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一夜的夜襲,倒也讓他爲自己的佈置暗暗慶幸,只是,讓他有些奇怪的是,敵人雖然未能攻破各處營盤,但是城內卻處處聞警,斥候更是飛報各處都遇襲的消息,而城內更是多處起火,也不知道是個什麼狀況……
夜間的交戰徹夜未停,白天剛吃了個敗仗的外城禁軍原本就有些士氣不振,雖然人數上佔有絕對的優勢,不過夜裡各營禁軍都不知敵軍底細,行動畏手畏腳,反觀主動出擊的傅爾登、隆正的兵馬,現在都是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局面了,倒是打的有聲有色。
只是,傅爾登和隆正的兵馬人數不足四千,事實上,九門提督府附近已經是擠滿了兵營,攻打了一夜,雖然多處突破,但是外城的禁軍卻是越打越多,到天四更天,兩人也知道今夜突襲已然無望擊破敵軍,也看天色要亮了,到時候反倒會被人多勢衆的敵人圍困,只得收兵退回。
措樂鐸見天色大亮,立刻點兵,他自然是早已得到納同襲破北安門的好消息,準備盡起兵馬展開圍殲內城叛軍,這時候卻接到一連串的壞消息,有潰兵從城外帶來壞消息,駐防管莊八旗精銳虎槍營慶頌部早夜間遭到不明敵軍的猛攻,盡在咫尺的八旗驍騎營4個營非但沒能起到任何的支援作用,反而是比率先受到攻擊的慶頌部更快崩潰了……這絕對是個讓人哭笑不得的消息。
而更糟糕的消息還在後面。昨天夜間,他這九門提督府倒是守得固若金湯,外城周圍的不少親貴、官員家卻遭了大災,這其中也包括他自家。
一早他家的鬼哭狼嚎的來報。說是半夜裡自家遭了兵匪,房子被焚爲一炬不說,家中老少也不知所蹤,生死不明,這讓他當時就驚呆了,他不是沒做過佈置,自家還駐了2哨的兵馬。而且也正陽門遠着呢,怎麼碰到這事。
他忙派了親信兵將去找自己家小,這事情還沒安排妥帖,那邊來了一串親貴,都跟他哭訴昨夜遭了兵災,月黑風高的也沒搞清楚是誰下那麼狠手,遭了兵災的可不再少數,更有不少親貴生死當晚。
稍晚一些時候。納同也是心急火燎的回來,他府上也是一樣遭了大難了,而這一次倒的清一色都是後黨這邊的親貴、官員。這下子,幾乎不用判斷,事實上,到現在也沒時間去追查這事情,這些人都是異口同聲的開始討伐帝黨的狠辣。
切膚之痛之後,措樂鐸和納同那差不多就成了噴火龍,打下就下令全軍圍攻內城的叛軍,同時在全城開始搜捕帝黨分子,對於醇親王奕譞,兩人這下也是鐵了心要去抓人。之前,礙太后的妹子到底是醇親王府的福晉,還有小皇帝到底沒給廢掉,所以還有些畏首畏尾。
所以,他們也只是派人暗中監視後海北沿的醇親王府,現在看到對方下手可是一點不含糊。這麼着下去,等到仗打贏了,這家產家小可都被折騰完了,那可是真心傷不起,雙方現在的矛盾完全已經到了不可調和的地步,兩人也就不再遲疑,即便辦錯了,太后責罰起來,相比現在的大功,那也是能擔待得起的。
只是,這九門提督府的篩子程度其實和京師其他衙門一般無二,這邊剛下命令,那邊早有人飛報醇親王,等幾個軍將領人來抓的時候,除了一些雜役奴僕,醇親王早就帶人逃之天天了,而這一點,似乎更加坐實了之前的判斷。
而出乎措樂鐸的判斷,昨夜夜襲失敗後,內城反亂的禁軍也緊急調整了部署,主動撤離了幾處城門的兵衛,糾結起兵力雲集在西直門和阜成門,之所以如此佈局,那是因爲這邊兩座城門除了外城有護城河外,內城靠東也有一條內河太平河可以成爲阻地進攻的要衝。
當天正午,雙方都是雲集了手頭的兵力,在內城太平河附近展開了激戰……
通州,秦鎧已然拿到了北京城的最新消息,由於內城激戰,外城的守備異常鬆懈,之前大理寺丞東遠禮已經說疏通了廣安門的路子,所以消息傳遞已經十分流暢,而周瑞東現在方位,根據兩個時辰前的消息,已經過高碑村逼進左安門。
周瑞東部經過一夜血戰,在迫擊炮的猛烈轟擊下,八旗虎槍營信賴的木製營牆如同草瓦般的粉碎,而猛烈、整齊的延伸火力更是讓整個營盤炸開了鍋,除了中軍大營雲集了較多敵軍,勉強抵擋了第一輪衝擊外,很快就在第二輪定點的迫擊炮襲擊中也徹底崩潰了。
結果隊伍四處追擊潰兵,竟然發現原本作爲次要目標進攻的驍騎營也消失了,當晚抓的俘虜不下五千人,這讓兵力只有不到四千的周瑞東頗感吃力,而清點戰果是,從抓獲的俘虜嘴裡,他才最終確認,另外一支驍騎營兵馬並非的消失,而是崩潰了。
而真正被擊斃的八旗兵數量其實都未過200,這城外超過7000的八旗兵竟然如此不堪一擊,讓他也是頗爲驚訝,整夜的戰鬥中,一多半的時間都在進行小規模的追擊戰和抓俘虜,到了凌晨五點,四營7哨、9哨在管莊西面的河邊的樹林子裡追上了落荒而逃的虎槍營統領慶頌。
慶頌自然不甘成爲俘虜,還試圖負隅頑抗,不過在一輪衝鋒和幾枚手榴彈的洗禮之後,這廝被炸傷了右手,手下的親兵也看無法抵擋,立刻棄槍投降,在審訊之後,周瑞東這才最後確認了戰果。
而慶頌和驍騎營軍官被抓後,都是一副賣主求榮的模樣。一個個都聲稱自己是支持皇帝親政的,這倒是讓周瑞東頗爲好笑,他也懶得去戳穿他們,只是派人審訊他們。倒是從這些傢伙嘴裡掏出了一些很有價值的消息,兩天前,北京城就已經向三河、固安、涿州等京畿駐兵地區發出了公文。
對於這些地方駐防的八旗兵到底有多少,這幾個八旗軍官也只是知道些皮毛,京畿外圍應該一兩萬兵力總歸是有的……得到消息後,周瑞東立刻把這情報派人送往通州,對於八旗軍的戰鬥力。他現在也有了足夠的認識,很顯然,對方相比粵軍,唯一的依仗也就是那北京城的城牆了。
至於人數上的優勢,周瑞東很有信心在進入北京城後來考驗一下八旗軍的戰鬥意志,所以,現在第一的目標,就是在北京城的城防上打開一個缺口。當然,他現在並不知曉,其實在北京城。昨夜已經發生了很多事情,甚至於廣渠門……這座外城北面重要城門,竟然已經無兵駐守。
昨夜襲破的虎槍營中有一千多蒙古騎兵,只是這些蒙古騎兵在夜裡都根本沒機會上馬發起衝鋒,就被猛烈的炮火和到處可見的粵軍打的落huā流水,而戰馬自然成了周瑞東的戰利品,他現在可是現抓現用,準備派一支兵馬作爲尖兵。
聽到有着任務,一鎮元老樑剛立刻就跳了出來“瑞東。這一次一定要讓我們營去,我親自領軍,絕對打出咱一鎮的威風來!”
樑剛可是一鎮的老人馬了,也是周瑞東同期的馬尾生,當年同樣在越北奮戰的賀小均已經在海外打拼了,領軍過萬啦。頭銜更是嚇死人,雖然那玩意在馬尾體系內並不出奇……而陳冬現在也獨立一鎮,雖然只是粵軍中最小的第七鎮,但是七鎮的實力,卻是非同小可,那可算得上是教官手裡的一張王牌。
周瑞東倒是需要個得力的人手去辦這事情,立刻讓樑剛挑選了500名能騎馬的士兵,暫時成爲了能一鎮的騎步兵,跟隨斥候營推進,當然,首要目標,他還是確定在有內應的廣安門,他的命令很簡單直接,給一鎮後續步兵打開一條進入北京城的道路。
樑剛領命後立刻就點人出發了,他可是卯足了勁要打出一番戰績來,現在他可也是參將銜了,但是距離獨領一鎮卻有些遙遠,這點人的當口就開始琢磨起怎麼鑽進這京師的肚皮裡,倒是讓他琢磨出個主意來。
臨走前,他下令把虎槍營的統領慶頌帶來,這慶頌是個五十來歲的老頭,夜間被抓時右手受了傷,不過這會兒已經被軍醫包紮好了,被士兵押出來,還當是要處死了,死皮賴臉的不肯走,幾乎是被兩個大塊頭硬扯過來的。
不過到了這邊,看看情形,似乎不像是刑場,這廝兩個眼睛頓時就活絡起來,左右大量想看出些名堂來,不過卻被樑剛的大嗓門嚇了一跳。
“慶頌,你這手礙事不,可還能騎馬?”
慶頌被這個問題問的有些頭皮發涼,哪敢說礙事啊,不過這點傷確實也不影響他騎馬,現在的八旗兵談不上精於騎射,不過他這都統的馬上工夫還是不錯的,忙點頭應道:“大人,怒才能騎馬!”
樑剛點點頭,又問道:“京師城門衛你可熟悉?”
慶頌這時候哪敢耍心眼,一聽問這個,倒是揣測到幾分,忙點頭如啄米“大人,熟悉熟悉,右安門、東直門的城門衛還是我以前的下屬,其他城門尉我也認識……若是大人要招安他們,奴才願意去做說客!”
樑剛纔不會讓這老傢伙跑出自己的視野,他嘿嘿一笑“那就好,我現在許你戴罪立功,一會兒緊跟我就行,若是亂跑的話……”
隨着樑剛嘿嘿一聲冷笑“嘭!”的一聲槍響,旁邊樹上一隻正在呱呱叫的烏鴉被直接撂了下來,筆直的跌在慶頌的面前,嚇得這貨立刻搗蒜般的猛磕頭應下。
500騎踏着初升的太陽直撲京師,樑剛特地讓人打起了慶頌的旗號,他就是琢磨着找個防衛薄弱的城門,說不準就用慶頌這老傢伙的名頭把城門給騙開了,到時候自己這些雖然不是正宗的騎兵,幹翻城門衛這些廢物,那還不是手到擒來。
騎馬的當口。他的馬術完全是自學成才,兩廣也有訓練騎術的地方,不過卻沒有正兒八經的騎兵,所以。大多數老兵會騎馬,但是並不精於此道,倒是慶頌個老傢伙看起來騎的可比自己身後這500騎要利落的多。
他看到這老傢伙一隻手騎馬也比自己貌似厲害不少,驚訝之餘倒是沒有爲難這老貨的意思,聽說教官兩年前在北疆的戰事中編練了騎兵隊,現在都隸屬在黑龍江副都統劉永福手下,自己原本也沒覺得騎馬算什麼大本事。這會兒倒是暗暗下了心思,到時候還要讓手下好好練練。
“慶頌,今天若是你能叫開城門,或者另有大功,回頭成事了,定能保你非但無罪還有大功,你可明白!”他邊走還邊給俘虜洗腦,自己的奇謀可是要小心實施。這老傢伙可得好好利用。
慶頌這老狐狸忙不迭點頭,心中卻不以爲然,他到現在也沒搞明白這支兵馬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不過現在京城的局面,他也知曉一些,小皇帝和太后正在鬧騰了,這支兵馬肯定是幫着帝黨的,不過,他本人也沒看好過帝黨,只是,這會兒冒出來的這支兵馬,實在是太強悍了,自己在京畿混了這麼些年。可沒聽說過有這等強軍,就是淮軍中的精銳,他也見過啊,貌似很現在這支兵馬差別甚大。
忽然間,老傢伙腦袋裡靈光一閃,這一路上。這支兵馬除了可謂是紀律森嚴,除了傳令兵來回傳遞命令外,少有人說話,不過,他卻聽出來那個傳令兵可帶着些許南方口音,雖然他並不能分辨這福建和兩廣的口音區別。
想到這裡,一個〖答〗案其實呼之欲出,這南方能有一支強軍的,只有兩個人而已,一個雲貴號稱知兵的岑家,還有一個……不就是這些年早已以能征慣戰出了名的兩廣總督秦鎧嘛!而這支兵馬昨夜一戰,絕對是把他給打蒙了,那嚇煞人的火炮,自己那曾見過!
想到這裡,老狐狸開口問道:“大人,京師八旗禁軍可有十餘萬之衆,除了外城,尚有內城、皇城、紫禁城,都是防禦堅固的地方……”
說到這裡,老傢伙沒有繼續說,眼睛卻看着樑剛,言下之意自然是要聽聽他的意思,樑剛也沒料到這老貨竟然替自己擔心起來,不過轉念一想,現在這老貨的未來何嘗又不是和粵軍的勝負拴在一起了……不過聽這老傢伙的意思,看起來自己帶他來倒是有戲啊!
想到這裡,他故意開口說道:“慶頌,這事情你就考慮太多了,你看看你的兵馬,你們虎槍營在京師八旗禁軍內大概也就是墊底的貨色吧……不過,別說你們這些老爺兵了,就是洋人,見到我們大人,那也沒一個敢不恭敬的,要不然皇上和醇親王怎麼會如此倚重咱大人!”
老傢伙一聽樑剛這口氣,那可真有些氣吞山河的味道,他其實現在已經沒了退路,按照大清律,他這樣喪師的統領,最好的下場那也是降職待勘,這前途早就灰暗無比,不過他還是有些個背景的,想來到時候把這些年掙的銀子都賠上了,等個幾年或許還能起復……
不過,面前這個機會似乎更加不容錯過,能夠得到皇上和醇親王倚重的南方大佬,毫無疑問,就是那個能征慣戰的秦總督了,聽說這粵軍在外作戰,那可真是算的上殺人如麻,那些個洋毛子那可多厲害,道光爺那陣子,可悲洋人打慘了,沒想到這兩年間,可都被這秦鎧修理過了,這麼算起來,自己敗了也在情理之中!
想到這裡,他一副奴才模樣小心翼翼的追問了一句“大人,就不知道秦總督是不是來了,他可是大清有數的干將!”
樑剛嘿嘿一笑,也不應他“慶頌,你知道的太多了,這可不大好……馬上就到北京城牆根了,你想好去那個門不!”
到了現在這時刻,慶頌早有了盤算,立刻應道:“大人,右安門城門尉慶赫那是我侄子,若是進城,大人可要算我慶家的功勞!”
一老一小兩狐狸哈哈一笑,這買賣算是達成了一致,大軍轉過左安門,直撲右安門,果然,到了城門前,上面早有人喊話“下面哪路兵馬,九門提督令,無將令者一律……”
“去你孃的”慶頌把官帽摘了,擡頭衝上面吼了嗓子“小六子,你連你家老爺都不認識了,還跟我擺着譜!”
上面的軍官顯然也是一愣,忙不迭的拱手,立刻消失在城門垛子後,不過,等了足足幾分鐘,這城門卻始終沒有打開,樑剛疑惑之餘,手已經搭上了背後腰上插着的z81型左輪手槍,正在這時候,左安門終於嚕嚕的緩緩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