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廠長連忙說道：“當然不止。齒輪只是我們廠的拳頭產品，我們廠在其他方面的技術也是不錯的，比如軸套、殼體、履帶、導輪、主動輪等等都可以生產，質量也不錯……質量很好。如果讓我們自己選擇，一輛坦克我們最少可以做二萬元、最多可做四萬元的配套設備。”
郭拙誠點了點頭，看着徐俊龍說道：“徐主任，你們省科工委劃一點其他零配件的訂單給他們做啊。”
徐俊龍露出爲難的神情，說道：“現在誰不想做？問題是216廠在齒輪方面是強項，但在軸套、殼體、履帶、導輪、主動輪等方面是相對的弱項，與某些專業軍工廠比還是有一定的差距，人家那些專業廠家都吃不飽，誰會捨得放手？你不知道，這次國家部委只給了我省五百輛坦克的零部件訂單，伸手的人又有這麼多。
不說是我，就是你現在向上面請求也難要到這麼多，最多給我們一百五十輛的齒輪訂單，也就是一百四十多萬的樣子……郭教授，我們現在跟你做這個交易怎麼樣？五百萬，我們216廠今後惟你馬首是瞻，你說要我們216廠生產什麼，我們就給你生產什麼，質量保證價格從優。”
鮑書記一想到全省也才五百輛坦克的零部件，自己這個小廠要五百萬的訂單實在強人所難，他笑着說道：“郭教授是徐主任的朋友，不管能不能幫我們爭取訂單，我們都感謝你。如果能夠幫我們拿到二百萬的訂單，我們就知足了。只要郭教授能幫我們這個忙，其他的什麼事都好說。支援地方建設本來也是我們的一項工作，只是我們現在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而已，恐怕幫不了多少忙。”
郭拙誠故意嘆了一口氣，說道：“我怎麼盡遇到這種斤斤計較，一點也不想吃虧的人呢……算了，真是……算了。”
徐俊龍以爲郭拙誠不幹了，脫口說道：“郭教授，別啊。這樣好不好，216廠與你們的合作繼續進行，而你跟我一起去省裡，能夠活動多少過來就活動多少過來。我相信他們知道了你在這裡，多少會給我們一點。我這張老臉只能給他們爭取了八十三萬，你怎麼說也能多爭取來一百萬。”
聽到徐俊龍說他只給216廠爭取了八十三萬，兩個廠領導的心涼了半截：糟了，今年這個年是過不下去了。
郭拙誠白了徐俊龍一眼，說道：“你等我把話說完好不好？我的意思是乾脆讓國家多生產五百輛，不，多生產一千輛69式坦克！然後請上級把五百，不，把七百輛坦克的配套齒輪和其他附件的訂單給你們216廠。鮑書記、盛廠長，一年八百萬的訂單能拿下不？”
三個人六雙眼睛睜得如雞蛋大。
這個時候就是徐俊龍也不相信了：讓國家多生產一千輛坦克？你以爲生產坦克只是畫數字？你以爲生產坦克不要錢？你以爲國家是你的，你願意怎麼搞就怎麼搞？能夠從現有五百輛坦克訂單裡分出一半就謝天謝地了，你倒好，乾脆增產一千輛，吹牛也不是這麼吹的吧？
郭拙誠看着三個白癡狀的人，再次問道：“七百套齒輪能做出來不？然後再做一些其他附件，如軸套、殼體、履帶、導輪、主動輪什麼的，應該能達到八百萬。不過，這個可是有時限性的，必須在今年12月底前完成！”
說到最後，他的話開始變得嚴厲，目光也凌厲起來。
見到郭拙誠的目光，不說鮑書記、盛廠長，就是徐俊龍也吃了一驚，一個個嚴肅起來。
見所有人的目光盯着自己，盛廠長認真回答道：“如果從現在開始，加班加點，是可以完成七百套配套齒輪任務的。一百多萬的附件更沒問題。”
郭拙誠急忙問道：“那我們一起生產手扶拖拉機的事呢？”
徐俊龍哭笑不得地說道：“難道生產坦克不比你生產手扶拖拉機重要？”
郭拙誠眼睛一瞪，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你這不是本末倒置嗎？我現在的目的可是爲了讓你們爲我生產手扶拖拉機，而不是讓你們生產狗屁坦克。”
聽到郭拙誠竟然說自己本末倒置，徐俊龍無語。
鮑書記、盛廠長更是無語：這人啊，真是沒法說。
郭拙誠不顧他們心裡的感慨，又說道：“坦克的生產又不是隻有你們216廠能生產，其他軍工廠一樣能生產。而我們的手扶拖拉機卻只能在你們216廠生產，這根本不能比。它對我很重要！”
他不解釋還好，本他這麼一解釋，徐俊龍他們越覺得坦克在郭拙誠的心中沒有一點地位了。
鮑書記嘴裡嘀咕道：“那坦克對我們可是更重要啊。沒有手扶拖拉機，你們馬驛鎮又不會出事。而沒有坦克，先不說國家和軍隊會怎麼樣，只說我們216廠，這裡就會鬧翻天，我們的工人就會捱餓。你不知道，我們廠從去年開始靠國家貸款吃飯，工人現在只能發百分之六七十的工資。”
盛廠長回答郭拙誠前面的問題道：“郭教授，生產坦克的齒輪加工設備因爲是軍品，要求很嚴格，只能用專用的高精度機牀設備進行生產。而手扶拖拉機的零部件要求相對低一些，無需專用高端設備。兩者基本沒有什麼衝突，只是在人員方面有些緊張。
如果將來真的有七百輛坦克的配套齒輪交給我們，我們肯定要回聘那些提前退休的高級工人和技術人員，否則的話，我們人手不夠。當然，我們可以將一些現在在職的學徒工和一般的技術工人調劑過去生產手扶拖拉機。你放心，我相信他們一定能生產出合格的手扶拖拉機產品。”
其實軍工廠並不是不生產民品，很多時候也有民品任務下來。但無論是軍品還是民品，訂單都由上級撥給。
直到現在，也沒有人相信郭拙誠說的是真的，只是出於禮貌地回答着。
郭拙誠突然問道：“如果增加幾套高端加工機牀設備呢？盛廠長，你們這幾年採購國外高端加工設備沒有？”
盛廠長嘆息了一聲，說道：“都窮成這個樣子了，上級哪裡會有錢給我們採購國外設備的指標？我們廠五年沒有進過一臺正式設備了。”
郭拙誠斷然說道：“那不行！將來的產品精度要求越來越高，怎麼能一直用老設備？將來怎麼可能生產出新型坦克？就算國外高精尖的數控機牀不進來，國產最高級的機牀也要購進來幾套。否則的話，怎麼與其他廠競爭，怎麼與國外的工廠競爭？”
鮑書記問道：“什麼競爭？我們都是上級安排訂單，他們不給我們，我們就只能等着。給了我們，我們就加緊幹，怎麼去競爭？”
郭拙誠說道：“現在是這種情況，並不意味着將來也是這種情況。將來無論是軍品還是民品都需要競爭，需要自己到市場上去找才能得到。像現在坐等上級送上門來是不可能的。盛廠長，你馬上給我寫一張清單出來，將你們最需要的機牀設備列出來交給我。如果你不清楚，馬上去找人弄清楚。我現在幫你們要訂單。”
郭拙誠的話完全是命令似的，話語中完全將徐俊龍這個省科工委領導給架空了。
對於他的越權行爲，盛廠長無奈地看着徐俊龍。
徐俊龍笑道：“我說老盛，你是傻了吧？快去啊。有這麼一個機會，你還不珍惜，還在這裡磨蹭。如果你讓他不滿意，他不幹了，到時候看你如何後悔。”話雖這麼說，但他心裡依然沒有底，不說是他，就是省科工委主任也沒有能力做到郭拙誠剛纔所說的這一點。
他對郭拙誠的認識還是在廣桂省試驗HY-001火炮指揮輔助系統的時候認識郭拙誠的，他當時作爲坦克方的副代表參與試驗。他親眼見得了那些平時牛氣不得了的專家和平時趾高氣揚的高級軍官如何面對郭拙誠的，看到柳程智軍長是如何對郭拙誠器重的。
剛纔他對郭拙誠這麼好，並不是真的希望郭拙誠能爲216廠攬來多少業務，畢竟全省軍工企業的活就這麼多，攬給了216廠，其他企業的活就少了。就如一桌人吃飯，桌子中央那鍋菜就那麼多，張三吃多了，李四就得少吃，除非從外面再端一鍋上來。
他一方面是給自己一個藉口，一個擺脫鮑書記、盛廠長糾纏他，要他多給訂單的藉口，另一方面是在爲郭拙誠撐面子，讓鮑書記等人看重眼前這個年輕人。
當然，徐俊龍也有試一試郭拙誠能耐的意思，看他在省裡能不能說上話。如果有，他當然更願意結交這個年輕人了，因爲這意味着郭拙誠不是被上級貶下來的，而是讓他來鍛鍊的，將來鐵定要上去。
郭拙誠剛纔說讓上級再增加一千輛坦克的訂單，他認定郭拙誠是在吹牛，爲的就是“騙”鮑書記、盛廠長幫他生產什麼拖拉機。
身在省科工委的徐俊龍可是知道增加軍工訂單的難處，絕對不是某一個人能定的。但他心裡也有不解：“他這麼吹牛騙人，就不怕將來鮑書記、盛廠長惱羞成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