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軍推進到琿春,全面控制東北的消息迅速刊登在《中國時報》上,而報道的醒目位置,一張二鎮隨軍情報官在中俄邊界張鼓峰上拍攝的照片顯然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幾十名橫刀立馬的新軍軍官展示了他們威武的軍容,但是,讓人感到深深震撼的卻是照片後遠處那片蒼茫的羣山和海岸線,報道中再一次提起前清政府因不平等條約中失去的遼闊濱海地區。
報道中更是引經據典的告訴國人,現在俄國人稱之爲濱海區的大片土地,在歷史的地圖上,那裡早就在中國地圖上被明確標註爲寧古塔副都統轄區和三姓副都統轄區,而今,那裡居住的國人,死的死,逃的逃,入侵那裡的俄國人,甚至連在讓當地成爲順民的機會都沒有給予他們,不離開家園的唯一結果,就是死亡。
報紙上披露的消息,在滿清與俄國強盜近百年的邊界糾紛中卻從未公諸於衆過,當然,這些歷史都被塵封在故紙堆當中,而那些被斯拉夫強盜們屠殺的國人,則如同豬狗般無聲無息的消失了。
這個時刻,正值新政府準備與列強重新修訂舊的不平等條約之時,而英國人在對新政府態度上的傲慢,已經引起了國內開明紳士和有覺醒意識青年的極大不滿,突如其來控訴俄國列強的輿論風潮,立刻在引起了更大範圍的反響。
五月十一日,最先的反列強、反不平等條約的遊行是從廣州的南洋大學學生髮起的,構成南洋大學和廣東新學的近40所學校、超過兩萬五千名學生走上了街頭,他們慷慨激揚的發表自己的感想,號召同學和國民團結起來爭取國家的獨立和強盛。
兩萬五千名學生、市民出現在廣州城內,這顯然是一樁大事情,當然,對於這一次大規模反列強的遊行,兩廣總督府趙烈文早已知曉。甚至於在其中起到決定性牽頭作用的“新青年社”成員,早就仔細安排過各自學校學生的遊行線路。
同日,廣州巡捕局和軍隊都出動大批人手在主要街道上維持秩序,這才使得熱情澎湃的學生運動平穩的在廣州街頭演繹。而從當天起,廣東各家報紙,這其中有不少是學校的內部小報,都是無一例外的展開了對近代中國屈辱歷史的媒體大討論,對歷史的認識,從這一天開始,纔算是真正進入了一個民族覺醒的分水嶺。
十二日。廣州南洋技術學院內部刊物刊發了署名章學乘的文章《列強禍國論》,分析了中國近50年的歷史,將將中國的落伍歸咎於列強的侵略和滿清政府的無能,文章直接了當的斷言,列強對於中國的態度就是始終視中國爲魚肉,列強根本不希望出現一個強盛的中國。
這篇文章題材和論調十分的契合這一階段的時政,雖然首發在內部刊物上,不過立刻就被其他報紙轉載。短短數日後,已經變成兩廣、乃至閩浙的熱議的主題。
兩廣轟轟烈烈的學生運動立刻激發了國內其他省份的聯鎖反響,福州、杭州、上海、北京……甚至於一些內陸城市。紛紛出現規模不等的學生示威行動,而各地的督撫顯然對於這突如其來的情況有些應接不暇。
這頭腦靈活、像張之洞、周馥這些老少滑頭,現在是什麼時局,這天下未定之時,凡事皆以穩字爲準,所以直隸、兩廣的衙門和新軍都得到明確的命令,若是出現針對洋人的任何舉動,就直接出兵把領事館、洋行給保護起來,現在可不是瞎折騰的時候。
而內陸的四川、陝甘之地,那邊消息閉塞。雖然也有一些小動靜,卻也沒起大波瀾,至於兩江、雲貴各地,劉坤一、岑毓英更是直接出兵控制了城鎮,當然,他們絕對不會在這檔口乾些傻事。但是,當地讀書人要鬧騰,一律都被送去衙門附近鬧騰,鬧完依舊回家,絕對不允許多生事。
但這事情的發生卻完全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原本都認爲這不過是些許少年和讀書人,出於國事的關心有感而發,而這樣也有助於讓列強感受一下來自中國民衆的壓力,事實上,秦大總督掀起的輿論攻勢,也是這檔子的計劃,他也沒料到,事情的發展,已經有些出乎他的預想。
二十一日夜,秦鎧正着急一早就拿到一份急電,突入起來的消息讓他也十分的震驚!這對列強不平等條約的控訴,自然有他幕後的推手,而具體的操作自然是由掌握大量資訊的情報司來實施,他做的僅僅是給那些稿子稍微潤色一番,加上一些駭人聽聞卻湮沒的歷史真相,當然,這目的可不是爲了讓這些學生去上街喊口號。
不過,這學生上街的策劃,卻與南洋體系依然有着極大的關係,大批南洋體系新青年社的成員被派往各地,這些年輕人可都是幹勁十足的人物,這一次的機會無疑又是開展新青年社拓展的極佳機會,所以,若是追根溯源,各地的學生運動,十有七八與南洋體系直接有關,剩下的一、二那也是發展的新下線成員去鼓動。
而江浙這邊無疑是滿清政府倒臺後新思潮氾濫的地區,所以,這一次學生運動雖然是在廣州興起,但是,卻在江浙引起了重大的呼應,上海周邊、杭州府、寧波府、台州府、揚州府、蘇州府先後都興起了規模不等的學生遊行。
但是,就在原本以爲最不會出事情的上海卻出了大事……
五月二十一日,格致學堂學生策劃和召集,敬業書院、龍門書院、梅溪書院積極響應,而上海本地的教會學堂更是應者雲集,徐匯公學、清心書院、中西書院幾乎是空巢而出,這是繼十五日在公共租界外進行反不平等條約示威的再次行動。
而湊巧的是,二十日上海《申報》刊登了一篇分析俄羅斯帝國向東方罪惡擴張史的文章,文章的署名“天機秀才”,這自然無從考證作者爲誰,但是,文章的內容卻是引用了大量前清史冊內容。
從最初的尼布楚條約開始分析,涉及清朝初年國土控制面積的變化和與俄國的一系列條約的內容,從中,這個“天機秀才”得出了一個結論,俄國人在過去兩百年間,無時不刻不在挖空心思掠奪中國的國土,而俄國人行事的手段歷來就是先霸佔土地,然後再以談判爲名實現最終的掠奪。
當天的學生示威遊行中,原本也並沒有特定的針對性,而早一日《申報》上這篇文章卻成爲了一個導火索,上午的遊行中,上海道臺衙門和當地練軍也敢來維持秩序,也不知道是那裡傳來振臂一呼,大批學生從直接跑去公共租界西北的俄國領事館鬧騰去了。
這在外面鬧一鬧倒也就算了,就在那些衙門老爺跑開吃中飯的當口,學生中有人與俄國使館門口的衛兵發生衝突,竟然在短時間內就演變爲一場針對俄國使館的衝擊,秦鎧拿到的電報上顯示,俄國人的衛兵肯定是開了槍,而俄國使館也至少遭到類似煤油燃燒瓶的襲擊,衝突中,有兩名格致學院的學生、1名徐匯公學學生重傷不治,此外還有數十名學生受傷……
事情顯然已經不再是簡單的讀書人集會了,而是升級爲一場涉及國家層面的外交事件,這裡染上了中國新青年的鮮血,儈子手就必須爲他們的罪責付出代價!不過,領事裁判權顯然讓這最基本的想法和要求都變得難以實現。
而秦鎧用屁股來思考,也會知道俄國人接下來的舉動,必然會有最激烈的抗議送到外交部和內閣,不管事實如何,俄國人必然會混淆視聽,甚至趁機來掠取更多的利益,他們每一次從中國掠取的利益上都沾滿了血腥,這一次顯然也不例外!
當然,這件事情現在還輪不到他這個軍政部的長官來處置,在考慮了一晚之後,秦鎧還是決定將原本稍候自己盤算着要做的事情提前來辦了!
第二天一早,軍政部的電報就如雪片般飛往各地,秦鎧要在北京城召集所有南洋體系的高級軍官,電報甚至還拍發給了目前手中掌握軍隊的張之洞和岑毓英,張佩綸人還在北京,也收到了秦鎧的邀請,將在下個月底召開軍政部新軍籌備大會。
而稍晚時候,東交民巷的北面的德國領事館裡,德國駐華公使施萊爾爵士十分愉快的把秦鎧迎進了他的辦公室,施萊爾最近可謂是春風得意,在他的斡旋下,德意志帝國第一個與中華民主聯合政府建立了外交關係,當然,這件事情中,秦鎧的主動要求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一個與德意志帝國國家利益息息相關的遠東中國政府,顯然很符合德意志帝國的利益。
今天秦鎧來見他,施萊爾自然明白肯定不是來串門喝酒的,而昨天發生在上海的突發事件,他也剛剛聽到消息,所以閒聊了兩句之後,他立刻開門見山的問道:“親愛的秦,俄國人在上海的舉動,我深表遺憾,若有需要,我可以向俾斯麥首相提出建議,譴責俄國人對中國平民的暴行!”
秦鎧聽了微微一笑,譴責……這當然是必須的,不過,俄國人顯然不會在意任何的譴責,只有狠狠的打臉,纔會讓斯拉夫人清醒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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