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啓星。
主教黑色的披風已經多處破損,嘴角溢着淺淺的血漬。羅伊單手毫不費力地將他離地提起,審判者惡魔般的目鏡與他的眼睛距離不足一英尺。
“現在,你的命捏在我的手裡。”羅伊以那被腐蝕得幾乎變了形的沙啞聲音說道,“我早就想這麼做了......一直都想。現在,有什麼理由阻止我捏爆你的喉管呢?”
死亡的陰影籠罩了下來,主教幾乎都能感到死神架在他的脖頸上冰冷的鐮刀了,每一秒鐘都可能收割掉他的靈魂。他此刻空前地虛弱,根本沒有任何反抗的可能性。
但他仍保持着那自若的微笑,像是胸有成竹,又像是根本無所謂。
“你不會。”他篤定地說。
羅伊幾乎是從緊咬的牙縫裡擠出了一句話:“你如何能那麼確定呢?”
“我瞭解你。”主教輕描淡寫地說。
羅伊哼道:“你認識的那個人已經死了。”
“我持懷疑態度,我認識的那個傢伙看上去也許不像,骨子裡可是頭倔牛。”
說到這兒,羅伊忽然“咦”了一聲,情不自禁地鬆開了手......準確地說,是審判者的裝甲鬆了手。他面前的顯示屏陡然一花,緊接着四處都閃爍起了紅色的警報標識,看不見的攻擊已經悄無聲息地攻入到了他的裝甲深處。
羅伊一回頭,只見芭芭拉不知何時也出現到了他的身後,纖指如飛地在透明的藍色懸浮屏幕上操作,審判者裝甲的模型在虛擬屏幕上旋轉。
就算吸收了這樣多外星的科技,哪怕獲得了能夠毀天滅地的歐米伽能量充能,但從根本上說,羅伊穿着的仍是審判者裝甲,那臺產自韋恩科技、來自地球的裝甲。硬件升級了無數次,用的卻仍然是那樣的系統,同樣的防火牆。
“我給你的系統維護升級的次數多得我自己都數不清了。”芭芭拉沉聲道,“我能幫你設置防火牆,當然也能攻破它!”
審判者的動作出現了一瞬的滯塞,猩紅的目鏡如線路老化的路燈一般忽閃忽滅。
“有意思。”羅伊不屑輕笑,“如果我的升級僅僅是用歐米伽給裝甲充了電而已,或許真的就被你黑掉了......但可惜,我還有母盒。”
母盒本身就是一臺電腦,一臺連神明也無法解析的電腦。利用母盒跟審判者裝甲的系統建立鏈接,地球病毒在它面前就無外乎試圖咬死大象的螞蟻。
暗紅的光芒重新亮起,深色的電火花在空氣中擦出劇烈的紅芒。羅伊緩緩擡手,歐米伽能量在手心轉動,宛如流淌的熔岩。
芭芭拉毫不畏懼地盯着那死亡的射線,從眼前的男人身上散發出的神威分明毫不亞於達克賽德,甚至猶有過之,但她卻毫不懼怕。芭芭拉迎着紅色的死亡陰影踏上一步,倔強的眼神分明在說——有本事就開火啊!
過去的羅伊·格林早就死了,剩下的只有天啓星的主宰者......不對,宇宙的征服者纔對。
面甲下羅伊緊鎖起了眉頭,手心光芒凝聚,宛如血管中的沸騰血液奔騰不止。
那爲什麼還不開炮?殺了她,就徹底和過去那個羅伊·格林說再見了不是麼?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頭更加疼了,就像被灌注進了成噸的水銀。他吃力地咬着牙,抵抗者腦海中陰魂不散的聲音。
爲什麼要戰鬥?
爲什麼穿上了這件盔甲?爲了得到力量?獲得權力?又或者是......爲了保護什麼人麼?
他的目光穿過層層的重影,重新鎖定在了芭芭拉的身上。無邊的倦意和澆不滅的狂躁交雜着襲來,讓他視線彷彿變得一陣虛幻。
而在其他人眼中,這臺黑色的殺戮兇獸終於停下來了。他不安地顫動,目鏡忽閃忽滅,腳步踉蹌得像是宿醉的醉漢。
機不可失。
剛剛還虛弱脫力地倒在廢墟上的主教陡然間彈了起來,就像一個將死的老人迴光返照。他一瞬間化作了精力充沛的獵豹,猛抓住了審判者的腰際。剎那間,光芒從兩人身上釋放了出來,極度同步的耀眼彩光覆蓋了機甲和人體,強光之下竟似連成了一個整體。
“檢測到母盒反應......建立鏈接。”
兩個出自同源的母盒,在這一刻互相近距離觸碰到了彼此,無窮無盡的數據流融匯進了無邊的光芒之中,化作橋樑溝通了兩個母盒。
歐米伽效應宛如一頭血色的猛獸,張牙舞爪地試圖咬斷橋樑,一次次的嘗試卻總是無功而返。
“你在抵抗它,我知道。”主教輕輕地道,“你能夠勝過它的,你所缺少的......只是輕輕一推,就像這樣。”
剎那間,光芒撕裂了天際。歐米伽火紅的能量從暗黑色的鎧甲中爆發了出來,如同失控的火山。母盒的光芒壓制着它,野獸不甘心地怒吼,揮舞它致命的爪子,卻無濟於事。審判者的膝蓋沉重地落在了地面上,宛如敲響一面戰鼓。羅伊緊咬着牙關,面具下的瞳孔中危險的暗芒閃爍不斷。
他想起來了。
低沉沙啞的聲音不斷地蠱惑他,向他的大腦灌注權力和力量的美好,逼迫他相信他生來就註定統治、成爲主宰者。
但那不是真的,那個不是他。
他的名字是羅伊·格林,代號翼騎士。他來自地球,沒有超能力,沒有異能,最爲依賴和自豪的武器,僅有他的大腦而已。
他是人類。
“啊啊啊!!!”
歐米伽猙獰的能量被強行按了回去,母盒接受到來自另一個母盒的指令,有如一個無窮盡的黑洞般張開,驚天動地的歐米伽能量被全數倒吸了回去。審判者的鎧甲外觀也在不斷改變,熔岩般的暗色光路條紋從身上逐漸消退,濃郁的黑暗氣息散去,胸口的蝙蝠在原有電池驅動下亮起了淡藍的光輝。
目鏡一陣黯淡,片刻後閃爍了兩下完成了重啓,恢復了天藍的色澤。
塵埃落定。
漆黑的戰士保持着半跪的姿勢,彷彿在小憩。
“羅伊?”芭芭拉邁步上前,試探性地問。
“是我,小芭。”盔甲下的人疲倦地迴應,就像剛剛環繞了世界,“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