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的危機中,歷經一年多與洋行的對峙,阜康銀號雖然沒有達到奪回生絲價格話語權的目的,不過對於洋商經營的脈絡倒是瞭解了一些,之前一味與洋行在價格上競爭,但是大量囤積生絲後,卻沒有自己的交易網絡,反而變成了套住自己的圈套。
不過整個事件中,胡雪巖到現在也沒明白上海的生絲市場如何會被調動起來的,這也是他連夜趕來面見秦鎧的目的,這會兒見秦鎧話外有話,說是想讓自己做一件事情,這讓他十分意外。
“秦總督,不知道老朽可以在那裡幫得上大人的忙?”問這話的時候,胡雪巖眼睛盯着這位年輕的督撫,雖說這次阜康承了這位大人的大恩情,但是,總有一種奇怪的不真實感,這位秦總督年紀輕輕,現在可謂權傾一方,而且做坐掌偌大的財富,真是難以想象的能耐!
秦鎧哈哈一笑,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讓胡、馬兩位大掌櫃坐下,“胡大掌櫃、馬大掌櫃,你們對今年上海灘的生意場有何看法?”
胡雪巖和馬諾對望一眼,很意外,這位兩廣總督爲何要說起上海灘的生意場,他們自然知道,秦鎧在廣東和福建都有大批的工廠,不過上海灘的生意可與廣東、福建那邊的工廠生意差別很大,這邊經營利潤基本的都是來自出口的茶葉、生絲、棉花等傳統產品的差價。
而更大的一塊利潤來自於大量進口的洋貨的轉銷,把這些洋貨賣到內陸地區,已然能獲得很不錯的收益!不過,今年的局面可是一面倒啊,華商都因爲貨賣不出價錢,缺少現銀,所以洋貨也不敢多進,而洋行則加大了對內陸城市的傾銷,這反過來又使得上海灘的華商賺不到錢。
馬大掌櫃琢磨了一下,這纔回答秦鎧,說道:“秦大人,今天上海灘的生意缺少不好做,就是去年賣得最好的棉布,也只有兩成的利了,去年這時候,可足足有3成多的利潤,茶葉倒是行情還可以,不過洋行壓價壓的厲害!這倒閉的錢莊更是嚇死人,昨天又聽所兩家小錢莊支不出現銀關門了!”
“馬掌櫃,現在的洋行實力強大,若是再來一次生絲買賣,你可有什麼好主意嘛?”秦鎧繼續追問道。
這話,立刻讓胡雪巖和馬諾兩個陷入了沉思,從去年年初就開始的生絲競價收購,當初的目的其實是很明確的,就是要在生絲的價格上和洋行談一談。
洋行在過去的三十多年間,完完全全的掌握了清國出口生絲的定價權,在生絲豐收的季節就提高生絲評定的標準,而平收的季節,則故意壓低華商收購的生絲等級,絲棧、絲號深受其苦,而洋買辦的定價更是完全參照歐洲交易所的價格。
所以,儘管在過去的三十餘年間,清國的生絲產能翻了幾番,但是絲農、絲號根本賺不到錢,而洋行通過收購價格盤剝華商,西洋銀行則通過短期發放收購生絲的貸款賺取錢系,而華商中根本無人去嘗試直接進行對歐洲的貿易,徹底淪爲歐洲工業的原料基地。
阜康這一次就是敗在這點上,大量收購的生絲,自己的工廠完全不能消化,而生產出來的絲綢,如果轉手經過洋行進行外貿,依然逃不脫被剝削的命運,而最要命的是,被英國人把持的海關,對洋行和華商區別對待,更是在出口上設置了各種障礙。
“秦總督,如果早日能有您的船隊幫忙,還能聯繫到海外的買家,這一場和洋行的價格戰,我想原本大有希望!”胡雪巖琢磨了好一會兒,終於說出了他的感想,一旁的馬諾也是頻頻點頭。
這件事情上,秦鎧自然是大舉着自己封疆大吏的權勢,而且利用自己的海外公司,悄悄的繞過了海關上的障礙,而更重要的,早日在歐美的佈局,在這一場經濟戰中發揮了重要的作用,這時代,信息的價值是無可估量的。
“這是其中一點,此外,胡大掌櫃能夠讓絲棧、絲號與你們連爲一體,這也是很重要的一點,洋行在去年的價格競爭中,就無法打破你們的聯盟,在生絲的收購上吃夠了苦頭,”秦鎧微微一笑,“所以……我想請胡大掌櫃出馬,組件一個華商聯合會!”
“華商聯合會?”兩個掌櫃自然聽得明白這個詞語的意思,但是完全搞不明白這聯合會的作用。
“胡大掌櫃,商者無域,但是我十分佩服你所言的‘戒欺’二字,這華商聯合會可以暫時現在廣東組建起來,那邊,有事我好處置!”秦鎧今天說話自然也無需拐彎抹角,這工業的振興,無疑需要商業來推動,但是後世商場無序的競爭,商人爲了逐利而喪失了起碼的人格,這讓他早有警惕。
秦鎧這個表態,自然然胡雪巖大爲受用,他微微一笑,卻是一臉的疑問,“秦總督,您過譽了,只是老朽不知這華商聯合會是……做些什麼事情的呢?”
卻看到這位秦鎧哈哈一笑,“胡大掌櫃,這華商聯合會要做的只有兩個字,誠信經商,但凡商賈,即便是販夫走卒,都要以這四字爲經商之本,不論這資本大小,只要入了華商聯合會,便坐享8成的厘金稅,而且,在兩廣之地,厘金只收一次!”
胡雪巖和馬諾兩個那可是老商賈了,怎麼會不知道這兩項政策是多大的好處,現在阜康的工業規模可遠比歷史上哪個阜康要來的大,光是紡織廠的規模就大了三倍不止,還有絲綢廠、繅絲廠,在國內的商人之中絕對算得上是工業大亨。
而生產的商品目前卻僅限於江浙一帶流通,他們也知道內陸地區也有龐大的消費能力,而機器棉布也有着不錯的成本優勢,但……若是算上各省的厘金,通關過卡要付出的龐大好處費,這棉布的成本頓時上漲了一倍不止,原有的一些優勢被玩玩全全的抵消了。
而現在秦總督竟然擺在明面上說了,這厘金8折,兩廣之地只收一次,這可不代表只有兩廣地盤,雲貴、江西、湖南、福建可都在可以進行交易的範圍之內,在這些地界上,也只需再支付一次的厘金,就能把產品運過去!
不過,這巨大的利益面前,這位秦總督自然不會白白贈予吧,胡雪巖開口問道:“秦總督,那這華商聯合會除了招納商人入會外,還需要做些什麼呢?”
“沒啦!”秦鎧微微一笑,“當然,對於有違誠信經營的商家,自然必須立刻逐出商會,當然也就沒有這些好處了!胡大掌櫃,這事情,你看能辦嘛?”
“能辦!能辦!”胡雪巖自然明白這其中的巨大好處,若是兩廣實行這個辦法,不出年餘,兩廣之地將成爲商賈的天堂,而自己這個華商聯合會的總辦,那得有多大的威風!當然……他自然是十分的有分寸,這其中那些該做、那些不能做,自然是一清二楚!
“那就有勞胡大掌櫃和馬大掌櫃了,這事情你們擬個章程,到廣州後我們詳談!”秦鎧笑眯眯的看着這兩位吞下自己拋出的香餌,這而偌大的好處,他們是絕對無法拒絕的,光是取消多次厘金的做法,肯定就能得到這些商人的擁戴,而自己要的,正是將兩廣迅速的建成一個依附馬尾工業的大大的商業圈。
第二天開始,秦鎧就坐上了蒸汽內河炮艇一路而上,第一站卻是江寧府(南京),他是來拜會兩江提督劉坤一的,兩人進行了將近兩天的秘密談判,作爲湘軍老將,劉坤一自然是要保住湘軍在兩廣的實力,而秦鎧卻是要全面掌控兩廣,這其中難免就有了些矛盾。
不過一番密談之後,面對着粵軍勢力在廣東的全面萎縮,劉坤一很快就與秦鎧達成了私下的協議,粵軍7鎮兵馬已然消耗殆盡,很顯然這位置原本就沒法子留住,他也就做了順水人情,而各府各地安排的湘軍系官員,秦鎧倒沒去動他們,這涉及面太廣,他暫時還不想動!
事實上,他更有興趣的是,對於底層的官員,原本就更適合拉攏,何況自己手下,可有這深厚的湘軍人脈!
而劉坤一作出的這些讓步,自然不會毫無收穫,秦鎧答應的協助他對江寧機械局進行改造,同時投入一批紡織機械,在江寧府籌建一家機器織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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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北河內城,作爲依託紅河交通樞紐的大城,現在可完完全全是護***的天下了,清軍、法軍來回對河內的佔領,完完全全摧毀了原本的官僚體系,現在這裡的最高統帥自然是周瑞東,不過,秦鎧已經下達了新的命令,從士兵中挑選合格的基層士兵和軍官,送往南洋軍校受訓。
而另一道命令卻與前面的命令似乎有些矛盾,一部分極其優秀的士兵和低級軍官被挑選出來,這些都是在戰場上功勳卓著的士兵和軍官,按照秦鎧的命令,他們被組成了一個臨時編制——護***第一行動隊。
而對於這支新軍隊的要求,秦鎧早有計劃,進行小規模作戰,是這支部隊的使命,而四協當年敢死隊出身的馬龍,當仁不讓的成爲了這支人數不過300人隊伍的首領,由一協的參將來親自指揮,可見對這種兵馬的重視!
馬龍雖然拿到了秦鎧關於特種作戰的一冊小小的說明,對於特種作戰的有了粗淺的認識,其中還有太多不瞭解的東西,但是,這完全不影響他對訓練的高度熱情,他立刻把這些行動隊隊員當成了仇敵對待!
拉練、對抗、夜間戰鬥……只要是能想得到的名堂,都被堂而皇之的列入了行動隊的訓練範圍,非但如此,馬龍還充分發揮羣衆的聰明才智,通過日常演練,挖掘各類的訓練科目,小到水下潛伏,大到操縱火炮,都被列入了訓練範圍。
這讓護***目前的直接指揮官周瑞東都開始懷疑了,馬龍這廝會不會下面把戰艦的操作也列入行動隊的訓練,好在馬龍最後沒有提出這樣離譜的想法,他僅僅是提出來,將小型蒸汽炮艇的操控列入了訓練科目!
而周瑞東接收到的另一個重要的命令,就是解除目前越北所有非護***編制的軍隊武裝,對於那些遊兵散勇,在層層推進的剿匪小分隊的威壓下,在越北土地政策的引誘下,大批逃入山中的農民自願的迴歸的土地。
各個府縣原來的土著兵力,也沒有被解散,這可都是青壯,他們被陸陸續續從各地集中起來,這人數倒是超出想象的多,一下子成了了三個建設民團,被送往海防,參與海防到石山煤鐵基地的道路建設。
而越北最大的一股子兵力,無疑是廣義總兵吳景的手下,在持續的擴充後,目前廣義的士兵已經超過了8000人,有各式步槍3000多支,這在越北絕對是一支強大的軍力,周瑞東也考慮過強攻之類的辦法。
不過廣義就在前線,只怕這邊大軍一出,那邊吳景就反投了法國人,這種可能性不是很小,而是很大,所以他考慮再三,還是去找了左丞相宋行。
宋行到底是官場老狐狸,他一紙詔書把吳景***升爲武義將軍,與處置這邊事務的薛超商議好,在吳景進京的路上,一舉伏擊了對方,吳景的親兵隊戰力還湊活,不過在護***變態的武器和預設的埋伏中卻毫無抵抗力可言。
被打死了三十多人後,其他人看到馬克沁機槍嘶啞的掃射威力後,毫不猶豫的選擇保命,而吳景幸運的沒有被密集度火力擊斃,被送進順化之後,左丞相宋行親自去見了這位擁兵多年的越南將軍,給他兩條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