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嵐之在自己寢殿中轉來轉去,一直在想之前羽琴宣所說是什麼意思,回宮之後瞧見慕子忱不肯見她她心中就有些不安。
慕子忱此前一直是神志不清,至少她去那寢殿中時見到的慕子忱是如此,而且她安排在那皇帝寢殿中的人也是如此稟告,可是此時非但慕子忱清醒了,還不肯見她,可是他知道了些什麼?要命的是她之前安排在那寢殿中的人,如今聯繫不到了,無音信,想來他似乎也是許久沒有給自己傳過信息了,但是羽涼月五年下來已是放鬆警惕,原本只是以爲皇帝那邊沒有出什麼事情,此刻想一想纔會覺得不正常。
她越想心中越慌,皇帝並不是個蠢笨的人,當年可以得手完全是因爲月傾城,當年她選擇先對月傾城下手是一個很不錯的舉動,月傾城真的開始拒皇帝於千里外,二人之間產生矛盾,羽嵐之才得以見到皇帝,從而開始慢慢實施自己的計劃。
但是月傾城死後皇帝待她也不如之前那樣好,那時候她才發覺自己對於慕子忱似乎也是有了朦朧情感,在曉得皇帝對她好與她親近只不過是因爲月傾城的假意冷淡,皇帝爲了氣那月傾城,故意爲之。
羽嵐之後來想想,覺得這皇帝太不是人,只是爲了他自己的心上人就肆意欺騙利用另一個女子的感情,甚至於還毫無歉意,所以她當初即使對那慕子忱有朦朧情感,後來對他下手之時也沒有半分猶豫與歉意。
因爲她覺得是皇帝欠了她的情,卻絲毫沒有想過當初若不是她月傾城就不會出事,月傾城不出事就不會因爲害怕感染慕子忱就遠離慕子忱,而月傾城不這樣做慕子忱就不會生氣失意強行將目標轉移在其他人身上,且當初皇帝之所以注意到她,並非因爲羽嵐之長得好看。
每年入宮的秀女長得好看得是數也數不過來,皇帝老早就審美疲勞,他見過的美人多的去了。
至於當初皇帝注意到羽嵐之,是因爲羽嵐之自己……說是設計相遇也無可厚非。
羽嵐之是覺得不對勁,慕子忱此番怪異,莫非是終於曉得了當年之事?若是曉得他如何中的蠱毒,是否也是曉得了,當初月傾城是如何死的?
她突然被自己嚇了一跳。
當初慕子忱失蹤幾年回到四方城後,是直接跟自己的一衆兄弟打起來,那時候的四方城腥風血雨,羽嵐之是曉得的,慕子忱有多可怕她都是曉得的,十幾年前她下手之時十分害怕,不過想想入宮前跟羽程歡的談話,還是下了手,而十幾年的時光,足以使得她將心事好好藏在心中不給人知悉。
一旁的宮女見羽涼月神色焦急,突然想到什麼,趕緊道:“娘娘不如直接去找羽大將軍,看看將軍怎麼看!”
羽嵐之一怔,眸色一亮,轉而又黯淡下來,搖頭:“不行不行,若是陛下已經知道那些事,如何還會許得我再次出宮去還是回到羽家?陛下此番不肯見我已是十分奇怪……”
那丫鬟也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很自覺閉上嘴不說話,只站在一旁。
羽嵐之突然又道:“我曉得了,你去把我養的那隻貓抱過來。”
那丫鬟趕緊應了一聲隨即走出門,不消片刻是抱回來一隻灰色的貓,那貓養的很好,毛梳理的極仔細胖胖得想必抱起來會很舒服。
而在丫鬟出去抱貓的時候,羽嵐之已經是寫好一張紙條,放在一個項圈上的鈴鐺裡,見丫鬟將貓抱進來,她就接過那隻灰貓,摸了摸它的毛,輕輕道:“青團青團,回府中找哥哥去。”
隨即是把那項圈系在那隻名爲青團的灰貓脖頸上,羽嵐之蹲下身,將那灰貓放在地上,那灰貓喵喵叫了幾聲,隨後走出了門,蹦了幾蹦消失在門外黑夜之中。
羽嵐之看着青團離去,緊蹙的眉頭依然是沒有鬆開,她總覺得要出甚麼事情,希望哥哥能快些瞧見青團帶回去的消息趕緊採取行動。
十幾年的努力,不能白費,總得搏一搏,羽嵐之瞧了門口片刻,隨即轉身回了裡屋,淡淡留下一句:“把門關上罷,雪飄進屋來惹了寒氣是惱人得很。”
慕修一路是慢慢走過來的,從醫館處一直走到宮門口,他遠遠就能瞧見宮門處森嚴的侍衛看守,心下只是略微疑惑,爲何宮邀會喊他去宮中相見?難不成他還在這宮中有着地位?
正想着聽到叮叮響聲,還有幾聲貓叫聲,他擡眼看去,卻見宮門口竄出來一隻灰貓,脖頸處繫着一顆銀鈴鐺,想來放才的聲音就是這隻灰貓發出的,見到灰貓,慕修挑挑眉,隨即看向那周圍幾個侍衛,卻見那幾個侍衛只是低頭看了看貓卻並無甚麼動作。
雖說只是一隻貓罷了,可那侍衛竟就一點反應也沒有,未免太過奇怪,既是宮中出來的貓,定是哪個人養的,而宮中可以養貓還能放着到處亂跑的人就那麼幾個,萬一丟了貓可是要找的。
這幾個侍衛竟是一點反應也沒有,是十分怪異,慕修轉身走到遠處的樹下,看着那隻灰貓,輕閉雙眸,片刻後睜開,瞳仁已是變作晶紫,似微微泛流光,那灰貓身子一顫,隨即晃了晃腦袋,朝慕修這邊瞧,見到慕修後頓了頓,是極歡快得蹦跳過來,停在慕修腳邊打滾不停蹭他。
慕修蹲下身子,伸手摸摸那灰貓的腦袋,輕聲道:“你這麼晚在宮門口做什麼?”
那小貓喵喵叫了幾聲,賴在慕修腳邊不願離去,慕修此刻眸色仍是呈晶紫色,他的手放在灰貓頭上,聽得那小貓叫聲,慕修眸色微微一沉。
此時身後響起一聲音:“小修?這個時辰了你爲何在這宮門口逗貓?可是想入宮去?”
慕修立時閉上雙眸,再睜開時已經是變回黑色,他的手也是不知覺離開那灰貓的頭。他起身轉回去看身後來人,笑笑:“秦姨。”
身後之人正是秦染兮,旁邊還站着一個灰衫男子,那男子頭髮亦是灰白色,右眼眼角有一青藍色鱗癍,似魚鱗,手中握一短笛,笑呵呵看着慕修。
慕修自然識得此人。
秦染兮笑笑道:“你與那貓兒說甚麼,他又聽不懂你說的話。”
而林青徵笑眯眯看着慕修,道:“小兄弟,看破不說破。”
秦染兮略微一怔,只是以爲慕修原也是識得這林青徵,而林青徵卻不願意自己身份爲更多人曉得,是以才說出此話,是不想叫慕修喊出他的名字。
慕修瞧着那林青徵,沉默片刻,也是道:“是,林叔叔。”
林青徵笑笑,卻不再說話,而秦染兮則是越發肯定心中所想。
三人談話間,那灰貓是起身在原地頓了片刻,晃晃腦袋,似是不曉得發生了什麼頗是疑惑得擡眼瞧了瞧面前三人,隨後還是轉身跑開。
慕修轉而看秦染兮,道:“秦姨是怎麼看到我的?”
他剛纔在喚那貓的時候,使了妖術,尋常人一般情況下是難以注意到他,而秦染兮不僅發覺此處有人,還能靠近而不被他發覺,想來該是那林青徵的功勞了,不過不知道這林青徵爲何要放走那貓咪了。
那貓咪剛剛與他說,他之所以出宮來,是羽嵐之要他回羽府,找羽程歡。
而滿頭白髮,右眼青鱗的人,百年前東海也有這麼一位,慕修還是恰好識得那人,如今見着林青徵如此說,慕修已是心中肯定他的身份,只是還有許多事情不清楚而已。
秦染兮笑笑道:“你這位置是太隱蔽了,若非林谷主提醒說這邊似是有人,我就是擦身而過怕是都不會注意到你呢。”
林青徵在一旁只是笑,卻不說話,而看到慕修看他,是漸漸收了笑,看着慕修道:“先前我們二人在宮中剛剛見過皇上,他還說想再見一見你,我想着那皇帝一貫作風,他該是早就告訴你了,還在想着爲何你遲遲不來,在門口處四處找了找,才瞧見你。”
慕子忱何時有過這種習慣,林青徵又在什麼時候識得慕子忱?慕修嘴角牽出極淡笑意,道:“原來如此。”
林青徵笑笑:“是啊是啊。”
秦染兮有些奇怪得瞧瞧二人,道:“我總覺得你們兩個人說話有些怪怪得,明明說的那些話我聽得清清楚楚,可是爲何就是不懂你們在說甚麼呢。”
林青徵扭頭笑道:“許是你剛纔在自己宮中遭人刺殺而受到驚嚇,所以有些神情恍惚,不如去尋個其他地方好好休息一陣罷。”
慕修詫異道:“遭人刺殺?”
秦染兮擺擺手:“已經沒事了。”
林青徵看着慕修道:“這宮裡頭不安全,她須得去其他地方休息,想來想去,也就是你的寰王府最安全了,不如就讓皇后娘娘去你的府邸中歇息?”
慕修點頭:“如此也可以,正好我喚了陵玥來給我送東西,秦姨不如稍等片刻隨他一道回府,如此我也好放心。”
秦染兮張張嘴本想說什麼,後來還是忍了回去,只是笑道:“如此也好。”
幾人等了片刻,慕修又道:“刺殺之人身份如何秦姨可有想法?”
秦染兮想了想,道:“我想我該是曉得那人是誰,不過就算曉得也沒有用,皇帝即使知道此事也會爲她開脫,終究在他心裡我是比不過她的,若是今日換做月傾城被刺殺,他怕是纔會真正急起來罷。”
慕修微微眯眼,此時不遠處傳來淡淡風聲,原是陵玥趕過來,他快步走到慕修跟前,道:“主子,東西帶來了,就是路上慢了點。”
看着陵玥的神色,慕修低低道:“可是府中發生了甚麼事?”
陵玥搖頭:“沒什麼沒什麼,就是來之前在給陵冰做菜,她夜間突然泛噁心吐了好久,一直睡不着,前些時候纔是好了點,我就給她做些吃的。是以來遲了。”
慕修點頭,轉而將秦染兮之事與他說了,陵玥這才瞧見旁邊還有其他人,連連點頭,說只要自己在皇后娘娘就不會出甚麼差錯。
在陵玥帶着秦染兮離開後,慕修才轉身看那林青徵,手裡拿着剛剛陵玥送過來的一個小木盒。
林青徵道:“甚麼東西還要你半夜給屬下傳消息叫他給你送過來?”
慕修淡淡道:“去見他,總得帶點像樣的禮物。”
林青徵挑挑眉,隨即笑道:“甚麼東西啊,想不到當初四妖尊之一的琴色打人,去見人之時也會想到帶禮物。”
慕修擡眼看他:“來到這塵世連名字都不改,直接帶了一個姓氏過來,你是懶得可以。”
林青徵笑笑:“何必改掉他,反正又沒人認識我,我特別喜歡母親給我起得這個名字,不像你們的名字,只是一個象徵性的代號罷了。”
慕修轉身就朝宮門口走去,林青徵一把拉住他,鄭重道:“當年之事他也是身不由己,造成那樣的結局他也很後悔,這麼些年他過得也不好,你……”
他突然頓住,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慕修轉身看他,眼中是淡淡戲謔:“但是那些事情總是他做的,如今這一切也都是他導致的,你也是曉得的,不是嗎?”
確實時間如此,做過就是做過,錯了就是錯了。
林青徵鬆開手,笑笑:“許是當初我並不是置身於當中,與你們所想也是不一樣,我理解不了你們的心裡,如今你比他要強得多,是可以一戰,但我還是希望你莫要衝動,不然你終是會後悔的。”
慕修聽得他的話,腳步稍稍頓了頓,並沒有說甚麼,繼續朝那宮門走去,在快要到門口之際,是直接幻化作貓身,而門口的侍衛見這黑貓在宮門口徘徊,相識幾眼,隨即過來一個人驅趕他:“去去去,哪裡來的野貓,這皇宮豈是你想進就能隨便進的?”
林青徵在遠處看着這一切,笑着搖頭:“還是太稚嫩了。”
也不知道是說那些侍衛,還是在說慕修。
那黑貓蹦跳幾下,隨即消失在夜幕中,那侍衛目瞪口呆,卻怎麼也尋不到那黑貓蹤跡,以爲它跑了,就站回自己的位置。
蘇璃一路跑回醫館,開門不見人,是徑直走到醒燭房中,果然見到醒燭跟諸顏在喝酒,一旁還有一個不認識的黑衣男子,那男子本在與醒燭二人說笑,見到她之後是一怔。
而見到蘇璃身後的洛隱之時,臉色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