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聚到九虛身上時她的語氣頓住,再往後看見到那羣半蒙面的黑衣人,她就明白了。
原來不是做夢,容歸是真的要離開自己了。
看着蘇珝錯睜開眼望着自己的驚喜瞬間轉爲了黯淡,白玉容歸的眉頭不由一蹙,話卻是冷淡有禮,“莊妃娘娘,既然你已醒來,那本王便放心了。只是你我各自爲敵,恕本王無法相送,你我就此分別吧。”
莊妃娘娘!你我各自爲敵!就此分別!
蘇珝錯被這幾句話震驚得心處都有些疼,原來早在她選擇溫陌君後,他們之間就只有形若陌路一個結局。
是她心態太寬,人太貪,想要兩全其美。
卻忘了,老天從來都不是大方之人,不可能將魚與熊掌同給一人。
白玉容歸見到蘇珝錯悲哀的神色,心裡有一絲的隱動,但是在見到她神色一凜,染着堅定之色的時候,他的心陡然一沉。
“既然如此,本宮就不勉強了,只是……”蘇珝錯望着他,十分之鄭重的跪下了。
“姑娘!”九虛被這一跪震驚得後退了一步,側頭看了看自己的主子。
白玉容歸亦是僵直着身子,驚詫非常的望着她。
她卻不顧對着他叩了一首,若非他,世間上早已沒有蘇珝錯這個人,她感激他,感激他給了她一個重生的機會,一個鄭重的叩拜之禮,是她唯一能給他的最大的心意。
自此,他們便只能各安天涯。
以額觸地,她淚沁眼眶,聲音卻洪亮平靜,“我的這條命不能還給你,這個禮便是我蘇珝錯能給你的最大回報,之後我與溫陌君同生同死,你不必再對我心生不忍,從此你我……”她聲音一哽,平復了一小會兒,才繼續:“便爲路人,各不相干。”
白玉容歸沒想到她會說出這番話,聽後之後他大聲的笑了出來,笑聲不似之前的爽朗,反而帶着一份淒厲,說出的話凜冽又堅決:“好,本王如你所願。”
九虛望着兩人,這是分道揚鑣?
白玉容歸轉頭欲走,卻發現之前贈予她的那塊玉佩還被他握在了手中,餘光看了看身後那道還保持着叩首姿態的人,邊走邊道:“整個詔月,你能信的人不只有你自己。”
蘇珝錯錯愕的擡頭,不理解白玉容歸最後一句話的意思。
但是白玉容歸卻不打算解釋,走到黑衣人當中之後,很快一行人就沒了蹤跡。
待他走後,蘇珝錯才起身,淚水彷彿是開閘的洪水,一路奔騰。
夜風寒澀,月色孤寂,卻抵不過此刻她眼中的那抹悽寞之色。
“主子。”九虛望着被擋住白玉容歸的轎簾,忍不住出言。
“何事?”裡面的人聲音平淡,暗沉無波。
九虛沉了沉氣,問了一個稍顯越矩的問題,“主子已知蘇聞的苦心皆爲姑娘,爲何不告訴她?這樣的話,姑娘或許會留在您身邊。”
裡面的人沒有答話。
九虛心虛的收回了目光,等候了一陣,本以爲裡面的人不會回答,不想平靜的聲音又再度傳來。
“你也說了,只是或許而已。”
九虛愣住,只是或許而已,這話聽起來無
奈而又悲傷。
白玉容歸的手撐在軟轎的扶手上,一條腿曲着撐着欲往下滑的身子,將自己緊緊頂在了身後的轎壁上。
若非蘇聞口快,被自己察覺不妥,加之着急將她託付於自己,他也不會威逼利誘的問出蘇聞整件事情的前因後果。
這是這般殘酷的事實,這般不可置信的故事,若是從他嘴裡說出去,又該是何等的傷害。他沒辦法說出口,更沒辦法面對她那雙想想就覺得心口一滯的絕望雙瞳。
或許她以後會知曉,或許她以後會痛不欲生,但是他絕對不要做親手施與她傷害的那個人。
同時,他心底處亦在希望蘇聞可挑撥成功,讓她遠離皇權,不要做一個亡國的不祥之人。
這個夜無比的漫長,墨色彷彿是永遠褪不去一般,牢牢的盤踞着整片夜空,將其帶入了亙古的黑暗之中。
安謐寧靜的景國皇宮深處,一條鮮有人至的小徑上響起了陣陣急促的腳步聲,蘇聞與鬼詣奔跑在這條路上,往着前方逃去。
“過了前方的大門,便有密道直通城外。”蘇聞邊跑邊對身旁的鬼詣說道。
鬼詣往後看了看,之前灑出的藥粉已經成功的掩蓋了二人的氣息,縱然有大內高手也無法快速的辨別他們的方向。
加上後方還有蘇聞的暗衛與對方相爭,兩人的離開已是近在眼前。
“走。”鬼詣眼看大門就在前方,拉着蘇聞打算一鼓作氣跑過去。
但是半路上,卻見一道身影從半空緩緩落下。
“你們要去哪裡?”對方聲音清冷,清秀的五官映着小片的月光,顯得格外無情。
鬼詣看清來人,驚了一下,“纖阿,你怎知我們在這裡?”
他們刻意避開了所有人,還用藥粉隱藏了兩人的蹤跡,她是如何跟着他們的。
纖阿望着鬼詣,冷淡的眼波隱隱閃爍,隨後垂眸道:“因爲我一直跟着你們的。”
“纖阿姑娘,今夜我們必須離開。”蘇聞不想與她過多糾纏,既然對方不是他們的人,要麼打倒她,要麼他們再次被禁錮,說着他已悄然身手握住了藏在腰間的匕首。
他雖然是文臣,但是必要的保命技能還是有的,他不曾在外人眼中顯露只是爲了明哲保身,但是如今生死一線,他不得不放手一搏。
他想,加上鬼詣的毒,他們突圍並非不可能。
鬼詣亦是堅定的望着她,“蘇相說得對,我們必須離開。”
纖阿的目光移到蘇聞身上,這樣慈眉善目,這樣溫文儒雅的人是娘娘的父親,同時也是娘娘恨極了的人。
她收回目光後,沉下一口氣做了一個決定,“既然你們要離開,”
鬼詣與蘇聞聽着他的話,心都懸了起來。
卻見她擡頭一笑,笑容十分清淡,“那纖阿就助你們一臂之力吧。”
這是她想做的,她想,這也是娘娘希望的吧。
兩人聽完她的話,同時愣住,她不是來阻擋他們的嗎?
“再不走,我家公子發現你我都只有一個下場,難道你們真想死在這裡不成?”纖阿見兩人不動,眉目一肅,反問道。
蘇聞想要說什
麼,卻被最快的鬼詣阻住,“你真要幫我們?”
“難道你真的不信任我了?”纖阿目光一暗,帶着幾分悲傷。
鬼詣抿脣肅容,蘇聞亦是不敢相信。
纖阿掩飾着眼中的受傷,指着前方的門,道:“前方的門要有密鑰才能打開,否則你們也是出不去的。”
說着,不等兩人反應,她率先朝着大門走去,在牆面的幾塊暗格石塊上依次按了幾下,那扇門開始往兩邊退開,露出了一條可供一人通行的縫隙。
“你們若此刻不走,再晚些便走不了了。”她不回頭,低頭對兩人警告道。
蘇聞見門已開,對着鬼詣點頭,然後徑直走了過去。
鬼詣隨在其後,看着蘇聞已經走進了門縫,他才側頭望着纖阿,“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纖阿聽着他的話,之前的黯淡一掃而光嫣然一笑,重重點頭。
三人沒入門縫之後,身後的人立馬合上,幾人沿着密道朝城外跑去。
在門剛和上的時候,雲穹帶人正好趕到,當身後的人聲稱要去追擊的時候,雲穹伸手攔住,搖頭道:“不必。”
“公子?”那人不解。
但是雲穹卻不打算解釋,而是高深的笑了笑,隨即轉身往回走。
密道十分陰暗,但是卻不長,沒跑多久,幾人就從密道中出來,頭頂的月光柔和的照在幾人身上,不知是不是鬼詣的錯覺,他竟然覺得宮外的月色要比宮內的明亮許多。
“不要停,萬一後面有追兵就完了,往前走,前方有我備下的馬,到了那裡你們就可以回到陛下的身邊了。”纖阿走出來後,就催促着兩人往前趕。
“那你呢?”鬼詣立刻抓着她的手。
纖阿微微錯愕,隨後笑道:“你希望我和你一起走?”
她心頭沒有期待過鬼詣的回答,這段日子短暫的相處,她知曉鬼詣是一個愛好自由,不喜束縛的男子,他不會爲了任何人留下,就連陛下要留下他都得他自己同意。
她自認,沒那份幸運。
“若是我希望如此呢?”鬼詣目光灼灼的望着她,輕聲問道。
纖阿的笑容一凝,不知如何對答。
蘇聞見生死關頭,他們還在兒女情長,不免着急:“纖阿姑娘既然出來了,就隨我們一起走,我們會跟陛下求情免你的罪的,你先帶我們去你安排的地方吧。”
此刻溫陌君的病況不知,蘇珝錯的生死不明,就算已讓蘇蔓吟加緊趕來,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
想到這些,他的心無法安定下來,只想着快快趕過去。
“好。”纖阿不再扭捏,臉上盡是滿足,縱死無憾。
鬼詣聽後,放縱一笑,眉梢間盡是暖色。
幾人很快來到了備馬的地方,看着毛色鬃亮,四肢堅實有力的馬,他們各自的心頭都是一鬆。
“你是何時備下馬的?”鬼詣十分疑惑。
“從將你們送入皇宮開始。”纖阿笑着回答,“其實,我本就沒打算留着自己,但是公子對我有恩,他交代的事我不能拒絕,所以委屈你們了。”
鬼詣隱隱覺得不對,但是當時他也沒想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