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俠醒來的時候,腦子感覺就像要炸了一樣。
他試圖掙脫束縛着手腳的手銬,但似乎是徒勞。他想不起來先前究竟發生了什麼,自己究竟在什麼地方。
他躺在類似沙發的柔軟座位上,通過身下的顛簸不難判斷,自己正在一輛快速行駛的車上。
並且這輛車,爲什麼好像......蝙蝠車?
而後,他的目光停留在了前座的後視鏡上,發現了一件更令人吃驚的事。
坐在前座駕駛座上的人,赫然穿着紫色西裝,打着領帶,臉色白得像油彩,嘴脣又被口紅塗塗畫出了鮮豔而可怕的笑容。
是小丑。
剎那間,他感到呼吸彷彿凝固了,思維也彷彿被看不見的力量強行停止般。
一切又緊接着沉淪入目不視物的黑暗,深沉、可怕,隱藏着未知。
當他恢復意識的時候,已經被綁在了一張牀板上。
兩個人拉着他的牀板,拖着他向阿卡姆的囚室走去,後面跟着那保持着彷彿嘲笑表情的小丑,還有扛着根棒球棍扭着腰肢前進着的小丑女哈莉·奎因。
不對,一切都錯了。
蝙蝠俠試圖大喊,試圖找一個願意聽他解釋這一切都不對的人,但沒有。沿途的所有警衛,所有人臉上都塗着可笑的油彩,留着彷彿嘲笑般的鮮紅的笑容。
走到阿卡姆囚室的門前,終於停了下來。
印象裡隱約記得,阿卡姆的每一個病患在被帶進去之前,都會有醫師來例行檢查的。
這一次也不例外。哈莉·奎因像見到老熟人一樣揮舞着棒球棍大喊:“克萊恩醫生!您來啦!來看看我們的病人健康狀況怎麼樣!”
克萊恩?稻草人?
精神毒氣學專家克萊恩,在淪落爲超級罪犯稻草人之前也曾經是阿卡姆的一位精神病醫生,有着相當高的地位。
披着像是破爛的麻袋的制服、臉上戴着駭人面具的稻草人腋窩裡夾着一打文件走了過來。他套着的手套十指指尖全部是注射器的針頭,針筒內流淌着淡黃色的液體。
繞着被綁在牀上的蝙蝠俠走了兩圈後,稻草人搖搖頭,嘆息了一聲,說:“不,他一點都不好。我們真是應該爲他感到遺憾,他至今都沒能走出雙親死亡的陰影。”
他湊近端詳了蝙蝠俠咬牙切齒的臉片刻,道:“蝙蝠。這是他在心理上對自己的一種欺騙和暗示,他選擇了這種象徵來逃避現實。他穿上斗篷和萬聖節服裝來保護自己,欺騙自己,爲的就是不想面對殘酷的現實。這一切讓他變得偏執,還有些精神分裂。唉......他已經越來越瘋了,恐怕就連我也治不好他了。剩下的就都交給你了,小丑。”
哈莉·奎因像是終於等到了糖吃的小姑娘歡呼雀躍:“太好了!J先生,我們準備好了!”
小丑咧開了嘴:“我等這一刻已經太久了,蝙蝠俠。雖然以後我得一個人玩下去了會有些孤單,但是就讓我先享受這狂歡的一刻吧!”
說完,他掏出了手槍,直指着蝙蝠俠的腦袋,扣動了扳機。
“砰!”
一切再次重歸於黑暗。
就像沉入水底,隨波逐流,喪失了對身體——甚至可能是靈魂——的控制權一般,就這麼任由自己漂泊。
死,就是這種感覺也說不定吧?
就這麼任由自己飄着,飄着,有這麼一會兒,他真的覺得一生就會終結在這樣的黑暗之中了。
直到他又一次來到了那個時刻,那個塑造了他的人生、決定了他是誰的時刻。
犯罪巷,哥譚市永遠最黑暗的一個角落。蝙蝠俠像一個幽靈飄落到上空,親眼看着那一家三口——托馬斯·韋恩,瑪莎·韋恩還有年幼的布魯斯·韋恩三人向着那條巷子走去。
孩子在前面活蹦亂跳,父母在後面有說有笑。
他竭力大喊,試圖喚起全身剩下的所有力氣阻止這三個人走進這條巷子。
然而都是徒勞。
那個蒙着面巾、握着槍的歹徒一樣會到來,槍聲一樣會響起,托馬斯和瑪莎一樣註定會倒下在這裡。
孩子跪在那裡,跪在父母親的血泊裡,無聲地哭泣。
這時,飄在空中的蝙蝠俠就彷彿看見了,那個孩子跪着的地上投影出了一隻黑色的、巨大的蝙蝠。
這就是一切開始的一夜。
就是這個時刻,一個男孩跟着他的父母一同死去了,而一個傳奇則從血泊之中誕生了。
我是蝙蝠俠。
我無所畏懼。
世界陡然天旋地轉,就彷彿有人向黑暗中扔了一臺攪拌機進來似的。蝙蝠俠感覺就像是飄了不知多久,雙腳終於回到了實地上,世界也開始逐漸恢復光彩。
他使盡全身力氣咬牙,以集中精力恢復神智。模糊的視野裡,他能夠看到一張可怕的、噁心的臉正在他的面前,五根裝着注射器的手指正紮在自己的胸口,將最後一滴黃色的液體向着他的體內注射。
是稻草人,稻草人的恐懼毒藥讓他看見了這些幻象。
蝙蝠俠使出全力擡起手臂,猛扼住了稻草人的手腕,如鉗子般無可抗拒地將稻草人手指尖端的注射器硬生生地從胸口拔了出來。
稻草人面具下的眼神中充滿了驚恐:“你究竟是什麼怪物!你攝入的劑量已經夠十個人瘋掉了!”
蝙蝠俠一把甩開他的手臂,提着衣領將稻草人拉到面前,咬牙切齒道:“我是蝙蝠俠。”
然後,他猛按住稻草人的腦袋,將他向着一旁的玻璃窗全力撞了上去。“哐啷”一聲響後,玻璃渣濺碎了一地,稻草人當即昏了過去。
稻草人又一次敗了,敗在了蝙蝠俠手中。
無論他怎麼精心準備,在他的恐懼毒劑上玩出怎樣的新花樣,他也註定落敗。因爲他不懂,他不瞭解蝙蝠俠。唯獨蝙蝠俠,是不可能被恐懼擊倒的。
蝙蝠俠長舒了口氣,回顧四周,這纔想起了剛剛發生了什麼。
和翼騎士分開後,他是要去找到並解救楊醫生以及她的一些同事的。這一條必經之路上,他遇到了十來名小丑暴徒的埋伏。和他們發生激戰,併成功制服這羣暴徒後,稻草人不知從哪兒悄無聲息地冒了出來,偷襲並給他注射了恐懼毒素,引發了剛纔的一系列反應。
他將稻草人拖過來,用手銬銬在了一旁的欄杆上後,禁不住地開始思考。
稻草人的毒劑,會讓人看到心底裡最恐懼的東西。
也就是說,如果直面心底最深處的話,戰無不勝的傳奇蝙蝠俠所懼怕的東西,或許就是這樣吧。
就像小丑一直喊着的,說蝙蝠俠和他其實是一樣的。小丑甚至篤定說,蝙蝠俠一定也是經過了某個可怕得難以承受的一夜後才變成了今天這樣......瘋狂。
蝙蝠俠自己從未和任何人討論過這個問題,當然也不可能在戰鬥中給小丑迴應。但是心底深處,他是知道的,作爲蝙蝠俠的存在,本身就也是一個瘋子。
蝙蝠俠就是一個八歲小男孩無法接受現實,爲自己尋找的出路。
蝙蝠俠就是那個絕望的孩子心靈上的一道深深的傷疤,至今仍然沒有痊癒。
他心底裡是知道的,稻草人的恐懼毒劑把這種想法挖掘並呈現了出來,那就是他在某種程度上也是一個精神病患者,就和無數被他抓進阿卡姆的人一樣。
“老爺?老爺你沒事吧?我剛剛發現你的盔甲內數值有了異常變化......”阿爾弗雷德焦急地問道。
“我沒事,阿爾弗雷德。”他輕輕一笑,“我現在要去救那幾個醫生,然後就去見小丑。這一夜,就快有個了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