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更合理的解釋了。夏梓淵心裡生出了一點兒期待,與上官良辰合力打開了陣法,令衆人留下,只帶着林清許、鍾靈毓和上官良辰踏進了院子,到處都是熊熊燃燒的大火,映紅了夜空。
夏梓淵不假思索的朝那個花園走去,林清許三人緊隨其後,當遠遠的看到獨孤老人扶着夏荷站在河邊時,林清許拽住了他:“梓淵,我們先不要過去了,留給他們一點兒空間吧,我們先把火滅了。他們需要好好談一談。”
獨孤老人和夏荷的確需要好好談談。他望着眼前依舊美麗的女子,素面白衣,眼睛卻早已不復當初的神采,依然忍控制不住的心疼。
“爲什麼救我?”夏荷眼神渙散的盯着某個方向,十九年前,他是她一個人的獨孤義,對她溫柔體貼,許她白頭到老,可也是他,在她遭遇了那樣的痛苦、最需要他的時候,他選擇了別人,讓她一人陷入無盡的痛苦中。
直到今日,她想結束自己的人生時,才發現幾乎所有的情感,都圍繞這個名叫獨孤義的人展開。
內心的悽苦有誰知道,她本來可以一直幸福的,如果沒有那個女人的插足,如果自己當初不那麼驕傲,接受那個孩子……可惜時間不能重來。
“不想看着你死。”獨孤老人將她扶直了身子,聲音平靜,隨手遞給了她一塊手帕,“都已經過去了,放下吧,原諒我犯過的錯,原諒已經死了的她,也放過你自己吧。你還有梓淵,他是你的親生骨肉,他從小過得那麼辛苦,你忍心讓他一輩子愧疚嗎?”
夏荷在接過那塊手帕的時候,瞳孔再次放大了,這是她二十年前給他的,他竟然一直留着!這是不是說明,他心中依然有她?
看着泛黃的手帕,夏荷禁不住攥緊了:“既然都已經過去了,那你能不能回到我身邊?”反正她也時日不多了,就讓她放下驕傲吧,讓心愛的人陪自己走過最後的日子。
獨孤老人沉默了片刻,眸光閃動。直到今日,他依然深深的喜歡她。可是朝夕面對,他仍然膽寒,他唯一兒子的死,雖不是她有意殺害,卻和她脫不了關係。當然,罪魁禍首是自己,是自己沒有保護好她,還違背了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承諾。
夏荷再次笑道:“罷了,你走吧,從此我們是路人。”然後眼睛不再看他。
獨孤老人的心顫抖了下,因爲夏荷此刻那句絕望的“從此我們是路人”。
他自認豁達不爲世俗羈絆,實際上自己卻無論如何過不了這關。默默的轉身,無聲的、慢慢的朝門口走去。
林清許擋在了他前面:“前輩,我可以跟你說句話嗎?”
獨孤老人看着這個明眸皓齒的姑娘,點了點頭。
“前輩,十九年了,所有人都爲當初的行爲付出了沉重的代價,這些懲罰應該可以了吧?”林清許清亮的眸子盯着他,漫天的火光爲她的臉鍍上了紅色,
獨孤老人點了下頭,嘆息道:“的確可以了。”
“既然這樣,前輩爲什麼不能回到夏伯母的身邊,你們明明對彼此還有感情啊。”林清許繼續問。
這個問題直接擊中了獨孤老人的痛點,他搖頭道:“你太年輕,不懂。”
林清許沒有放棄,咬咬牙又道:“前輩,如果夏伯母的生命只剩下幾個月了,你願意和她走完最後的旅程嗎?”
“什麼?!”這次輪到獨孤老人震驚了,他不想面對他們,恨他也好,怨他也罷,可他希望他們能好好活着。
“前輩,她說的是真的。”夏梓淵緩緩走了過來,放下他的驕傲,“不然我也不會出此下策,我娘一直不怎麼快樂,我知道,她想見你,只是,她不肯說。”夏梓淵看到他的神情,知道他仍然在乎母親,這就好辦了。
獨孤老人突然覺得呼吸有點壓抑,一直以來,他默默的關注他們,知道他們活得不錯,就可以了,可是猛然聽到夏荷就要離世的消息,一時竟然難以接受。
獨孤老人頓時有些慌張無措起來。
“師傅。”正在這時,響起一道低低的聲音。孤獨老人順着聲音,看到鍾靈毓尷尬的同自己打招呼,來不及思考其他,忙道,“靈毓,你醫術好,快去看看。”說完便引着鍾靈毓去了河邊。
林清許看到獨孤老人臉上掩飾不住的緊張,悄悄握了握夏梓淵的手:“放心吧。”
夏梓淵深深的望了她一眼:“謝謝你,清許。”如果沒有她,沒有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孩在他身旁,他都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一切,都不知道活着是否還有意義。精神上,她是他的依靠。
兀自發呆的夏荷看到獨孤老人去而復返,面上禁不住浮現一絲喜悅,見到他身後的幾個年輕人時,神色又複雜了起來。
“靈毓,你快去給他看看。”獨孤老人又催促。
鍾靈毓走到夏荷跟前,彬彬有禮道:“伯母,請伸出手來。”
夏荷沒有動作,慵懶的問:“做什麼?”
林清許和夏梓淵則一臉熱切期待的望着獨孤老人,他輕聲道:“你的病我已經知道了,靈毓醫術很高,讓她給你看看,或許還有轉機。”
夏荷看着他柔和的目光,眼眶一下子溼潤了,很久以前,他就是這麼對自己的。他知道了,現在算是同情嗎?
若是以前她驕傲的性子,怕是萬萬不接受這樣的施捨的。可是現在,時隔十九年後的溫柔重現,將她的驕傲擊得潰不成軍,配合的伸出了手。
鍾靈毓仔仔細細的爲他診治一番後,眉頭越來越重,獨孤老人忍不住問:“到底怎麼樣?”臉上的在乎一點兒都不摻假。
鍾靈毓的面色卻愈發的凝重:“倒不是無藥可醫,一是藥材太難尋,二十夏伯母心病太重,需要好好疏導。”
“你說,都需要什麼?”獨孤老人雖然神色還算平靜,可微微攥緊的手指出賣了他的緊張。
鍾靈毓從容的答道:“天山雪蓮,千年人蔘,高原鹿茸,東海珍珠……”她列了七種極其難尋的藥材,然後說,“剩下的十幾味藥材,我的藥房裡便有。”
獨孤老人緩緩的說:“我去找,一定能找到,你回去準備好其他的。”
鍾靈毓心中大喜,不好意思算計了師傅,但既也是爲了救他愛的女人,又順便爲自己找了些難得的藥材,她竭力維持鎮定:“師傅,夏伯母鬱結於心,需要好好疏導,我建議她跟你一起去。”那些地方的氣候對於夏荷的病很有好處,何況她內力深厚,武功高強。
夏荷道:“我可以去。”她心中爲鍾靈毓的這個建議高興不已,此刻她已明白,獨孤傲現在對她的感情,並不比自己對他的少。
獨孤老人皺着眉頭:“那些都是極高極寒的地方,你就不要去了,等我回來。”
“那個,前輩。鍾大夫都這麼說了,還是讓夏伯母跟你去吧,這樣更有利於她的恢復啊。”林清許急忙插嘴。
夏荷重複道:“我跟你去。”
獨孤老人猶豫,糾結,皺眉,臉上變幻萬千後,才說了聲:“好。”
就是這麼一個字,讓夏荷露出了淺淺的笑容。雖然淺,但是那裡的幸福滿足卻是每個人都看得出來的。
愛情,果然是讓人強大的東西。
夏荷目光復雜的看了眼夏梓淵:“以後,爲你自己而活吧。你快樂,就夠了。”
“如果遇到什麼解決不了的,就去找靈毓。”獨孤老人很不客氣的將徒弟賣了。
鍾靈毓只是笑嘻嘻的說了句:“師傅,不帶你這樣的。”旁邊的上官良辰微微沉了下臉。
“走吧,我們快點兒去,你的病便能早點兒治好。”獨孤老人對夏荷說完,便不再理會這幾個年輕人,帶着她飛快的消失在了夜色中。
“他們走了嗎?”林清許沒有武功,只好悄悄的湊在夏梓淵耳邊,確認信息。
夏梓淵望着遠方的夜空,寵溺的摸着她的頭:“走了。”
林清許立即大大咧咧的道:“靈毓,你反應真夠快的,我剛纔讓你儘量創造機會,沒想到你這麼快就創造好了。”
“那也是你配合的好……”鍾靈毓還沒來得及說話,夏梓淵面色大變:“什麼意思,你剛纔說謊了?”
鍾靈毓聳聳肩道:“基本屬實,你母親的病是能治好的,只要跟着師傅去那些地方走一走,回來再吃藥調理一下便好了。”
夏梓淵這纔鬆下心來,不解的望着林清許:“你們什麼時候這麼熟悉的?”如果她知道,以前自己追過鍾靈毓,會不會心裡不痛快?
林清許只是和鍾靈毓隨便聊了幾句,彼此就確定都是穿越人士,遇見老鄉,自然熟的快,她笑眯眯的道:“我倆一見如故,怎麼你不高興啊?”她本是開玩笑的,可是見夏梓淵有點兒嚴肅的模樣,反應過來此時開玩笑有點兒不大合適,立馬討好道:“我不是想和你的朋友也搞好關係嘛。”
上官良辰瞬間猜出了夏梓淵神色異樣的原因,心中愉悅,臉上卻維持着雲淡風輕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