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不向去時那般趕,我們一路騎着馬兒慢慢悠悠,在第三天的日升之時纔到達了落日崖。
琉璃沒有將我送回木屋,而是在離木屋有些距離的地方將我放下了馬。
“以後,我會時常來看你的。”他那雙風華萬千的眸子深深的望着我,好似有着千言萬語擱淺其中。
我點點頭,心中滿是感激。
“以後你能來看我,我便不覺無趣了。”
他輕笑,緩緩道:“有你這句話,我便一定會來。”
我再與他交談了幾句,最後目送他策馬消失在了暖陽的盡頭。在那一瞬間,我恍惚了一下,一種前所未有的失落感猛的爬上心頭,爲何我竟會覺着,這將是我們最後一次相見了。
轉身回去時,老遠便見木頭在木屋前立着。走近才發現,他一臉疲憊,眼圈有些發黑,一雙佈滿血絲的眼睛有些滯然,一看便是沒休息好的模樣。
“小白,你回來了。”他見着我,眼中光芒頓現,表情甚是激動,可說話還是那樣平靜淡然,就好像我只是早起去趕了個集市回來一般。
“木頭,你......是不是沒睡好覺?”我走近他,心中是一陣愧疚,那晚我走的匆匆,也沒給他留個字條什麼的,他可能覺得我那樣悄悄離開便再也不會回來了吧。
木頭衝我溫雅一笑,並無半點責怪的意思,也沒有問我究竟去了哪,他只是輕輕的,宛如自言自語一般,“回來便好......”
回來便好,這一句話猶如榔頭一般,狠狠的敲在我的心頭。有些話便梗在了我的喉間,想開口,卻又不忍。
想了想,我不再說什麼,徑直向屬於我的那間木屋走去,我心底知道木頭對我的好,可越是這樣我便越不敢面對他,因爲我的心,我唯一的一顆小小的心,全部都被那個名爲項凜風的男人填滿了,餘不出一絲空隙出來。即使這輩子我與項凜風有緣無分,即使不能再相見,我這顆心,還是會完整爲他保留,直至我與世長辭。
“木頭,我有些累了,我先回屋歇息去了。”一路風塵,一路心痛,我是累了。
可這門還沒打開,木頭便冷不防的從身後摟住了我的腰。我楞了,我呆了,我驚了!
“小白......”他靜靜的將我箍在懷中,堅實的胸膛貼着我的後背。我渾身一顫,心想,這小子什麼時候長胸肌了?又什麼時候這麼大力氣了?在我的記憶中,他一直是個清瘦的寡言少年,威武霸氣這些詞和他完全沾不上邊,可現在的木頭,分明是那麼霸道的將我禁在了他結實的桎梏之中。
“木頭,有話咱好好說,別動手。”我心中甚慌,這才意識到,木頭已經不是那個年少陪着我瘋玩的呆瓜了,他長大了,成熟了,如今也血氣方剛了。
“小白,我知道你去找他了。”我本是想掙脫木頭,卻不想他的動作更加霸道了幾分,令我動彈不得。
我見過呆滯的木頭,沉默的木頭,傷懷的木頭,卻從沒見過他霸道的一面,而現在,我只希望這一面不要展現給我。
“我是去了皇宮,見了他一面。”我不想對木頭說謊,有些事情總是需要說明白,有些感情既是無妄的芽,就不該讓它生長。
“你決定回去了嗎?”木頭的聲音終於不再是之前那樣平靜如水了,在這涼爽的清晨,聽着他此刻的語氣,我總覺得春天還遠着呢,我所置身的仍舊是一片寒冬天地。
我輕輕搖了搖頭,將心底的那顆無妄的芽狠狠的掩埋。
“我只是想他了,但是我回不去。”
感覺到木頭的身體放鬆了一下下,我又狠狠心,接着說道:“可是我的心在他那,離開了他我楚沐白就是不完整的,我愛他,所以我沒法再接受別人的愛。木頭,你明白嗎?”
他沉默了,是的,木頭開始用一貫的沉默來與我對抗了。就在我以爲他要沉默到天荒地老的時候,卻不料身後傳來一聲嗤笑。
我正納悶他爲何能笑的這樣令我心中發毛,一陣冰冷入骨髓的聲音又自身後響起。
“你愛他?你愛他愛了多久?”
額......這個問題我得算算,要說時間嘛,恐怕也才一年多吧。
不等我回答,木頭突然便低沉咆哮道:“你知道我愛你愛了多久嗎?”
我一愣,這丫的霸氣側漏了啊。
“十年......還是十七年?”說實話,這問題引得我認真思考了,木頭喜歡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在我還未剋死那三個夫君前?
“沐白,我對你的情,何止十年二十年,”木頭在我身後繼續咆哮,那是一種壓抑了不知多久的隱忍,其中透着委屈透着不甘,自然,還有那麼一絲憤怒。“沐白,你聽着,我愛了你五百八十七年,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五百八十七年,我從第一眼便愛上了你!”
聽完這話,我驚異的只有兩件事情,其一,木頭竟然不喊我小白,直接喊我沐白了,十七年來,他從未喊過我沐白;其二,我與他統共就認識了十七年,這五百八十七年他是怎麼算出來的?難道是連上輩子上上輩子,往後推八輩子的時候他就認識我了?如此深情的表白,我怎能消受的起啊。
“木頭,咱深情歸深情,可不帶扯前八輩子來玩深情的哈。”我不動聲色想要掙開木頭的懷抱,可是他太有力氣了,我奮鬥了一下,他仍舊紋絲不動,將我抱的更緊了些。
我嘆了一口氣,而後說道:“木頭,你快把我勒死了你知道嗎?”
本來以爲他會心疼,至少先放開我再繼續深情,哪知他藉着我這句話,更加大肆的深情的起來。
“你死了,我便隨你一起。”
完了完了!木頭癲狂了!他竟然想和我同歸於盡!
我不知道我究竟做了什麼讓他的身心受到了如此大的打擊,我承認我夜半跟着琉璃去了皇宮而不通知他是我不對,可是他也不至於懷恨至這種地步,得不到就毀滅?
現在的木頭神智似乎已經完全不清醒了,我深知這個時候不能再刺激到他了,這悶葫蘆說不準一瘋起來便成了野獸。有句話怎麼說的來着,叫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我不怕他驚人,就怕他殺人。
“木頭,你瞧瞧你,這些天肯定沒睡好吧?等會想吃什麼?我去給你做,你先回屋歇着吧,我做好了再喊你。”
我儘量使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溫柔膩人,從而達到安撫他這顆心靈的目的。
“小白,你一定覺得我瘋了對不對?”
“沒有沒有,”我慌忙搖頭,連連否認。“你怎麼會瘋了呢?你是最清醒最沉着最冷靜的人。”
“也是最膽小的。”木頭將頭靠在我的肩膀上,語氣又恢復了先前的淡而悠遠,他似乎思緒飛到了遠方,飛到了自己的世界中,那可能是他臆想出的世界。
“你知道我第一眼見到你是什麼時候嗎?我知道你記不得了,但是我這話,你總有一天會想起來。第一眼見你,你在仙絮樹下撿起一片片花瓣,笑的可甜了,你說,從沒有聞到過這樣清香的味道,似乎可以讓人忘卻所有不快,所以你決定帶一些花瓣回去。”
仙絮樹?這是什麼樹?我怎麼從沒聽過?
木頭也不理會我思緒翻飛,仍舊自顧自的說着。
“那時候我在想,這個女的笑起來比仙絮花好看多了。也便是那初次相識的第一眼,我便愛上了你,並且無法自拔。可我一直是個膽小鬼,我愛你比他久多了,卻一直沒敢告訴你。”
我想,這個故事裡的女子一定不是我。復又想起木頭曾經被馬車撞成過活死人,曾經跌入水塘中昏迷了一天*,這該不會是......後遺症犯了!
“木頭!”我猛然一喝,打斷了木頭的美夢。
他楞了,隨即問道:“怎麼了?”
“我給你找個大夫來瞧瞧吧,雖然你不認爲自己有問題,但是我覺着你現在問題很大,必須得醫治一下才行。”不然這天馬行空的大腦怎麼才能消停?
木頭愕然,終是放開了我。
“你就當我是腦子出問題了吧。”他撂下這句話,繼而頭也不回的鑽進了木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