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鎧自然也明白南洋鋼鐵體系的問題,愈來愈壯大鋼鐵工業的開支,現在也已經佔到南洋工業體系支出的兩成,很顯然,必須做出一些改變,而蓬勃發展的鐵路工程,顯然是最合適的途徑之一。
正在琢磨着如何解決廣東鐵路大工程巨大費用的時候,宋雲澤進來報告,唐廷樞來見自己……他心底暗笑,這老唐來的正是時候,唐廷樞到了廣州後,並沒有直接參與到秦鎧的核心工業之中,畢竟要有個熟悉的過程。
所以暫時去了南洋銀行跟着陸義錦做副手,這兩老頭倒是一對絕配,原本兩人也是認識的,沒想到竟然能在秦鎧的旗下一起共事,而老唐到了南洋銀行後,這才真正發覺了這位秦總督驚人的實力。
要知道,現在與南洋銀行有業務關係的,基本都是廣州工業區的廠子和散佈各州府,當初秦鎧發包下去的零件廠,區區不到兩年的時間,這些廠子的壯大速度都到了驚人的地步,工業區的生產效率絕對處於這時代國內的領先地位,又是就地取材,原料、生產成本都相對低廉,光是應付大清國內的需求就已經卯足了馬力。
更讓唐廷樞意外的是,現在作爲整個大清國龍頭的上海灘工業、商業都出於風雨飄搖之中,金融危機的陰影,非但是普通商家,就是財大氣粗的錢莊、票號都是早不保夕,而且現在就連北京、江浙都大受影響,即便是廣州、福建口岸的商家也多有倒閉。
但是,在廣州工業區,似乎完全沒有受到這種情況的影響,掌櫃們到南洋銀行結算頗爲勤快,而現在即便是財大氣粗的山西票號,也發不出的票據,南洋銀行的票據竟然照樣在流通,很顯然,這些掌櫃對於南洋銀行可謂是信心十足。
而在廣州府,還意外的碰到了阜康銀號的胡大掌櫃,胡大掌櫃的阜康銀號在廣州也是排在南洋銀行之後的大銀號,不過現在胡大掌櫃卻也在忙乎着籌備什麼中華商會……這讓他也是很意外,這胡大掌櫃的銀號怎麼也不用心經營,開始搞起這個什麼商會啦!
不過,今天他來找秦鎧,那是另有其事,他剛剛收到好友徐潤的電報,上海灘的金融危機加劇,西洋銀行、山西票號已經全面停止給所有銀號拆賬,現在市面上能夠正常兌付的,除了阜康銀號外,只有不到三四家小銀號。
而前些時候房地產生意還做的挺紅火的徐潤,短短几個月間已經陷入了破產的地步,手頭積壓的房產根本賣不出去,而價值更是一日兩跌,現在都已經賬面虧損數十萬了,鬱悶之下來向唐廷樞問計。
唐廷樞又哪能有什麼好辦法,他自然是看出徐潤的意思了,那是來打聽打聽風聲,這點小忙他自然是要幫的,所以跑來找秦鎧問問。
秦鎧聽了之後,倒也沒有什麼大意外,上次在上海與徐潤會面之時,他就隱晦的提過市場不好,不過徐大掌櫃對於房產還是情有獨鍾,所以也未多言,現在這形勢急轉日下,看得出徐潤也是有些急了。
他自然是知道的,今年這場席捲上海灘的金融危機,雖然因爲自己插手阜康銀號的生絲生意,發生了一點點小小的改變,但是來自上海灘李東來的消息,局面似乎完全沒有更多的改觀,整個上海灘近9成的錢莊倒閉,他甚至知道,金融危機還將持續到一年之後!
而金融危機之風更是波及江浙、就連北京城的四大錢莊也悉數倒閉,他記得歷史上,英國人荷馬施在他的回憶錄中就清晰的給出了這場金融危機的巨大危害,他記載道:“中國人的金錢,在這場金融危機中被徹底化爲烏有,大量的商人在投機中破產……”
琢磨了片刻,秦鎧想了想說道:“唐公,在歐洲英吉利國的倫敦,也有和上海類似的股票市場,不過那裡的規模遠大於上海灘,來自全世界的產品都在那裡可以進行交割,我也是略知一二,裡面的經理人並非人人並非每次都能掌控消息,但是,在必要時候,也需要壯士斷腕般的操作,他們稱之爲‘止損’。”
唐廷樞唸叨了兩遍“止損”,這確實是頗有道理的一個詞,秦總督既然說出這話來,顯然對於上海灘的局面不容樂觀,他也想過這個問題,但是沒有像秦鎧這麼悲觀過,畢竟整個清國的經濟,從同治中興以來,每年維持着10%以上的增長率,這兩年雖然發生了越北戰事,但是經濟增長可還是維持着不錯的增長速度。
不過,能構築起如此龐大金融帝國的秦總督所言,現在是必須給予足夠的重視了,他琢磨了一下,很快確認了秦鎧的意見,就準備告辭。
“唐公,我還有一事,正好想與你商議!”秦鎧忙把這老頭叫住,沒想到這老頭還挺風風火火的。
“噢……秦大人,什麼事情?”老唐自然有些詫異。
“唐公,你修過唐胥鐵路,應該瞭解這鐵路的造價吧!”
“鐵路?秦大人你要開造鐵路?”
秦凱微微一笑,“唐公,不是要造,其實我在雷州已經建成了一條專用工業用鐵路線,不過距離不長,也就三十多公里,此外……”
說道這裡,秦鎧沒有繼續說下去,越北的鐵路現在雖然進展順利,但是這事情都不是以南洋體系的名義進行的,而是以東京的史密斯洋行的名義開建的,畢竟對外而言,目前還有需要保密的地方。
唐廷樞也是一愣,沒想到這位秦總督讓人意外的事情還真多,不過他自然明白這些事情自己根本無需、也不應該多關心,忙回答道:“秦大人,若是建造英國標準4英尺8英寸的寬軌鐵路,每公里的造價約在一萬兩千兩白銀!”
開平煤礦配套的唐胥鐵路正是他主持建造的,當然,他不是工程師,技術方面是英國人搞的,但是造價他是清楚的很,兩年前造的嘛,每公里3000英鎊,約合一萬兩千兩白銀,現在也應該差不多這個價格。
秦鎧笑眯眯的看着這唐廷樞,這可是天上掉下來的好幫手,工程方面有詹天佑出馬,還有一批留美學童中的精英參與,而建造管理上,老唐那是熟手啊,省卻很多事情,不過,他現在纔不關心這鐵路建設的問題,有詹天佑在,技術方面覺悟問題。
問題是銀子……自己要建的可不是兩三百公里這樣的鐵路,而且他早有打算,鐵路建設的同時,把公路建設一併搞了,可謂一舉兩得,不過這銀子嘛,算下來,那可就是個天文數字了,廣東、廣西、福建這三個地方連起來的直線鐵路,至少都是2000公里以上,這還沒算上支線鐵路……
即便像他這樣、財富已經穩超號稱大清第一富豪胡大掌櫃,要搞這鐵路,還真的當了***才行……所以嘛,這事情,就要老唐來操持了!
“唐公,鐵路的意義重大,五年之內,我希望能修建成桂林、廣州、福州的主線鐵路,此外廣東各府都要通上鐵路,你看,這要如何實施?”
唐廷樞一聽,整了一腦門冷汗,這三省之地的鐵路網,少算算也至少3000公里以上,光造價就3600萬兩銀子……這位秦總督膽子還真是大啊,這銀子可不是泥巴里能長出來的,不過他立刻明白了秦鎧的的意思!
“秦大人,你莫非是想官辦鐵路、股票融資?”
“唐公,你看是否可行?”秦鎧對於這老唐靈敏的思路也是十分佩服,自己還未提出來,他便已經猜到了,“想要有人買咱們廣東鐵路的股票,我自然有詳細的分利之策,這鐵路運作之後,若有獲利,按年分紅,而這鐵路乃是廣東官辦之產,絕無破產的擔心!”
秦鎧對於這融資分紅之說,也是他後世的一些個粗淺看法,畢竟他對這方面毫無研究,不過整體的大方向上卻是絕無問題,畢竟這條鐵路不管是如何建設起來了,這產權歸屬自己,一旦投入使用後,肯定是有利可圖的。
只是這如何確定分利的比率,這事情他懶得考慮,自然由老唐和幾個大財神去研究,重要的是能夠把錢給圈進來,只要鐵路建設起來了,絕對是能夠帶動整片土地的經濟運作,至於鐵路系統的回報,他更是毫無壓力。
唐廷樞幾乎是絲毫沒有猶豫,便非常肯定的點點頭,執掌這樣龐大的股票融資系統,對他而言那可是人生的一大挑戰,有這樣的機會,對他這樣一個醉心於實業的實幹家,那無疑是有着驚人的誘惑力。
“秦大人,這件大事若是做成,功在當代啊,容我回去好好考慮一下,我以爲,這鐵路當一段一段開建,獲利分紅,然後繼續擴建,三五年內形成規模,而這獲利的週期,我以爲可以暫是可定爲20年!這樣的話,對於那些有餘錢的富戶大有吸引力!只是……”
秦鎧自然明白老唐這只是……後面的意思,他剛剛吃了一回憋,輪船招商局可是他與徐潤一手經營起來的,沒想到剛成就了規模,就被掃地出局了!
“唐公,鐵路上,我不想掙錢,當然,若是能掙錢我也不會拒絕,你如果個人有意入股,我並不反對,只要把這鐵路建起來,至於這如何盈利,該盈利多少的問題,留待讓市場來決定吧!”
唐廷樞聽到秦鎧倒是十分的瞭解自己的心思,老臉哈哈一笑,“秦大人,你過慮了,我老頭子這些個家底倒是想着投入這鐵路之中,不過我琢磨着,日後跟着您,我看是衣食無憂了,這股權嘛,我準備留給我的小孫子享用了!”
秦鎧自然沒打算在這時代搞一個國家所有制的玩意,那根本是脫離實際的想法,何況就算搞了國營,或許在自己手上能夠輝煌一時,但根本無法改變官辦的一些根本弊端,20年後……30年後,或許就爛到根子裡了。
所以這些事情他也跟老唐攤開來說,老唐可不是無產階級,那是這時代的實業牛人,家底豐厚的很,把這事託付給他,該給的利益就放檯面上說清楚了,省得日後留有後遺症,畢竟招股招老唐的錢、還是招其他人的錢,這一點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要儘快解決銀子的問題,把這鐵路建設起來,秦鎧對於老唐的穩重也是十分讚賞,這鐵路一旦建成,除非線路毫無價值,否則絕對可以運營百年,期間只要不斷修繕即可,對此,他可是最有發言權的了,現在拿出20年的權益來進行招商,無疑是非常穩妥的做法。
“唐公,就依你所言,還有一事,官營的主體不可變動,我們是以土地爲資本入股,分紅的比例,你拿主意!錢款的交割,就交給阜康銀行處置即可!”秦鎧立刻拍板同意了此事,這3600萬的窟窿,就讓老唐舉着自己的牌子去填吧。
唐廷樞告辭轉身出門,一眨眼有回來了,開口問道:“秦大人,若是西洋銀行肯入股的話,是否可行?”
“一切規矩按照我們的辦,那就可以,要想額外增加什麼條款,那就告訴他們,咱不缺那點銀子!”
秦鎧聽到這問題也是一愣,不過立刻笑嘻嘻的把自己的意思給說的一清二楚,清末保路運動的導火索雖然是鐵路資金被挪用到上海去炒股了,但是實質上卻是列強對中國鐵路利益瘋狂掠奪的後遺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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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10日,廣州港,一艘駛往香港路過廣州的英國皇家海軍軍艦正準備進港,這是皇家海軍遠東艦隊的鐵甲艦“茉莉公主”號,指揮官歐威爾少將此刻正捧着一杯香濃的咖啡與大副閒聊着感興趣的話題,畢竟這週期長達一週的巡航,這無聊的日子實在難以打發。
進港之時,歐威爾還是十分愉快的,他要在這裡做一筆買賣,作爲艦長,在軍艦上夾帶一些貨物,這完全是他的權力,對於他們來說,夾帶鴉片無疑是最有價值的貨物,而且軍隊出貨的話,安全方面有着絕對的保證,清國的官員是絕對不可能來干涉的。
進港後,他派出了傑克少尉帶着一隊手下押解着整整兩箱的鴉片出港,不料這一次卻被一隊荷槍實彈的士兵給攔了下來。
傑克少尉對於發生這種情況也是十分意外,這在以前可是從來沒碰到過的,以前這廣州的中***隊看到洋人歷來是靠邊站的,今天這是幹什麼?
“讓你們的長官出來!難道不知道這是英***隊在運輸軍事物資嘛!”傑克少尉非常憤怒的揮舞着手中的步槍,十幾個士兵作勢拉動着槍栓。
攔住他們的自然是周瑞東的護***第一鎮士兵,完成陸軍整編之後,現在整個廣東陸師,周瑞東直接掌控的就五個鎮,按照秦鎧的意思,這樣的編制會暫時維持一個階段,所以廣州方面的治安就由近期無事的陸師來處理了。
首當其衝的,自然是關於鴉片的問題,大清被英國人的堅船利炮打開大門後,這鴉片就成了英國人掠奪中國財富的長期飯票,鴉片貿易的合法化,使得中國生絲、茶葉貿易的順差完全付諸東流。
儘管幾年前李中堂與列強們關於鴉片的稅率進行了再次談判,提高了鴉片進口的關稅,但是這根本無助於解決鴉片的輸入問題,這種成本低廉的毒品印度盛產,當地的加工、人力更是低廉,當地每箱的售價爲300盧布,而運到中國口岸後,批發價爲1200盧布,300%的利潤足夠讓世界都瘋狂!
從第二次鴉片戰爭以來的近三十年間,英國人非常嫺熟的應用着這毒品的交易,輕鬆的不用輸入任何的白銀,就能把中國的茶葉、生絲源源不斷的運往歐洲,這也是東印度公司和英國茶商也一如既往狂熱的支持這毒品買賣!
秦鎧入主兩廣後,自然不願意讓這毒品買賣來掏空兩廣的銀子,雖然這銀子不是自己口袋裡的,不過確實兩廣地界裡的,給鴉片掏空了,咱這裡的商品經濟不是就搞不起來了呢!不過,該死的滿清政府,正是驢腦子啊!竟然允許鴉片貿易正常化……
不過,作爲一名眼光高遠的穿越人氏,秦總督自然不是吃素的,1858年簽署的《中英通商善後、關稅條約》中規定每箱鴉片40個鴉片球徵海關是30兩白銀,1878年煙臺條約又增加厘金徵收項目,每箱爲110兩白銀。
不過在條約中很明白的一點是,鴉片只能在口岸銷售,離開口岸後,即爲中國商品,只准華商運入內地……至於如何徵稅,則按大清的規矩來辦,英國人才不管這鴉片你們中國人如何內部消化,只要運到口岸變成銀子,那就ok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