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過後,皇上對秦諼的心結已經完全解了,想起太后,皇上心裡還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氣,鬱積在心裡。
秦諼在小廚房簡單做了幾樣早膳,等皇上起來一起用了,皇上便辭了秦諼,往永壽宮去了。
有一些話還是需要和自己的母后說清楚。
皇上到的時候,太后還在用早膳,看到皇上過來,有些驚訝。
“母后。”皇上與太后打了招呼。
太后揮手示意皇上坐在面前,“怎麼大清早的跑來了,可是吃過了?”
“朕在中安宮用了早膳過來的。”皇上的語氣很冷淡。
太后愣了一下,隨即笑道,“這就是了,你能將哀家的話聽進去便好,怎麼見你還哭喪個臉,哀家不是說了麼,多少該念在黎兒的面子上,他畢竟是皇長子,他的母妃終究該得些臉面,這宜嬪也找了哀家許多次了,哀家實在不好拂了她的臉面。”
皇上看到太后一面說着,一面一個一個的吞嚥着珍瓏蝦餃,忽然產生了一種厭惡的感覺。
“朕這次來正是要和母后說這件事。”皇上斟酌着措辭。
太后以爲皇上仍舊記恨着秦諼,倒是打起了圓場,“哀家知道你心裡還記着德妃的事情,這次到底是德妃做錯了事情,你也不應該爲此冷落了宜嬪,就算別的都罷了,起碼面子上要過得去,多多少少的去幾次。”
“母后。”皇上不耐煩地打斷道,“真的是宜嬪她與母后說的這件事請麼?”
太后已經伸出去的銀箸忽然停住了,轉頭看向皇上。
“母后還是與朕老實說吧,母后分明是早早就知道了這件事情不是,卻還由着朕將此事怪罪到宜嬪身上,若是母后提前不知情。爲何要在朕剛進宮的時候說那些話。”
太后仔細想了想,很快明白皇上的意思,神色立刻垮了下去。有些不自然。“哀家不懂皇上的意思。”
皇上更加氣惱,“不懂麼?母后。爲何一定要瞞着朕,是怕朕失去德妃之後又寄情於宜嬪是麼?母后,你當真容不下任何朕在意的人麼?”
太后冷了臉,放下了筷子,“是宜嬪與你說的這些?”
“是與不是,都不重要,朕只是想知道母后爲何連如何得知的都不願意告訴朕,或者說。母后是認爲朕,堂堂一國之君,卻還不夠資格知道這些事情?”
這話說得有些重了,說出來皇上也有些後悔,有些擔憂的看着太后的神情,在太后面前,皇上耍過小孩子脾氣之後,終於還是又變成了小孩子。
太后知道瞞不住,若是再瞞着皇上只怕秦諼有了更多挑撥的機會,只是想起薛茜桃曾向自己保證的話。又不願意立刻交出薛茜桃,雖然薛茜桃在自己眼裡已經是一步死棋。
“是哀家從皇上隨從那裡得到的消息,哀家並非瞞你。只怕你知道後心裡會有異樣,哀家也是擔心皇上安危。”
這話也並非完全是假的,原本就是薛茜桃買通了一個侍衛,讓他緊緊跟着皇上,將所看到的寫信傳回來,而後薛茜桃選擇了處處不待見德妃的太后,向其吐露。
“果真是這樣。”皇上想起李紫曦,想起差點被自己誤解了的秦諼,“母后明知道朕誤會了宜嬪。爲何不和朕解釋清楚?爲何要任由着朕去誤解,去憤怒。去難過?”
太后努力撐起一個笑臉,“哀家的心皇上還不明白麼。哀家只會爲了皇上着想,一直都是這樣,如今皇上應該好好考慮該如何爲皇室綿延子嗣,如何處理好朝政上的事情,這些兒女私情,能少牽掛還是少牽掛的好,宜嬪曾與德妃關係不錯,哀家也怕你會念及德妃,更加心傷。”
“母后!朕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朕比母后更加明白如何做一個天子,尤其是朕並不認爲,當天子的代價就是要做一個冷漠無情的,繁衍子嗣的工具,朕是有血有肉的,有自己感情的,母后不要總想着讓朕斷絕情感,若是朕當真成了一個冷漠沒有感情的人,怕是連母子親情都要淡忘了!”
太后聞言更怒,卻是惶恐居多,她第一次意識到這不再是自己一手帶到大事事遵從自己意願的那個孩子了,他首先是一個皇帝,並且越來越像,想起先皇如何對待他的母后的舊事,太后沒來由的打了一個寒顫。
只是氣勢上卻還強撐着,“皇上這是什麼意思,嫌哀家管的多了?可是那宜嬪背後挑撥的?那宜嬪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哀家看再這樣下去你是要和哀家斷絕母子關係了!”
聽到太后直接挑明的說秦諼不好,皇上不由的起身:“宜嬪好不好,朕心裡清楚,朕也希望母后能從此在永壽宮好生享福,不要再讓朕爲難。”說着,也不願再等太后回話,起身便往外走。
也是在這個時候皇上忽然意識到,自己是皇上,萬人之上的皇帝,這個世間不該有任何人阻撓或者違揹他的意願。
等德妃病好了,歇一陣子,就將李紫曦接回來吧,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皇上心裡想着,他和她還應該有一輩子過的,瑞珠沒能陪自己到最後,若再失去紫曦,這個時間該多麼寂寥荒蕪。
想到寂寥荒蕪的時候,皇上腦海裡又浮現出黎兒的笑臉,還有抱着黎兒的秦諼,一抹笑容又無聲息的浮現在皇上的嘴角。
而永壽宮的太后,心緒並未平靜,一揮手,碎了一地的瓷器。
“好一個宜嬪,居然敢挑撥起哀家與皇上來,她也當真敢!哀家給她了一個不痛快,她倒是給哀家回了一份更大的禮!”
杜若和夕顏忙上前收拾,一面收拾,一面道:“太后千萬不要生氣,皇上也是一時沒有想開的氣話,到底他是您肚子裡落下的,又養育了這麼多年,您們母子間的情分,哪裡能是她一個嬪妃能挑撥的了的。”
“哼,這是自然,哀家走到這一步,什麼風浪沒有見過,豈會真的叫一個小小嬪位欺負了去,這次是事先沒有準備,手足無措了,她宜嬪,果然也不是省油的燈。”
夕顏猶豫了一下,“娘娘,恕奴婢多嘴,奴婢覺得宜嬪娘娘算是這個宮裡能與娘娘聯手的人了,也頗重情義,對劉嬪娘娘也好,這次若不是娘娘首先讓宜嬪不痛快,自然也不會有什麼挑撥之語,奴婢覺得,相比起宜嬪,慎妃纔是最需要謹慎的。”
夕顏等人跟了太后幾十年,什麼話也都是敢說的。
太后冷哼了一聲,“這個哀家自然是明白,只是心裡氣不過,還是應該讓晴兒多學着一些事情,等解決了慎妃,這宜嬪也不宜居高位,後宮之事還是交給自己人心裡放心一些。不然不說別的,當年先皇是怎麼對待恭孝仁太后的,你們也都應該還記得。”
杜若夕顏像是想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身上竟然打了一個哆嗦,再不多說一句話。
秦諼並未忘記皇上的話,白天立刻就修書一封,送往了城郊李紫曦的沉玉苑,因着李紫曦依然是德妃的位分,也沒人敢怠慢,一來一回,李紫曦倒是也能提筆回信了。
李紫曦在信中千萬囑咐秦諼莫要忘記自己最後囑咐她的話,秦諼知道李紫曦說的是薛茜桃,只是回信讓她放心。
薛茜桃自己原本就沒有打算放過。
過了些日子,秦諼又在皇上的默許下遣瞭如水出宮前去看望李紫曦,如水懂醫,如水回來,如實和秦諼彙報了李紫曦的情況,“德妃娘娘病差不多好了,只是每日不大願意出門,這次看我過去也十分歡喜,拉着我問了好半天話,最後,最後還問皇上什麼時候能想明白,可以接她回去。”
秦諼聽了心裡一酸,一個天天盼着被接,一個天天想着去接,可是這兩個人因着身份的問題,連這份心意都不能大白。
皇上來時問起的時候,秦諼也只是將前半部分說與了皇上,“德妃姐姐身子已經差不多好了,只是每日想來因爲心緒的問題,不願出門,只是沒有什麼大礙,皇上也可放心。”
皇上聽了心裡稍安,卻又忍不住問道,“那她,有沒有說起關於朕的話。”
秦諼輕輕看了一眼如水,傳遞了一個兩個人都能懂的眼神,隨後輕聲道,“這個倒沒有說起過,想來姐姐縱然有話,也不好通過臣妾的婢女傳遞,姐姐心裡一定是念着皇上的。”
皇上澀然一笑,“她啊,真的有心腸掛念朕麼,諼兒,你說她的病,當真只是受了風寒麼,還是聽聞了岑今已死的消息刺激的?”
秦諼心裡知道李紫曦的冤屈,卻不能明言,在愛情裡,在這場爭奪裡,她與李紫曦從來不該是朋友。
“皇上何必想這些事情累着自己,多想想德妃姐姐的好,記着她的好,不是會更加開心麼?”
皇上默然,只是緊緊的抱住了身旁的這個女人,只有在這個女人身上,皇上才能找到一種真正的,深深的心靈和*的歸屬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