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消息顯然引起了官場的一陣混亂,不過很快從北面來了一支近500人的軍隊,領頭的是一個年紀輕輕卻整天一本正經的軍官,幾個衙役這不還有映像嘛,就是上回路過這裡的上國欽差手下的軍隊。
這自然是接受任務後出來進行長途拉練的周瑞東兩個營,周瑞東拿出越南王的詔書到衙門裡轉了一圈,志靈知縣李瑞倒也是個明白人,上國欽差的軍隊來了,這可是個定海神針啊,怕就怕不好伺候。
小心翼翼打探了周瑞東幾句,這話周瑞東自然明白對方的意思,他可沒有這麼拐彎抹角的脾氣,卻也不點破,到直截了當的跟他說了,“李縣令,這志靈我們是肯定要駐紮的,不過不問地方徵收補給,也不管你地方上稅收,但是我們要在這裡招礦山上幹活的工人!還有就是替我們軍隊幹活的當地人,衙門裡最好不要干涉!”
李瑞一聽,這財權不要,也不要地方補給,這種清國軍隊可是稀罕的很,不過既然對方放話了,本來宗主國的軍隊在當地就無法無天的,現在還和自己約法三章,這條件已經大大出乎他的意料,自然滿口答應,臨走是還送上300兩的孝敬,周瑞東看了看,也毫不客氣的收下拉,有錢不要是傻子,回去當軍費。
第二天,志靈四處的城門口就有穿着奇怪的清國軍隊站上了崗,周瑞東發出了徵發伕役的榜文,不過這次和衙門裡以往徵發伕役有些差別,工人每三天結算一次工錢,一天三十文,只要老老實實幹活的都能拿到這個錢,這可是上國欽差秦大人發出的榜文。
不過顯然所有的越南民工都不知道誰是秦大人,那個名頭聽起來都夠震懾人了,這都不知道比志靈縣令大上多少級別的大官,自然是可信度大增,而這三十文的薪酬,更是一份非常不錯的差事。
乾的活很簡單,卻讓縣令李瑞大吃了一驚——修營房、修路,這可是明明白白是砸錢的事情啊,這當官的誰都知道的,這修路什麼能有什麼好處,除了一條官道,其他的路對於縣城來說都是可有可無的,因爲那樣的路不會帶來任何的收益。
越南一年三季的土地收益,只需要到時候派到周圍的村子裡去收就是了,當地的鄉紳、保長那個敢拖欠縣上一粒穀子呢?這些鄉下的土財主那點花花肚腸,衙門裡看門的衙役都摸的清清楚楚,什麼少報土地、少報人丁之類的,那是常態,但是光查查這個,就能把這些土包子折騰死。
所以李瑞到任也快三年了,每年想着法子加稅,這還不都順順當當的收了上來,反正再幹一年,他已經找好路子準備換一任知州做做!這幾年折騰的那些銀子,可都拿去孝敬河內府的當朝駙馬黃佐炎來的。
李瑞很奇怪的關注着這支新來的清國軍隊,他自然沒有興趣去整天跟着,就拍了自己的一個師爺胡金科去,這胡師爺算起來也是華裔出身,不過三十一二歲,不過因爲他爺爺是入贅越南人家的,結果他出生之時,就是一個越族人了,不過在家族裡,人人卻又當他是外人看待,這讓他非常不爽,科考無果後就投了衙門做了師爺,倒也在這官場上混的頗得道。
胡師爺帶了個衙役以巡視爲名,時常在工地上逛來逛去,這自然有人報告到周瑞東那裡,周瑞東琢磨了一會兒,倒也沒有去幹擾他們,只是讓本地互濟會員仔細打探下這邊衙門裡官員的情況,教官的大策略非常明顯,這越南就是個藩屬國,是教官建立功勳的地方,自然要打理紮實!
胡師爺在這邊冷眼觀察着,結果越看越心驚,這羣臨時招募起來的農夫,很快修通了第一條通往碼頭的大道,志靈縣戶籍登記的壯丁不過三千而已,這次他卻看到了至少有八百的勞力出現在這條大道的修造上工地上,而這些工人的組織方面非常有秩序,而那支軍隊絕對沒有動用兵力來參加管理。
工地上涉及銀錢的活,都是由軍隊帶來的掌櫃管着,而那些民工被編排成十人一小隊的格局,每兩個小組設立一名組長、一名副組長,由這些個當地工人自己推選,然後沒兩組由一名互濟會會員擔任小隊長,負責劃塊進行工作的分配,而幾個小隊長向上級的大隊長負責,而最終各塊路段的進度和質量,最終的大掌櫃和下面的幾位大隊長參與評定。
其中完全不參與道路工程的負責管理的人員僅有不過六七人,但是整個工地上秩序井然,更讓人驚奇的是效率出奇的高,短短半個多月,一條通往碼頭的硬土大路就已經構築完成,而且還撲上了碎石加固路面。
而更讓驚奇的是,這次差役的所有工人都足額獲得了工錢,擔任小組長的工人還獲得了額外的獎勵,更讓他感覺不可思議的是就連一部分工作出色的工人,也獲得了一小筆獎金,他派衙役去找來一個獲得獎勵的工人,那個農夫出身的百姓拿出一張紙片,那是一張證明,由一家署名馬尾船政的機構開出,證實這工人的勤奮工作,允許他獲得優先的打工權利,同時,上面還恩上了工人的手印。
這縣上可是出過幾次差役的,自然是不給錢的那種,最多勞役之後能支上兩鬥陳米,這管理起來,每次衙門裡的衙役出動,還要勞駕駐紮在隔壁老梅口的千總派些個士兵來維持秩序。同樣的農民,卻做出來完全不一樣的效率,這讓吃驚不小。
等到在碼頭上看到每天數艘蒸汽船運來的大量物資和人力是,更是驚訝的差點掉了下巴,那上面卸下來的東西,有一些他是認識的,應該是些個西洋機器,不過具體幹什麼,就不知道了。
此外這些人還從船上卸下非常巨大的東西,這些玩意,胡師爺倒是在海防城法國戰艦上見過,那可絕對是西洋大炮。
現在他猛然明白了,這些上國欽差的士兵爲何會出現在志靈,而這個碼頭爲何會出現在這裡,這些清國軍隊擺明了在做一件事情——控制志靈越南的水路交匯的重地。
周瑞東此時正在忙着清點火炮,這次一共運來了12門254mm的重炮,帶旋轉底座和10度仰角的炮架,此外還有120mm速射炮20門、馬克沁機槍30挺,教官交代了他一個任務,把志靈下面這個四河交匯之地徹底控制在馬尾的炮火之下。
這個渡口向北是求江直通石山坳煤鐵工業基地,向南是青江,青江在此一路向南而去,航道深可走小型海船,到了下游則斜斜的向西南而走,可以直達越南沿海重鎮大祿,沿途都是越北的重要產量區,而大祿到上面的海防城不過區區100海里。
向西的河流截止與海防東面的山區,但是依然有小河直通海防,而最重要的是,這裡向東,通過梅河直入越南北部重鎮河內,不過區區120裡的河道,梅河在河內府灌入越南的大動脈紅河,這裡樹立起的城堡,就成爲了志靈、北寧、諒山三地形成的巨大三角形區域的橋頭堡,如何試圖越過這裡的敵人,都要面臨要塞給予他後勤線上的巨大壓力。
當初自己拿到這個計劃的時候,周瑞東曾經仔細研究過這一代的地形,不過還是對於教官提出的這項計劃佩服不已,不過要修建這麼一座要塞,說實話,沒有教官引導的馬尾船政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附近的一處山坡成爲了要塞的首選位置,在這裡馬尾生產的重炮可以輕鬆覆蓋附近的河道,任何船隻想要越過河道都需要在最短1500m的距離上接受12門巨炮和更多的速射炮的考驗,即便是最瘋狂的船長也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情來的……
而讓他有恃無恐的,則是從求江上游的礦產工業機器大批量運送下來的新式建築材料——馬尾標號水泥,利用山區石灰岩、粘土的巨大優勢,很早就開始了土法水泥的製造,最近隨着兩座水泥轉爐的投入生產,水泥的產量大增,大批成品水泥被第一時間送到要塞的工地上。
修路的大批民工在具有的建築經驗的互濟會工人的指導下,很快完成了打造地基的任務,而水泥的加入,雖然不能讓要塞建設一日千里,但是相比原始的建築材料,已經將建造速度提高了至少5倍以上。
胡師爺對於這支清國軍隊要在河岸旁建造一座要塞之舉十分的不解,要知道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建造這麼大型的建築,絕對是一個驚人的工程!對此,他還私下跟身後的衙役好好鄙視了幾回周瑞東的智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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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來了幾次後,看到那要塞竟然以驚人的速度已經完成了初步建設,甚至於幾門重炮都被安裝在地面上的蒸汽動力捲揚機吊上了炮位後,他徹底的震驚了。回到縣城裡,琢磨了兩天,他做出了一個決定。
周瑞東站在要塞一處剛剛封頂的炮位上,拿着望遠鏡觀察的這邊的視角,外牆是厚達一米的巨石和水泥混合而成,火炮的炮座可以左右旋轉150度,上下俯仰10度,他滿意的笑了笑!這種要塞裡與地方艦隊……這種河裡能有什麼戰艦?!教官還真是浪費,那種小艇,只要一發近失,就能徹底的掀翻羅。
另外兩側可能遭受敵軍陸上進攻的位置,都排上了速射炮和馬克沁機槍,加上要塞底層構建的巨大彈藥庫、物資倉庫、水源,可以這麼說,只要彈藥、糧食足夠,以500人的防守力量,足夠對付上萬人的進攻,而且還能造成對方巨大的傷害,這整個就是一座炮樓子!只是,法國人難道真會打到這裡嘛?對於這個問題,他不禁有了幾分迫切的期待……
正在周瑞東聯想翩翩的時候,有親兵上來稟告,“周指揮,志靈縣衙的胡師爺來求見你?”
周瑞東覺得這名字挺耳熟的,立刻想了起來,問道:“就是那個前些時候整天跟着咱們的越南人?”
“是啊,指揮,不高興見他的話,我就出去讓他走?”
周瑞東手一擺,“不!我見見他,正好看看這些越南人是怎麼看待我們這支軍隊的!”
胡師爺進了屋子,看到周瑞東,忙疾步上前伏地就拜,“天朝遺民胡金科拜見大將軍!”
說實話,周瑞東倒是給這廝的一番做作嚇了一跳,原來這傢伙不是來打探消息的,而是來投靠的,連身份都變成上國遺民了……
周瑞東把臉一板,這世界日後想要投靠教官的人,那勢必是多如牛毛啊,這傢伙也不掂量掂量分量,“胡師爺,不知道今天來有何貴幹?”
“大將軍,小人久居越南之地,今天才見上國大軍的威勢,願意投入軍中,效犬馬之勞!”
周瑞東嘲諷的神色看了這廝一眼,“胡師爺!不知道你是善於行軍佈陣,還是善於出謀劃策,或者是能提槍上馬殺敵於前?”
胡金科自然是聽出了這其中的意思,這位大將軍根本看不上自己,他頭一擡,神色絲毫沒有被周瑞東嘲笑後的失態,微微一笑說道:“將軍,小人確實沒有那些能耐,說實話,當年科舉之時,也未能高中,只得屈身衙門,做這庶務,這十年衙門裡的經驗,就是在下的一點能耐!”
見這胡金科倒是態度不亢不卑,周瑞東倒有了幾分意思,自己最煩的就是官場上的應酬,不過這事還偏偏是省不了的,現在倒是有了考校的心思,“哦,那就說說你衙門裡的經驗吧!”
“不知道將軍想聽什麼呢?民政還是律法上的?”
民政,周瑞東自詡他學自秦鎧的那套工商並重的法子還是非常有效的,便說道:“那就說說這越南的律法吧!”
說他律法,胡金科倒是立刻竹筒子倒豆,嘩啦嘩啦的說不完了,從越南國的三大律、斬刑十二條,到百姓作奸犯科處以杖刑的二十小法,竟然說了足足一刻鐘,雖然周瑞東也不能判斷這廝說的是不是越南法律,不過看他這說話行雲流水都不打一個愣,看得出這廝確實是有些能耐!
他手指敲着桌面,考慮了一下,“胡師爺,你在衙門裡做些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