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心緒頓就堆疊而起……昨天還好好兒的,怎麼今兒我與冉幸纔過來,她就淹死了呢!況且孃親一個婦道人家,大晚上的不好好兒在屋子裡呆着,又哪裡有出外撿拾柴火的道理?
這之中有着諸多的可疑之處,決計是有陰謀在裡面的!
此刻我已問不出了什麼話,冉幸又忙開口道:“那夫人的遺體,時今安在?”
“嘖!”這婦人眉目聚攏,面上浮了一抹憐憫的神色,“倘使不是我家男人早晨去山裡頭砍柴,又怎麼能瞧見那小潭子上浮了她的屍體!我家男人打撈上來的時候,那屍身已經被水泡的腫脹不堪、面目極是猙獰。”她頓一頓,似乎打了個激靈,因她觸及到了不願去觸及的、不好的場面,“村長說擔心這屍身不盡快處理了就會發生病變、引起時疫,已經燒了。”她又道,“真真是可憐的緊吶!就這樣悽悽苦苦的死去,她的家中竟無一人可料理喪事。便是連最後這一遭的身後事,也都得蒙了這十里八鄉的村民們照拂……唉!女人吶!”
這婦人徑自感慨着一路又去了,徒徒留下我與冉幸兩個杵在這裡發呆。
我的身子一點點的冰冷下來,搖搖欲墜、雙眼渾噩。幸在有冉幸於一側緊緊攙扶着我,不然這一刻我已經不知道跌倒了多少次!
我覺的自己的雙耳也跟着放空起來,那是一陣又一陣的頎長鳴響。我胸口發脹,可以感知到自己此時此刻這呼吸的粗重……
這一切究竟只是一個巧合,還是陰謀呢?
身在西遼後宮裡頭浸泡了這麼久、磨礪了這麼久,又眼見並躬身參與了姜淮這麼久的陰謀,時今的我早已淪喪了對萬事萬物之間那一抹最天然的、最基本的信任,我已不相信這世界上能有太多的巧合。
心念一動,情波一閃,我整個人像是失去了控制一般,猛地掙脫了冉幸的束縛、往那屋子裡跑進去!
屋裡的人正聚在一起爲孃親舉行默哀禮,那爲首一個白鬍子、面貌慈愛的老者想必就是村長。其
實這些人都是善良的人,不然似孃親這樣一個孤苦伶仃的女人、又是遠離村落一個人獨居在這樣的地方,其實嚴格的說起來也不算人家任何一個村子的人,他們又如何會這樣的幫助她?
這一刻我的心裡是感激的,因爲這樣的感激,我定了一下步子,我在竭力剋制自己的魯莽。
但衆人還是被我驚了一下,在瞧見我突忽的闖入後,她們愣了一愣。
這時方纔那位大嬸湊過去對村長耳語一二,村長了然的點點頭,旋即對我頷首算是行了一個禮、打了個招呼。
我亦頷首還下禮來。
他便又對着周遭的人做了示意。
於是衆人便不再管顧念我,徑自繼續默哀禮。
但這一刻我再一次心灰意冷,因爲我聞到空氣裡有一股熟悉的薄荷香味……這樣的味道又不同於世間任何一種薰香,是委實獨特的,也是我自幼至今最爲熟悉的!
除了我的師父、那位不能以常人的眼光常人的角度審視一二的敬國公姜淮,誰人有這樣的味道?
這一刻我陡就明白了!很顯然的姜淮他昨個晚上來過。而孃親,就是被他下手弄死後扔進了寒潭的。
師父這個人一向警惕性極高,似這樣的事情以他的性子委實不會委派手下、一定要自己親自動手他才能放心。
昨天晚上我沉浸在自己的心緒裡,後又專注於同冉幸之間說話,根本就沒留心到這位敬國公他去了哪裡!想來是我的神色令他起了疑心,又興許其實從一開始這一切就都盡在他的掌控之中,我與冉幸的一舉一動皆逃不脫姜淮的視線!
也是啊,我從來就不相信自己能打敗行事滴水不漏的姜淮。這個男人他在這世界上似乎已經不是一個人,而是以一尊神明的方式存在了!這個男人他究竟有着多少手段、多少心機啊!
而這一刻我真恨我自己,我昨個無論如何都不該把姜淮趕出去,我該想盡辦法要他陪伴我一晚,能拖住他一刻是一刻。倘使我將他拖住
,眼下孃親也就不會死!至少,眼下是不會死的……
“娘娘!”冉幸急急的追着我過來,擡手再一次把我扶住,面上染了焦灼,焦聲急急的喚。
此時此刻我已心如沉鉛,百味難鳴的感情很是作弄。這胸腔裡本像鑄就了一塊兒冰,忽地又有如升起了一團火!
姜淮!這個男人委實可憎可恨,他究竟還要做出多少令我傷心失魂的事情、還要給我帶來多少叫我無力還擊甚至無力反應的驚喜啊!
“娘娘,娘娘!”冉幸又喚我,一聲比一聲焦灼,她委實是擔心我的。
於衆緒紛亂裡,我緩緩的回神。目波微動,啓口微微,淡淡的:“走,我們給孃親,上一炷香去!”這句話的聲音不高,但音色是發着狠的。
冉幸瞭然我此刻的心情,她也不多言語什麼,伴着我一步步的行入室內,與這一衆好心的村民一併的爲逝者進一炷香。
我失魂落魄的重回了敬國公府,這一次原本信心滿滿的出行,歸根結底成了一個一無所獲的笑話!當真是笑話的,不是麼?
姜淮沒有如昨個一樣的立在門邊等我,也對,他已經沒了什麼好害怕的、沒了什麼好拆穿的,又何必擔心我怎樣怎樣?我又能怎樣怎樣?呵……
“娘娘,不要想那麼多了。”冉幸還是在拼力的安慰着我,倒也是難爲了她,這一路上她的安慰一疊疊的是不斷的。
其實很沒必要,此時此刻我發現自己整個人是一反常態的從容。我這諸多的情緒與心緒已然被冰封起來,甚至我覺的自己整個人都被冰封起來成了沒情識、沒感觸、沒一切的一尊雕像!
我側目示意她自己沒事,可這心裡佇就的一團火還是不能控制的灼燒起來!這時所有的神識似乎驟就一落,突忽一下,我藉着一股子心力的驅馳邁開步子大刺刺的向裡邊兒走。
冉幸見狀,甫地一急喚:“娘娘——”
“不要跟過來!”我壓着她聲音驟一下半喝斥的命令了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