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璃醒過來時,只感覺頭很昏沉,全身無力,極想喝水,拼力爬起身,跌跌撞撞跑到桌前,還未夠到茶壺便腳底一滑撲倒在地,地上冰冰涼涼倒是舒服些許,但一股窒息感卻不斷涌上來,腦袋卻是越來越昏沉。
模糊中感覺有人將她抱起餵了幾口水,又將她放回了牀上,隱約聽到那人嘆息:“離兒,你終究還是要去找他了。”
迷糊一陣,只覺那懷抱清冷,帶淡淡花香,蘇璃便是又睡過去。
再次醒來時,身邊卻是一與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子,身邊還有一年齡相仿的侍女裝女子,蘇璃擡眼看她,聽的她說:“妹妹,你可算是醒了,感覺如何。”
妹妹?
蘇璃腦子一痛,竟是越發抽痛起來,疼的她悶哼出聲,抱頭縮成一團。
爲什麼她腦子一陣空白,什麼都不起來,她是誰,這裡是哪裡,面前這人是誰,她爲何會在這裡……
蘇驍見的這情景也是一驚,趕緊上前道:“妹妹,你怎的了,可別嚇姐姐。”
蘇璃緊緊抱着頭,等了一陣不疼了,才擡頭看向蘇驍,臉色蒼白,話也蒼白:“你是誰,爲何……喚我妹妹……”
蘇驍順口道:“我當然是……”頓時住口擡眼盯着蘇璃:“你不知道我是誰?”
蘇璃苦笑道:“不瞞你說,我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蘇驍連同侍女一同被驚到,怔怔半天發不出聲,她瞧着蘇璃面色,不像是假扮失憶,難道是跌進池塘中,不慎磕着腦袋了,還是回來發燒燒了太久腦袋燒壞了……
好在大夫也趕來,請大夫診斷之後,開了藥方,燒是不燒了,卻是留下了痼疾,身子底是更弱了,大夫也嘆息十六歲這樣好的年紀便要開始變成一個藥罐子,至於失憶這件事情,蘇驍反覆確認之後,終於確定,蘇璃她的確是失憶了。
戲摺子可不該是這樣寫的,蘇驍將自己身份與蘇璃自己身份大致介紹一遍給了蘇璃便是打算趕緊回去告訴羽涼月這件事。誰知這時候風無暇卻趕來了。
蘇璃現下是隻識得蘇驍一人,瞧得門口人,便是擡手只他問:“他又是誰。”
風無暇臉色一下變得很難看,扭頭看蘇驍,影子什麼都告訴了他們,他們知道蘇璃落水的消息是蘇家人隔絕的,也知道他們將蘇璃困在此處,想要蘇璃的命。
習武之人,多是直腸子,風無暇面色陰沉看向蘇驍:“這是怎的一回事。”
蘇驍卻花容失色,慌忙道:“我什麼也不知道!”說完便轉身出門逃也似的下了樓。
她嬌生慣養的身子可經不起風無暇的怒火。
房中安靜下來,風無暇無語的看着門口,摸摸鼻子,扭頭看卓硯:“她怎的跑了,我還甚麼都沒有說。”
卓硯也無語的看着他:“你這樣說話,是個人,都能瞧出你要打人了。”
牀上的蘇璃看着兩人一言一語,一臉懵逼,誰知兩人對嘴幾句便是看向她,對於她來說這二人還是陌生人,她不由得往後縮了縮。
風無暇本待上前詢問,卻瞧得蘇璃怕生的模樣,生生止住腳步,小心翼翼問道:“小阿璃,我是你舅舅,你記不得我了嗎。”
蘇璃看他半晌,實是想不出什麼,只得誠實道:“不記得了。”
風無暇眸中光彩暗淡下來,扭頭看卓硯,兩人對個眼神,他又扭頭看蘇璃:“我是你舅舅,我不會傷害你,這是卓硯叔叔,舅舅的好朋友,讓他幫你瞧瞧你的病情,如何?”
蘇璃瞧得兩人,躊躇一番還是應允。
卓硯仔細搭脈之後,起身,風無暇迎上來道:“如何?”
卓硯搖搖頭:“小郡主怕是燒了太久,燒壞了腦袋,跌進池塘雖是救起來了,卻還是吸了寒氣,加之沒有及時的救治,夏季暑熱嚴重這屋子裡又未曾安放冰塊,過於燥熱,這身子底怕是也毀了,可惜……”說罷看一眼蘇璃,“可惜才只十六歲的年紀。”
風無暇自然瞭解卓硯的醫術,習武多年繞是定力不錯,他也怔了怔神:“可還有什麼挽救之法?”
卓硯道:“我去配些藥製成藥粉,且先溫養着,慢慢來總是能治好,這失憶就只能聽天命,看何時恢復,或者,能不能恢復了……”
風無暇張張嘴說不出甚麼話。
蘇璃聽了沉默會,笑笑道:“舅舅不必擔心,我感覺自己身子還好,並無叔叔說的那般嚴重,我這人懶,不愛出門,也不用擔心我會被限制甚麼……”
風無暇坐到牀邊,伸手摸摸蘇璃腦袋,低聲道:“二舅這就去想辦法,小阿璃你自己先睡一覺,明日你姥姥姥爺大舅三舅四姨就來瞧你,不必擔心自己的身體,小女孩就該開開心心的,不必想太多,二舅幫你想。”
蘇璃只覺甚暖,雖是陌生,卻覺這人對自己並無壞心,甚至還很依戀:“多謝舅舅了。”
風無暇跟卓硯走的很快,武人也是咋咋呼呼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絲毫沒注意到蘇璃這邊只剩一個人,影子報完信之後便不知所蹤。
終於是隻剩蘇璃一人,她看看這房子,慢慢回想方纔蘇驍講與她的事,腦子裡卻猛的涌進一團信息,都是相關蘇璃,蘇家的很多事情,不覺一驚,整理完畢這股莫名其妙的信息,蘇璃更加一臉懵逼,難道她不是蘇璃嗎,爲何這些事情,會如此列序工整的涌入她的腦海,甚至在清楚的向她傳達,蘇璃已死,這樣一件事情,那麼她不是蘇璃,她又是誰呢。
腦子不禁一團亂麻,蘇璃怔怔然,沉吟半晌,也是釋然,總是不曉得自己是誰,蘇璃既然已經死了,那麼她既然來到這具軀體中,她就是蘇璃了,她會好好活下去,替以前那個蘇璃好好待家人。
只是她還不明白的是,爲何一個郡主,身邊會沒有一個侍女,蘇璃的記憶告訴她,她以前是有侍女的,名喚清荷,但不知怎的,蘇璃的記憶,缺失了一大段,有關她落水前後的記憶,皆是空白,甚至不曉得這個侍女如何如何。
她只曉得的是,她是四方城皇帝親封的青竹郡主,蘇府的青竹園跟青竹樓,便都是給她的封賞,每月還可以有一百金的月侓可領,日子算是過得挺滋潤,四方城內的金錢換算是一百銅錢等一銀,十銀等一金,每月的月侓也算是不小的一筆收入了,更何況蘇府每月還要下發十金零用錢,吃穿不愁,蘇璃想想便覺得很是滋潤。
想到郡主的身份,便想到玲瓏印和薔薇佩,那是青竹郡主的身份證明,蘇璃下牀慢慢走到牀後的木櫃旁,打開翻找,找出一個古樸的小木盒,循着記憶去牀底翻找,拿到鑰匙,打開木盒,卻並未發現薔薇佩,只有一個小小的玉色印章,玲瓏印。
丟了?
蘇璃一怔,隨即將東西都各自放好,坐回牀邊,只覺這一切新奇之極,根本不想睡覺,坐牀上徑自想自己的,門口卻“吱呀”一聲,她扭頭:“誰?”
門口是一個十來歲的小女孩兒,抓着門框,怯生生的看着蘇璃:“清荷死了,奴婢是新調來伺候郡主的丫頭,名…名喚雪弋。”
蘇璃一驚:“清荷死了?如何得知,屍身還在否。”
雪弋怯生生道:“今兒個早上管家在浣花園池塘假山後邊發現了一個屍體,都泡得腫脹了,根本認不出人是誰,二小姐聽了這事便讓管家趕緊將她放到停屍所準備隨便葬了,哪隻郡主您突然落水,這事便拖了下來,剛剛查到清荷人失蹤,混合那屍體的衣飾,是有些…有些像清荷。”
蘇璃蹙眉,沉吟片刻,擡頭看那瘦骨嶙峋的小丫頭:“你怎的這麼瘦,你多大了。”
雪弋抓着門不鬆手,怯怯道:“奴婢十四,原是柴房幹雜活的丫頭,是髒了些,但是管家說實在抽不出人手,就讓我來伺候郡主,郡主您要相信我,我雖然瘦了點但我很能幹活的。”
蘇璃道:“我可不是嫌你髒,只是你這麼大一點小丫頭怎的來蘇府當下人了。”
雪弋道:“我自幼被風夫人撿回來,不巧夫人那會子有事便出了遠門,管家他們便自己將我安排到柴房幹雜活,便一直這樣幹了下來,總歸也是個無家可歸的孩子,雖是累了點,卻能吃飽。”
蘇璃起身去抓住雪弋的手將她拉過來:“你且先坐下吧,我用不到你伺候我什麼,你既然跟了我,以後就不用受那份苦啦,想來我母親以前經常提到一個帶進府中的小丫頭後來不知去了哪,便是你了。”
雪弋惶恐道:“我怎敢在郡主面前坐下,我我我剛從柴房過來,身上髒得很,別弄髒郡主這麼好看的衣裳。”
蘇璃扶額嘆口氣,按她坐下:“你既來到我這裡做丫頭,就得按着我的規矩來,從今以後你不是那個柴房的小丫頭了,你是青竹郡主的貼身侍女,在這蘇府裡頭,就是二夫人,都不能要求你做什麼,因爲我不止是蘇家三女,還是四方城的郡主,丫頭你可懂?你這樣一幅樣子出去,可叫我怎麼辦。”
雪弋懵懂的點點頭,但還是雙手雙腳緊張的不知該放到哪裡好。
蘇璃拍拍她腦袋:“你可知青竹院哪處打水,去打水把自己好生洗一洗,洗之前拿着我這腰佩去領幾件衣裳來穿,順便將我的月錢領來,咱這青竹園沒多少人,上上下下可都得你打點齊全了,甚麼吃的用的,我不喜家中的廚子做菜,下次你跟我出去招個外邊的廚子來。”說着將腰間玉佩解了下來,放到雪弋手中。
小丫頭低頭看看玉佩,擡頭看蘇璃,雙眸有點發亮:“郡主放心!我一定給你打點得好好的!”說罷起身行禮跑了出去。
蘇璃瞧着這小身板消失在門口,笑意便消了去,轉身在櫃子裡取了件衣裳換了,眸中帶了幾絲陰沉,蘇家這麼大,哪裡會沒有人手,竟調了柴房的一個瘦骨嶙峋的小丫頭過來伺候她,是擺明了的看不起,總在自己房裡待着也不好,倒不如出去轉轉。
清荷的死,她倒是很多疑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