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昀原本安心養胎着, 對於鄴城裡發生的事,也不甚清楚。
只是有一日,她剛喝完安胎藥, 準備入睡, 卻聽見房裡的兩個小丫鬟嘀嘀咕咕地說着什麼。
兩個小丫鬟討論的正是蘇霽中毒一事。
如今蘇北在鄴城大張旗鼓地買藥, 買書, 更是重金懸賞, 若是有人能夠尋來紅玉蓮,必讓他後半生無憂。
木昀在聽見紅玉蓮那一刻,腦海中陡然閃過那個人說的話。
“當初他和我在一處時, 曾提過紅玉蓮,說是北方的渝城附近的雲山上, 就長着這種藥。他年少時曾貪玩上過山, 見過這種藥, 不過當時還未開花。他說,依着附近村裡人的話, 這紅玉蓮應該就在最近幾年會開花。”木昀細細地說道,將那個人與她說的全然告訴了蘇之。
“木姑娘此話當真?”蘇梵在一旁問道,神色間卻透着喜悅。
“這種事他沒必要騙我。只是,如今渝城並不太平,你們若是前去, 需得注意自己的安危。”木昀有些擔憂地說道。
渝城地處東渝和北魏交界之地。
北魏一向不喜東渝, 近來更是頻頻在邊界出兵試探, 如今前去, 並不是一個好時機。
“木姑娘, 多謝。”蘇之說着,便起身向着木昀鞠躬道謝。
木昀趕忙接住蘇之, “蘇姑娘,這是哪裡的話。你如今是阿軒未過門的妻子,便是我親人,親人之間哪需道謝?”
蘇之感激地看了一眼木昀,目光觸到一旁的趙軒,卻微微移開。
“木姑娘,我還有些事,就不相陪了,今日多謝。”蘇之說完,便往後院走去。
蘇梵看了一眼依然待在原地的趙軒,捅捅他的手臂,“還不趕緊去,依着小之的性子,肯定是想一個人去雲山,你能放心?”
趙軒卻依然紋絲不動,聲音淡淡地說道:“她不會的。”
蘇梵有些莫名,不會什麼?
晚間的時候,蘇梵便明白趙軒那番話的意味了。
“伯父,義父,此次我想讓阿軒和我一起去雲山。”蘇之對着蘇北和柳青說道。
“不行,我和你大哥一起去。如今渝城正亂着,你們兩個人若是出了事怎麼辦?”蘇北不贊同地說道。
“伯父,木姑娘只是給了我們一個消息,真假尚未可知。若是伯父和我們一起去了,後面再有消息,又該如何?”
蘇之說得在理,可是蘇北還是不放心的。
“伯父,渝城雖亂,但是隻有我和阿軒二人前去,反倒不會太過引人注目。我們只是去尋藥,並不會摻和進戰事中,安危方面是不會有問題的。”蘇之勸說着。
蘇北神色有些動搖,柳青見蘇之心意已定,也不想再勸,只是拿出幾瓶藥來,說道:“你們將這些藥拿着,以作防身之用。之兒,切記,一定要安全歸來。”
“柳先生,伯父,我會護好之之的,藥,我們一定會帶回來。”趙軒接過藥瓶,目光堅定地看向柳青。
蘇之對着蘇北和柳青二人,緩緩說道:“之兒,定會安然歸來。”
這是她能對二人做的最好的承諾。
――
雲村,李大娘將一碗綠豆湯放到桌上,笑着說:“二位喝點綠豆湯吧,這天氣太熱了,喝點會好受點。”
蘇之淺笑着接過綠豆湯,謝道:“多謝。李大娘,不知那張染翁什麼時候回來?”
“那我還真的不清楚。他啊,沒事就愛往這雲山上跑。整個雲村裡,除了他,還真沒誰再敢上這雲山了。畢竟這雲山上,蟲獸可是一大堆,去了有沒有命回來都不知道。
所以啊,我勸二位,若是沒有什麼要緊的事,就別往這雲山跑了。若是真遇到什麼不測,張染翁可是救不了你們的。”
李大娘一向是個熱心的,這會兒見蘇之和趙軒有意前去雲山,便苦口婆心地勸道。
蘇之輕輕搖頭,卻是拒絕了李大娘的好意。
她和趙軒二人來到渝城,經打聽來了這雲村。
聽村裡的人說,雲山甚是詭異。一般人走了進去,甚少能安然地走出來。是以若是真的有人想上山,一定會清張染翁帶路。
“李大娘,有人找你。”門外一個粗礦的男聲響起,李大娘應了一聲,便往外走去。
不多時,外面便傳來李大娘的聲音,“這是怎麼了,一個兩個的都要上雲山,難不成這雲山還出了什麼寶貝不成?”
蘇之和趙軒對視一眼,有其他人要上雲山?
兩人思索間,來人已經跟着張大娘進了屋。
爲首的人一身戎裝,面容白淨,腰間掛着一把長劍,來人一手搭在劍上,臉色肅穆。
蘇之一愣,對方竟是個女子。
“二位,這是我們葉將軍,這些年渝城附近的安寧可都虧了葉將軍。”李大娘介紹道。
趙軒聞言,劍眉微挑,將軍來雲山做什麼?
“葉將軍,久仰大名。”趙軒起身,拱手說道。
“聽李大娘的意思,二位也是要上雲山的,只是不知二位要去做什麼?”葉沉央看着兩人問道,眼裡有着審視之意。
雲山雖然兇險,但卻是東渝和北魏的交界,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作爲將領的葉沉央自然會多想。
“葉將軍,我與夫君只是前來尋找一味藥材,並無他事。”蘇之溫和地解釋道。
葉沉央眉頭一皺,“尋藥?”
“是的。”蘇之答道。
這下葉沉央卻未再詢問,回頭對着後面的下屬問道:“修寒呢,還沒跟過來?”
“來了來了。”葉沉央話音剛落,門外就跑進來一個男子。
來人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裳,眉清目秀,但是卻透着一股痞氣。
“沉央,你也不等等我。你不知道,我差點沒被放出來。幸虧王副將來幫個忙,你說你,請我……”
來人還準備絮絮叨叨地說一番,卻被葉沉央驀然打斷,“慕修寒,你再廢話,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
慕修寒看了看葉沉央認真的眼神,默默地閉上了嘴巴。
“李大娘,不知你這處有沒有多餘的屋子,我們想在這裡等張染翁回來。”葉沉央對着李大娘說道。
李大娘看了看站在另一邊的蘇之和趙軒二人,卻是有些爲難,“屋子如今只剩一間,若是將軍可以和慕公子住一處……”
李大娘話未說完,慕修寒就在一旁大呼小叫起來,“不行,不行,我不和她住一處。李大娘我明明記得,你這裡有三處空房,怎的就不夠了?”
“是三處,只是他們二人已住了兩間,自然只有一間了。”李大娘指了指一旁的蘇之與趙軒二人。
慕修寒打量了二人一番,說道:“二位是夫妻?”
蘇之猶疑了一下,點了點頭。她和趙軒爲了出行方便,便以夫妻身份相處。
慕修寒立即拍了一下掌,說道:“既然如此,你們二人住一處就是,何苦分房而睡,連親近都不能。”
這話說得有些露骨,趙軒雖然對慕修寒提議挪出一間房來不滿,但是能和蘇之住一處,他自然樂得同意。
他們二人一開始尋的藉口,便是蘇之的身子不好,不宜住在一處。
如今慕修寒死活不願意和葉沉央住在一處,蘇之只能和趙軒住在一起。
夜間,趙軒已經歇下,蘇之卻起身走到屋外。
月色的籠罩下,遠處的雲山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偶爾還會傳來幾句狼叫聲,昭示着雲山的不太平。
“蘇姑娘怎的待在外面?”一個微微有些低啞的聲音在蘇之身後響起。
蘇之回頭一看,只見葉沉央穿着一身常服坐在院子裡的石椅上,正拿着一塊布擦拭着長劍。
“將軍不也還沒睡。”蘇之走到石桌旁坐下說道。
“我跟蘇姑娘可不是一樣的人,這般時候,尋常女子都該歇息了。”葉沉央淡淡地說着。
蘇之淺淺一笑,說道:“葉將軍不也是尋常女子嗎?何必要將自己區分於他人?”
“女子,”葉沉央擡頭看了一眼蘇之,笑着搖搖頭,“你倒是第一個說我是尋常女子的。”
“你們是來尋紅玉蓮的吧?”葉沉央說着,將長劍放於石桌一側。
“將軍不也是嗎?”蘇之反問道,眼裡卻是瞭然之意。
葉沉央挑眉,“蘇姑娘倒是聰慧之人,那蘇姑娘就不怕我與你爭奪紅玉蓮?”
“紅玉蓮,乃是雙生之花。我想,將軍應該只需一株吧。”蘇之淺笑着說道。
“確實,我只需一株。只是不知蘇姑娘是怎知我也是來尋藥的?”
“都是爲自己所愛之人擔憂,蘇之自然比旁人看得明白。”蘇之回道。
葉沉央一愣,思及那個躺在牀上的人,卻是明白了蘇之所言。
倒是她忘了,爲所愛之人擔憂,神色亦是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