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會一結束,伊莎利亞便匆匆趕回王宮,由裡佳跟在後面,一進書廳,伊莎利亞便說,“這個格達尼又要搞什麼,竟然做出這樣的決定。”
由裡佳也很困惑,“這……我也想不透,親王他竟然……”
【將退位軍政理事,交由後起之輩黑羽迷生全權負責。】
伊莎利亞雙手環抱,輕撫肩頭,“由裡佳。”
“是。”由裡佳恭敬的站在身後。
伊莎利亞微微側頭,“問問他,看他怎麼說。”
由裡佳不說話。
片刻沉寂,伊莎利亞挪動腳步,“請格達尼……”
這時門開了。
“看來,我們還真是心有靈犀啊。”格達尼信步走進來,“我也正想找您呢。”
由裡佳恭敬的含腰行禮。
還是那句話,就算他格達尼失勢,也還是個親王,該有的威望,一點都不會少。
格達尼看了她一眼,走到書廳中央,“莎莉表妹不是想聽故事嗎?我年紀大了,趁着還記得這件事,趕緊趕過來講給你聽聽,免得一轉眼就忘記了。”
伊莎利亞轉身看了他一眼,走向書桌,“由裡佳,讓人端兩杯茶來,估計這個故事會很長。”
“不必。”格達尼點燃一支菸“故事很簡單。”
當年的王位之爭,格達尼的鐵騎力破羣雄,唯一的強敵就是島徹家族。
格達尼所講的故事和南瑟福調查的結果一樣。
島徹家族不敵格達尼軍隊,對方的將軍提出和解,格達尼應允。
唯一不同的是,格達尼知道對方的將軍是個女人,在雙方交鋒中,彼此吸引,結爲夫妻。
後面的故事和記錄的又重合了,繼承人將死士的指揮權交給格達尼,去消滅島徹家的激烈反對派。
“至於我怎麼會對島徹家俯首稱臣。”格達尼的說法是,“因爲外人是無權對死士下達命令的,只是基於這一點而已。”
言外之意就是:我之所以能指揮死士這麼多年,不只是因爲被繼承人授命。
沒錯,在格達尼與那女將軍結合之時便已是島徹家族的臣下了。
格達尼講完後,看着伊莎利亞,“女王陛下還記得她是怎麼死的麼?”
他指的就是那繼承人。
伊莎利亞端着已經沒了溫度的茶杯,沒有說話。
格達尼意味深長的笑了笑,“我從來沒有忘記過。”
伊莎利亞眉頭緊蹙,輕輕放下茶杯,緩緩的踱着有點沉重的步子默默地走到窗前,看着窗外。
格達尼抻抻衣角,“有些事,不想忘記,卻怎麼也記不住,有些事,明明不願記住,卻怎麼也忘不了。”
說完這句話便離開了。
待格達尼走後許久,伊莎利亞才終於開口,問由裡佳,“你相信他的話嗎?”
由裡佳看着窗前伊莎利亞的背影,走到她身後,“您要聽實話嗎?”
伊莎利亞笑了,“瞧你這話問的,既然問你,自然是要聽實話了啊。”
由裡佳迅速回答,“完全不信。”
“哦?”伊莎利亞挪動腳步,“怎麼說?”
由裡佳後退兩步,“因爲,和調查的資料記載太一致,可能是我想多了,畢竟我對當年的戰事一無所知。”
伊莎利亞轉過身,走到畫像前,看着上面穿着女王盛裝面容威嚴的自己,“那個女人的死,我也從不曾忘記啊!”
由裡佳看着女王的背影,聽着她無限唏噓的語氣,心想難道女王陛下知道什麼秘密?
伊莎利亞側頭,用餘光掃向她,“那個人一直在調查當年的事,我相信他會告訴你。”
踱到桌前,伸手在茶杯口探了探茶水的溫度,“好了,你也累了,回去休息一下吧,晚上還有一場晚宴。”
伸伸懶腰,“哎呀,我這把老骨頭,也是快累散架了。”
由裡佳微微頷首,“那麼,我先退下了。”
待她走後,伊莎利亞走到桌前,拉開抽屜,取出一個小匣子,打開,裡面只有一張陳舊發黃的相片,捏起來,指尖輕輕拂過。
扭頭看着窗戶,燦爛的陽光透過明亮的玻璃,撒在地毯上,“其實我真的對王位沒有興趣,只是更痛恨戰爭罷了,伊麗絲姐姐。”
將照片鎖回匣子,“怎麼可能讓如此好戰的你坐在這王位之上。”
鎖好抽屜,拿起旁邊的女士煙,點燃一支。
格達尼表哥,你將軍政的位置交給迷生,別以爲我不知道你的用意,好歹一起長大,共同生活了大半個世紀,你那點心思,我豈會不知。
即便你退了位,軍政大半以上的將領和參議都是你的人,想要拉攏迷生,想用阿陌做誘餌,和軍政連成你牽制皇室的線,我豈能讓你得逞。
哼哼,先是迫害阿陌,現在又想讓阿陌成爲你的護身符,你這算盤打的不錯啊!
拿起電話,“由裡佳,讓南瑟福來見我。”放下電話,將菸頭杵熄。
既然如此,我就用阿陌反過來牽制於你。
……
由裡佳放下電話,坐在主駕上的男人露出淡雅的笑容,“是不是女王陛下讓你找南瑟福?”
由裡佳訝異的看着他,“你怎麼知道?”
男人指指她手中的電話,“先打電話吧。”
“哦。”由裡佳趕緊撥號,帶對方接通後大致交代了一番。
男人發動車子向前駛去,由裡佳看看窗外的景緻,問,“要去哪裡?”
男人微微一笑,“隨便走走。”沉默片刻,“講講吧,那兩個老傢伙談的話。”
由裡佳點點頭,把格達尼的話和伊莎利亞的話一字不落的敘述了一遍。
“哦?”男人掏出煙,由裡佳幫他點燃,男人吸了一口,“莎莉這樣說嗎?”
由裡佳點點頭,看着他,“難道真的有隱情嗎?”
男人將車開到海邊,放下車窗,曲臂搭在窗上,吸着煙,姿態優雅,“確實有內幕,那島徹家的繼承人是莎莉的表姐伊麗絲,別看是個女人,卻是個好戰份子。”
伊麗絲一心想要爭奪王位,並引誘格達尼墜入情網,從而策反了格達尼,讓他成爲自己的臣下。
就在兩人密謀篡奪王位之時,被伊莎利亞發現苗頭,派人毒殺伊麗絲。
由裡佳頗爲震驚,“你是說島徹家的繼承人是女王陛下毒殺的?”
男人點點頭,“若是我,我也會這麼做,你想想,那伊麗絲和格達尼都是好戰分子,尤其,兩個家族的軍隊合併在一起,說的誇張點,橫掃周邊國家、跨國侵略簡直易如反掌,格達尼野心很大,他纔不是會甘心屈居人下的主。”
男人頓了頓,繼續說,“其實,當年格達尼和伊麗絲殺的島徹族人根本不是激烈派,而是和解派,這羣人厭倦了無休止的戰爭,提出向王室和莎莉投降,格達尼怕自己篡位的陰謀被泄露,便與伊麗絲合謀消滅了部分和解派。”
“當年的戰事雖說是科勒米絲蕭牆之爭而起,但隨着戰事漸漸擴大,已經波及到周邊國家從而形成國際紛爭,最終導致國際和平聯盟插手,伊麗絲迫於壓力,表面歸順,但始終心有不甘,不停派人暗殺莎莉,莎莉爲了自保,也爲了國家安寧,最終不得已而毒殺伊麗絲。”
扭頭,“格達尼深愛着伊麗絲,伊麗絲死後,格達尼一直想爲莎莉報仇,另一方面,格達尼一心想復興島徹家族,他始終很排斥莎莉的溫和作風,這就是爲什麼格達尼一心想讓索希爾成爲王儲的真正原因。格達尼老了,知道自己沒剩多少精力搞事了,便想培養索希爾爲接班人。”
海風吹亂碎髮,他伸手輕輕撩起,“呵呵”一笑,“人算不如天算,大少爺死的太早,二少爺貌合神離。”
“等等。”由裡佳突然想到了什麼,“我想起一件奇怪的事。”
男人看了她一笑,吸着煙,“什麼事?”
由裡佳眉頭微皺,“當曲佑說自己是哈魯曼少爺的兒子時,格達尼很篤定的說了句,‘不可能,他早就死於意外’,難道說……”
男人伸手摸摸她的頭,“你也想到了。”
收回手,“不錯,當年哈魯曼帶着族長令逃離的時候,格達尼派人追殺,他連人帶車墜入懸崖,命不該絕,他的夫人用自己的身體爲他做緩衝,他夫人死了,他活了,只不過,再也站不起來了,掩護他逃離的部下爲了讓哈魯曼爭取足夠的逃脫時間,讓與哈魯曼身形相似的隨從換上他的衣服,毀掉容貌後再自殺。”
由裡佳難以置信的搖着頭,“那是他親生兒子啊。”
“所以說……”男人看着前方波濤涌洶的海面,“讓這樣的人掌控國家,這個國家會變成什麼樣子。”
由裡佳突然想起什麼,說,“你剛纔說他們消滅了部分和解派,那剩下的和解派死士呢?”
男人笑了,伸手在她鼻尖上颳了一下,“還是這麼笨,事情都已經這麼明白了。”
由裡佳心都被刮軟了,撒嬌得嘟着嘴,“人家想不到嘛。”
男人丟出菸頭,“曲佑不是已經亮出了族長令嗎?島徹家族的死士認令不認人。”
“哦!”由裡佳一拍手,恍然,“剩下的和解派被哈魯曼少爺收編了。”
男人點點頭。
由裡佳似乎鬆了口氣,笑道,“這樣就好了,族長令在曲佑手裡,加上還有和解派的死士守護,女王陛下可以睡得安穩了吧。”
男人淡淡的一笑,“那種東西,就和王位一樣,莎莉是女王,重大事務的決定權還不是在格達尼手裡。我把曲佑帶來,亮出那個東西,只是警告格達尼,讓他明白,有些事總會讓他始料未及的。稍微牽制他一下罷了。就好比,他雖然對莎莉的王權有恃無恐,但面子上還是要過得去,對吧。”
男人收起笑容,“島徹家族縱然已沒落,事情卻遠不止如此簡單。”
由裡佳看着男人凝重的側顏,想到了什麼,心頭一緊,“哈魯曼少爺逃離、阿陌父母的死,玄老先生受傷,這三件事的時間相差不多。難道……這些事有什麼關聯?”
男人給了她一個讚賞的眼神,點點頭,“陌的父親出事前找到我,說他有預感,命不久矣,並把陌帶來讓我務必保全阿陌的性命,那之後不久便真的出事了。再沒多久,玄老先生也出了事,不過他命大,保了一條命,卻再也不能拉琴。”
由裡佳追問,“玄先生有沒有說是爲了什麼?”
男人看着車外,“他說,有人密謀想要暗殺女王。”
“什麼!”由裡佳驚叫,“難道是親王?!”
男人淡淡的說,“當時並不知道是什麼人,但是根據我的調查,初步斷定是格達尼。想必是格達尼的人在密謀的時候被阿陌的父親無意中得知,卻又被格達尼的人發現將此事稟告給格達尼,格達尼就動了殺心,同時又擔心阿陌的父親會率先通知玄老先生,所以,想要將玄老先生一併剷除。”
輕嘆,“當然,這一切都只是猜測,還沒有掌握證據。”
由裡佳握住他的手,雙眸泛着波光,“所以,你還要繼續調查是吧,還是要離開是吧?”
男人將她摟在懷裡,笑道,“小天使這是捨不得我嗎,哈哈。”
眼中閃過一絲寒氣,“必須將所有事情揭露出來,並且將島徹家族徹底清除,孩子們才能真正的自己的生活。”
已經沒落的島徹家族一定有什麼支撐着,不然,格達尼不會這樣執着。
調查這麼多年,始終有一層黑霧無法撥開,我相信,只有這層黑霧散了,才能得到真正的真相!
所以,一定要擊碎它!
這些話,男人沒說出口,而是苦笑一聲,“哎呀,你看,父親很難當啊,哈哈。”
託着腮,看向外面,不再說話。
由裡佳仰頭看着他,“需要我做什麼?”
男人輕描淡寫的說了句,“促成阿陌和迷生結婚的事。”
由裡佳怔了怔,離開他那溫暖得讓人捨不得的懷抱,“這樣……”
男人扭頭看着她,“是不是不忍心了?”
由裡佳看向窗外,“我看到阿陌和阿川在一起時的樣子,那樣快樂,充滿幸福的。”
男人長嘆,“唉,呀,這羣混小子,自己爹在這裡勞心費力的爲他們謀劃人生,他們倒好,一個二個的只會忙着泡妞,太讓人氣憤啦!”
伸出手指撩繞着由裡佳的髮絲,“成長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只有不斷受傷才能變堅強,才知道自己到底該走什麼樣的路。”
由裡佳扭頭看着他,“還是不打算回去看看嗎?”
男人露出陽光般明媚的笑容,“說的什麼話,什麼地方能比外面更好玩?爲什麼要把自己困在那磚瓦建造的囚籠之中。”
貼近她的臉龐,呵着熱氣,“等全部都結束了,要不要和我一起流浪?”
由裡佳覺得自己的臉好熱,羞赧的說不出話。
男人“呵呵”笑着離開她,發動車子,“該回去了,你的女王陛下可是離不開你呢。”
……
“我知道了。”
千川掛了電話,看着身邊興奮的不能自已的小傢伙,笑道,“阿陌,想不想回家?”
正撈魚撈的開心的玄陌子頭也不回的說,“回家幹嘛,還沒玩夠呢!”
千川蹲到她身邊,“我是說,回弗萊華。”
玄陌子一聽,立刻丟掉手中的漁網,興沖沖的說,“好啊,什麼時候!”
天吶,這地方真是一刻都不想多待,從到這裡來就沒有開心的事。
不,今天就是最開心的啊,哈哈!
這時突然傳來音樂聲,玄陌子一聽,興奮的說,“快聽,是昨晚的歌哦,走去看看。”拉着千川便跑。
順着音樂聲,一直跑到步行街。
只見步行街中央碩大的電子廣告屏幕上正在播放昨晚的演出,下面圍了好多人,拿着手機錄製。
因爲這首歌還沒有正式發行,所以網上只有偷拍的盜版,但是畫面太差,音質也不好。
這可是木星集團特別播放的耶。
玄陌子抓着千川的手,雀躍着讚歎道,“舞臺上的哥哥超級帥呆了啊是不是!還有白雪,哇,你不知道我有多羨慕她,能把鋼琴彈出這種力度,簡直太棒了!”
捏着下巴,“我覺得,我應該多要點哥哥的簽名,然後拿出去賣,一定能賣個好價錢。”
頓了頓,“突然想起件事。”
千川低頭看着她,“什麼?”
玄陌子咧着嘴,“本來我和阿水說好,我的婚禮上,他會爲我彈琴,可是沒想到居然是他的婚禮在我前面,所以,今晚的晚宴我要如約爲他彈琴呢!”
她說的開心,完全沒注意到千川眉宇間的煩愁。
你還想要去參加晚宴嗎,我的阿陌,你若去了,不知道還能不能和我回家啊。
剛纔玄落打電話給他,說了格達尼將軍政大權交給迷生的事。
任誰都看得出來,格達尼是爲自己建立一條防禦線,線的起點和終點都是同一個人。
阿陌!
千川不知道怎麼給玄陌子說,他只知道,迷生不會輕易放手,就算現在帶她走,迷生也會想方設法讓她自己回來。
爲了阿水,爲了大家,她一定會回來。
格達尼和迷生都料定這一點。
玄落讓千川帶玄陌子離開,不論發生什麼,玄落決定自己一人承擔。
呵呵,真是太狡猾了,想這樣在阿陌面前表現啊!
“阿川!”
清脆的叫聲打斷他的思緒,笑吟吟的看着她,“怎麼了?”
玄陌子仰着臉,“怎麼樣?我的主意。”
千川撩着她的髮絲,“當然好。”
玄陌子抓住他的手,不由分說的拖着他就走,“那就現在去吧,時間緊迫啊!”
他看着玄陌子晃動的腦袋,停住腳步。
玄陌子扭頭,不解的看着他,“怎麼了?”
千川站到她面前,握着那纖弱的肩膀,低頭貼着她的耳根,“跟我走吧。”
那熱乎乎的氣息撩撥着玄陌子的心,“噗通”亂跳,體溫直線上升,舔着溫軟的脣,“阿川想去哪裡?”
千川張開手掌,插進那散着讓他着迷的香氣的髮絲中,將她的頭按在懷裡,“只有我們兩個人的地方。”
不想再讓你離開我身邊,那寂寞的思念讓人快要發瘋。
玄陌子聽着千川的心跳,“好,阿川去哪裡,我都跟着你去。”
手機不合時宜的響了,玄陌子戀戀不捨的離開千川那溫暖的懷抱,掏出電話,“喂,阿水……啊,忘記了,哈哈,你在哪裡……好。”
掛了電話,衝千川笑道,“我拜託阿水幫我找的書,玩了一天,忘記了。”
千川伸手摸着她的臉,看着她眼角的符號,“以後不許再讓自己受傷了知道嗎?”
玄陌子自然聽不出他的話意,只當他是對自己的關心,露出開心的笑容,“知道啦。”
抱住千川的手臂,“你在身邊,我怎麼會受傷,是不是,老~公!”
還故意拖着長音,調皮的吐吐舌頭,“快走吧。”
千川默默地跟着她。
命運什麼的,我雖不信,但是,它卻真的會把你帶到迷生的身邊去吧!
(第20.8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