聞到淡淡的香氣。
但現在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他需要集中精力。氧氣很快就會被耗盡,要不了多久他就會窒息而死。而卡拉雖然不需要氧氣存活,但是現在遠離了金屬人的那塊氪石的輻射她身體的自愈能力也開始提升,嵌着氪石碎片的傷口已經開始癒合。如果再拖得久一點,她也堅持不了多長。
“你的身體狀況......還行嗎?”羅伊低聲問。
“唔......暫且還撐得住。”
“我們現在別無選擇。”羅伊從腰帶中取出一枚塑膠炸彈,激活後屏幕上放出了刺眼的火紅熒光,錶盤上是歸零待設定的倒數數字。
“還能承擔一次盾牌的職責嗎?”
“我不知道。”卡拉說着,淺淺一笑,她笑起來非常甜美,“但是正如你說的,我們別無選擇對嗎?”
“是的。”
羅伊說着,已經將炸彈的引爆時間定時在了十秒鐘之後,將它從卡拉張開的手臂之下伸過去,貼在了她的後背上。
十秒鐘,清脆的倒計時聲迴響在這個狹窄的空間裡,這一刻彷彿天地間只剩下了這一個聲音,就像死神的腳步聲。
“假如我們死在這裡了......”卡拉歉疚地說,“這都是我的錯。我真的非常抱歉,我自以爲已經能和堂弟卡爾一樣獨自處理問題了,但是......我猜我只是太自大了。”
“不。”羅伊淡淡地說,“我們不會死。”
“轟!”
千斤的土壤被巨大的衝擊掀上了近十米的高空,墓穴被由內而外猛烈地炸開,一旁立着的那塊寫着“約翰·考本”名字的墓碑連根而起,重重摔在地上後攔腰斷成了兩截。
卡拉首先破土而出,然後將羅伊也從下面拽了出來。
她現在從頭到腳都灰頭土臉,漂亮的金髮上黏滿了髒兮兮的泥巴。她支撐在一旁不知誰的墓碑上費力地喘息,感覺就像透支了一樣。對於一個氪星人來說,“透支”這種感覺的確頗爲新鮮的。
而羅伊,狀況也比她好不到哪兒去。雖然有卡拉當擋盾牌替他吃下了絕大部分的衝擊,但是那樣狹窄的空間裡的爆炸當然不可能完全沒有被波及。現在他的護甲受損也相當嚴重,左手手腕上的移動電腦也徹底損毀,屏幕碎裂只留下了一堆冒着火花的電路。
他有點腦震盪,腦子裡沉甸甸的,身體反饋給他的唯一念頭就是趕緊倒下好好休息。
但現在還不行。
他搖晃着站起身,伸出一隻手給卡拉。
兩個渾身掛彩的人相互攙扶着前進。
“我猜你肯定沒勁飛了吧。”
“你真的需要問?”卡拉道,“你最好有車載我一程。”
“事實上,還真有,就在墓園外......”
說到這裡,他頓住了。與此同時,兩人默契地停下了腳步。
因爲他們看見了金屬人——就是剛剛還活蹦亂跳的那個,因爲他的身邊還擺着那口他試圖帶走的棺材。而現在,金屬人渾身已經被人烤成了焦黑色,手腳保持着像是痙攣的姿勢,眼睛裡已經失去了光澤。就連胸口那塊氪石心臟,也不知被什麼人挖走了,只留下一個黑洞洞的凹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