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親如姐妹,所以說出的這些話才更可信。
因爲自己不打算害她,所以纔會讓太后和皇上對自己更加深信和懷疑。
此時秦諼再說出什麼與她薛茜桃情分淺薄的話,衆人只會以爲秦諼是急於撇罪而出此言,並不會相信。
她便是讓秦諼生生受了這一盆髒水。
縱然自己沒有證據證明秦諼一定與侍衛有染,可是,秦諼同樣也沒有證據證明自己無罪。
縱然最後太后皇上因爲沒有證據不能拿秦諼如何,懷疑的種子一旦播下,日後自己隨意生出什麼事情來都能將秦諼摧毀。
薛茜桃越是抹眼淚,心裡卻越是亮堂。
她隨後只是抽泣的等着,等着秦諼勃然變色的指着自己說出一些“與你從來不是姐妹”之類的話來。等着她失控激怒太后與皇上,然後坐實這個猜想。
而秦諼安靜的跪在那裡,一臉淡漠的彷彿此時衆人所疑心的事情,都與她無關似得。挺直了背,姿態竟然纖纖而優雅。
薛茜桃不知怎麼,心裡一慌。
太后斟酌着不知怎麼開口,皇上也從未遇過這樣的事,目光晦澀的投在秦諼身上,秦諼只覺得心裡似乎有一塊地方,要被這樣的目光生生灼出一處傷來。
他不信自己麼?
頭頂太后用徵詢的目光看向樑貴妃:“貴妃,你來說,上次你的永和宮惹了賊,究竟是什麼情況。”
樑貴妃目光微動,輕飄飄的看了一眼薛茜桃,又落在了秦諼身上,不知心裡如何作想,回道:“臣妾底下的良辰、美景那日的確是將永和宮所有宮人帶到後院訓話,那也是歷來的規矩,因此關於招賊之事,等臣妾過去時候所知道的。與宜嬪當時說的一樣,沒有差別。而薛貴人口中的隱情,臣妾也是不知情的。”
“說來說去,都是宜嬪你的一面之詞了?”太后臉上也遲疑起來。畢竟這秦諼肚子裡即將誕生的是宮裡的第一個孩子,是皇上的龍嗣,這件是萬萬不能大意,可若是冤了秦諼……皇上和自己這幾個月慢慢的期望,就要落空了。
秦諼擡頭平靜道:“其實,這件事也不是沒有人證,樑貴妃身邊的美景姑姑,那日散步回宮臣妾恰好遇見,她並沒有在後院受訓宮規,而棲鸞殿的動靜。也是她與臣妾一同發覺的。”
繞是樑貴妃再沉靜如水,聽到這句話也不由得擡起頭來,目光如寒冰一般的看向秦諼,秦諼毫不畏懼的迎向這目光,眼神裡傳達了許多意味。
皇上的心莫名一鬆。他隱約忘記了當時秦諼當時是怎麼給自己回話的,但沒關係,只要秦諼能夠證明自己並沒有和那賊人同處一室便好。下意識的,他還是願意去相信秦諼,“美景如今嫁做人婦在宮外了,只要召她來問問不就好了?”皇上語氣裡帶着一絲幾乎不可察覺的輕快。
太后用疑慮的眼光看了看薛茜桃,又看向樑貴妃。樑貴妃還在回味方纔從秦諼眼裡讀出的東西,看到太后看過來,忙強笑道:“當時也頗爲混亂,臣妾看宜嬪受了驚,就令人將小賊打死了,也沒想那麼多。更加沒懷疑過宜嬪說的,因此美景臣妾倒是真沒有詢問,不過,訓話時候良辰和美景的確只需要一個人就夠了。”
薛茜桃聽的不對,她這次來的確是沒有和樑貴妃商量過的。只是因爲宮裡早就盛傳樑貴妃與秦諼不合,因此秦諼纔會搬離永和宮,而當初薛茜竹也的確說過樑貴妃的態度的確很不喜秦諼。
因此她只覺得這次樑貴妃斷然不會插手去幫助秦諼洗脫,而只要樑貴妃默認便是最好的結果,若是聯合樑貴妃將秦諼一棒子打死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從此自己便是落了天大的把柄在樑貴妃手裡,權衡之下,薛茜桃還是決定自己行動。
只是聽樑貴妃這一番話,竟是由着秦諼憑空拿着一個不在現場的美景來爲自己開脫?
“既然如此,現在就去將美景帶進宮來吧,哀家等着。”看太后的意思,是一天要今天有一個結果。太后身邊的杜若姑姑以及陳阜總管親自出去帶人了。
薛茜桃心裡慌亂,忽然吃不透樑貴妃的心思了,忙蒼白着臉任憑淚珠尤自掛着,“許是,許是,秦姐姐對臣妾說的是記錯了也未必,畢竟那樣混亂……,是記錯了纔好,可千萬不要連累到秦姐姐。”
太后卻冷眼瞧下來,“哀家只怕是薛貴人記茬了纔是。”
皇上看薛茜桃梨花帶雨的姿態也有些不忍,替她分辨了一句:“薛貴人也是無意和朕提起的,朕才和母后說的,想來不過是個誤會,等美景來問清楚就是。”
秦諼心底卻慌張不已,她也還琢磨不透樑貴妃心意,若是以前的樑貴妃,該把自己一棒子打死纔是,可是看她彷彿是替自己開脫的話語,秦諼心底又升起了希望,只是若是美景來,就算樑貴妃有意,美景卻未必省得,若是實話實說,可是當場揭穿自己謊言。
就算自己真的沒什麼,清清白白,可還是會讓人增添了懷疑。
手撫上肚子,只要在爭取一點時間就好了,和樑貴妃獨處的時間。若是不行,……秦諼忽然回頭深深看了如鏡如花一眼,如鏡如花此時慢慢緊張了,原本只是似懂非懂的想怎麼忽然問起賊人的事情,後來看太后和皇上越發嚴肅,只覺得事情並不簡單。
看到主子眼神,如鏡如花心莫名一跳。
約莫着杜若二人已經要出宮了,秦諼知道不能再耽擱下去。
大概都是因爲心裡有所思,誰都忘了先讓秦諼起身,秦諼跪了許久是有些不舒服,只是因爲最近太醫和巧巧將自己調養得很好,沒有什麼大礙。
秦諼索性,努力做出痛苦的神色,然後悶聲往旁邊倒了,裝暈,這是現在自己唯一能鑽的空子。
倒之前腦海裡浮現的是薛茜桃的面容,這般逼我,這樑子我在心頭記上了,日後慢慢與你算!
太后和皇上都在望着門口方向,有些焦急,他們對這個孩子都是抱着極大的期望,潛意識裡都是願意相信秦諼的,而樑貴妃卻是眼神晦暗不明的想着事情,以前事事看秦諼不順眼,如今,真的是自己一句話便能決定她的生死了,不用像以前一樣耗費心力,自己要如何對她。
三個人心念之間,忽然聽到一聲鈍響,秦諼暈倒了。
薛茜桃還未反應過來,如鏡如花立刻想起主子之前遞給自己的那個眼神,猜想主子興許無事,如鏡機靈,忙乾嚎着跪上前去扶秦諼道:“主子,主子您怎麼了?可別嚇唬奴婢啊,昨日剛出去吹了風受了些風寒,巧巧說您上次受損的元氣還未恢復,怎麼今日又暈了,可千萬別嚇奴婢啊。”
這都是太醫和巧巧勸秦諼喝藥的話,此時乾嚎起來也十分順口自然。如花也跟着啜泣不已。
皇上已經站起身來,向身邊的長樂未央道,“快去請太醫來!”
太后也在後面加了一句:“記得請齊太醫過來。”
走下臺階,皇上看秦諼蒼白的面容,不禁心疼了幾分,有些後悔爲什麼要將幾句閒話鬧大,想起秦諼上次在紫曦賀宴上努力想自己奔過來的聲影,想着秦諼之前一次次的陪伴和那次堅定的表白,這分明是深愛着自己的女人。
扶起秦諼,橫抱着走向自己的內室,低喃着:“是朕錯了,朕第一次遇着這種事,有些慌了神,忘記了你還跪着,是朕糊塗,宜嬪,你千萬不要有事。”
秦諼聽了這話心不由的一動,雖是閉着的眼睛卻不由得一酸,幾乎要掉下淚來,睫毛忍不住輕輕顫了顫。幸好皇上專心看路,並未注意到。
元真,我的夫君,你究竟如何看我?
你若信我,那自然是極好的,若是不信,不信的也一定是這個不叫瑞珠的軀殼吧,無論如何,讓我如何去怪你。
太后和樑貴妃等人也隨着皇上進了裡間內室,薛茜桃跪在原地還在發怔,看向秦諼方纔跪的地方,一抹嫌惡在眼中一閃而過,果然不是個容易對付的,就算如此,美景一會也就來了。瞧她還能有什麼花樣!
如花如鏡看着秦諼被抱進去安穩的放在榻上,心裡還是着急起來,兩人趁着沒人注意自己時候暗暗商量,猜想秦諼的用意,是想拖延着麼,可一會美景姑姑還是會來,雖然二人尚且懵懂,但依稀明白主子是千萬不能被認定和那賊人曾經同處一室過。
要如何做?
兩個人看向樑貴妃,眼前驀然一亮,如鏡曾經問過主子手裡的那兩本賬簿,主子似乎說過那是與樑貴妃化敵爲友的東西。
不知現在說出來能不能打動樑貴妃。
主子躺在那裡不能動,現在似乎沒有更好的選擇。兩個人不做聲的相互對視一眼,從對方眼裡看出了肯定。
太后被讓到榻邊坐着,皇上挨着秦諼坐下,薛貴人也一臉急切的模樣撲在牀邊兀自哭泣不停,一面嚷着:“都是臣妾的錯,是臣妾多嘴,是臣妾不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