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女孩還挺有想法的。
附近的大學有兩所，離得最近的是離江大學，本科院校。
“還在讀書，幹嘛不在學校醫務室治療呢？”
“我們不是在校內打球，是跟着一位省隊退役的姐姐打球。機會挺難得的。如果我不是受傷，肯定還能再跟他們一起玩，真倒黴。”
她再一次強調自己很倒黴。
“介意我給你檢查一下嗎？因爲我看你剛纔走路時，右腿的形狀是不對的，往外翻。如果沒有陳舊傷的話，說明損傷比你想像的要嚴重一些。當然了，我尊重伱的意見。”
李敬生有着摸骨術在身。
給她摸一下就能知道大概的情況。
“算了吧，賣一瓶紅花油給我們就行了。”
扶着她一起來的女孩拒絕了李敬生的提議。
患者不同意讓他摸骨，只能作罷。
“中瓶的夠用嗎？”
“可以。”
她點頭同意。
“11塊錢，可以多塗抹幾次，主要作用是活血散淤。如果有什麼異常情況，你們一定要及時到醫院去檢查，因爲膝關節的損傷有些可以自行恢復。有的會有致殘的風險。”
李敬生把小票和藥給兩個女孩。
她們也爽快的掃碼付了錢，然後離開。
李敬生看着兩人離開的身影，充滿擔憂。憑直覺，那個女孩的膝扭傷應該蠻重的。
人家不同意檢查，他也沒轍。
賣瓶藥，風險倒是沒有。
但是患者真要出了問題，他肯定會非常自責。
到得晚上七點左右，下班鎖門，李敬生先去了一趟金匱診所。
本身離得也不遠。
結果發現人家已經關門了。
看來只能明天早上或中午再來。
李敬生決定買點水果去探望一下徐醫師。
辦這事之前，肯定要先打個電話。
很快就接通了。
“老師，我是李敬生呀！您的病好點了嗎？”
“已經好很多了，兩天都沒看到你來第二醫院了，正骨手法不是還沒學全嗎？有空了記得過來繼續學，別半途而廢。”
徐醫師叮囑他。
能聽到電話那頭的徐醫師說話有點喘粗氣。
說明病情還是蠻嚴重的。
正常情況下，打點滴一天就能見效，現在都已經三天時間了，他說個話都喘氣，絲毫不像以前中氣十足的樣子。只怕不是普通感冒。
重感冒通常需要一個星期以上才能慢慢康復。
“老師，我現在下了班，反正也沒什麼事，準備過去向您請教一下正骨中遇到的問題。您看方便告訴我住址嗎？”
李敬生沒有直接說上門探望。
否則，以徐醫師的性格，很可能直接把他拒之門外。
電話那端猶豫了三四秒後，這才說道“我住在東紫門小區A區2棟11樓，1101室，你過來吧！”
“好嘞，估計要半小時才能趕到！”
李敬生沒想到徐醫師這麼有錢，居然住在東紫門小區。
聽說那裡的房子全是大套房，面積最小的都是121平米以上的。而且本身是個新建的高檔住宅小區，房價一點都不便宜。
開盤價好像就要1.8萬/平米了。
現在的二手房價格早就炒到了2萬/平米以上。
能夠在東紫門買房子，老師有錢人啊！
上次向徐醫師求援，只用了半小時不到就趕過來了，這讓李敬生一陣感動。
徐醫師待他是真的厚道。
買了一些水果，一箱牛奶，打了個車直奔東紫門小區。
擠公交可以省點車費，但是需要轉一趟車，估計運氣背一點，個把小時趕到那兒算是好的了。
李敬生不禁有點懷念那輛賣掉的機車。
有輛代步車，上哪都比較方便。
得努力賺錢，以後有錢了，整輛BBA開着也是相當不錯的。
還記得前年回家過年，村裡有個初中沒畢業的小夥子在外面賺了錢，買了輛十萬不到的國產越野車，把李敬生的父母等人酸壞了。
而他這個正兒八經的研究生碩士，混成了這個吊樣。
連醫生的工作都辭了。
可想而知，當時他的心理落差有多大。
父母儘管沒說，但是從他們看向人家新車的羨慕眼神，他們肯定也希望兒子能有出息。
要是李敬生開診所賺到了錢，在城裡把房子買好，再買輛寶馬或者奔馳的B級車開回家，相信父母肯定會感到特別開心，再也不用去羨慕別人家的孩子。
這事不能急，目前他的前途已經相當敞亮。
只要自己不出昏招，不作死，前途肯定光明。
半小時後，他趕到了徐醫師住的小區。
因爲小區的業主還在陸續入住中，安保管理並不嚴格。
只要不開車進去，甚至都不需要登記，直接就能進。
小區內的環境相當不錯，綠化、兒童的遊樂場所、人車分流，都做到位了。
比唐萍住的老舊小區要高出一兩個檔次。
不過她能有一套屬於自己的房子，怎麼看都比李敬生這個老闆強。
敲開門，是個很有氣質的中年女子，雖然五十歲左右的人了，但是依然風韻猶存。
看得出來，年輕時，這個中年女子肯定是個大美人。
“師母您好，我叫李敬生，是來找徐醫師的。”
“進來！我在這！”
徐醫師就坐在客廳內，不過精神狀態看上去似乎有點不太好。
“這是我買給徐醫師的一點水果和牛奶，也不知道合不合他的口味。”
李敬生把東西遞給師母。
“來就來吧，還買什麼東西呀！老徐可是很久沒讓人上過門了，能讓你來，說明認可你。小夥子快請進來。”
師母把他讓進屋。
房子裝修得相當豪華，電視機都是最新款的曲屏。空調應該是中央空調，傢俱以中式爲主，顯得頗爲古樸和典雅。
李敬生心中暗歎，老師原來這麼富有啊！
“老師，身體好點了嗎？”
“死不了！算是老毛病了，每年都得來這麼一兩回。”
徐醫師跟他從來就沒客氣過。
說話也是非常隨意。
“小夥子，請喝茶！桌上的水果這些，你隨便吃。”
師母給他泡了一杯茶。
“謝謝！”
李敬生雙手接過，也就順勢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他坐的是單人位的沙發。
這種比較好打理一點，但是要論舒服，還是軟的皮沙發坐着更舒服。中式沙發，雖然也有墊子，但是擱手的地方是木頭的，而且坐着總覺得沒那麼自在。
你得擔心別摔倒或磕到之類，皮沙發往裡面一躺，直接懶神附體。想怎麼坐就怎麼坐。
這種中式的，不管是木沙發還是交椅、圈椅，坐着都顯得很正式，太嚴肅了一些。
“您這是什麼病呀？”
“不知道。人民醫院，僑邦醫院，全查了，查不出病因。那幫西醫查來查去就兩個字，感冒。”
徐醫師看來對西醫的陳見挺深的呀。
“那您不是吊水了嗎？這都三天了，總該有點效果吧？”
李敬生髮現徐醫師的臉色很是蒼白，精神也不太好。
感冒其實是對多種症狀的一種總稱。這些症狀出現後，兩三天或者一個星期左右能夠自愈。多由病毒引起。會出現發熱、咳嗽、頭痛、流涕等。
中醫把感冒分爲風寒與風熱兩種，認爲是外邪入體。
西醫則認爲感冒是上呼吸道感染或流行性感冒。
“以前剛吊水的時候，效果還不錯。現在吊水的次數多了，效果越來越差。”
徐醫師說起來有點惱火。
“您既然知道抗生素濫用的危害大，幹嘛不換別的治療方式呢？比如吃中藥。”
李敬生覺得老師應該是比較傾向於中醫的。
“市面上的中藥，大多數都是利潤高、療效差、副作用少，我買它們吃幹什麼？再說了，第二醫院可不是請我去當祖宗的，要不是我的可取代性小，早把我換了。還有就是那些病人大老遠的跑過來，我也不忍心看着他們失望而回啊！打針好得快，也就習慣了。”
徐醫師解釋道。
“老徐呀，以前可沒有這個病，還不都是……”
師母在旁邊插話。
沒等她說完，徐醫師就瞪了她一眼“別瞎說，沒影兒的事，可不能隨便往外冒。你去忙你的吧，我跟小李聊聊正骨的事。”
看得出來，徐醫師在家裡還是很有地位的。
男人是天，女人是地，大事情由男人當家做主，這不是什麼壞事。
徐醫師的老婆五十歲的人，還能這麼漂亮，這麼有氣質，說明丈夫平時對她疼愛有加。
不然，再漂亮的女人，要是所嫁非人，要不了幾年就會變得又老又醜。
“那你們聊着，有事叫我。”
她被徐醫師罵了，並沒有生氣。
也不知道是當着客人的面，給足老公面子，等客人走了後，讓老公跪搓衣板還是咋弄？
“不是說要找我請教正骨的事情嗎？遇到哪些難題了？”
徐醫師看向李敬生。
“我今天接診了一個腿部腓骨嚴重骨折的病人，脛骨也輕微骨折了，雖然給他復位成功了，但是總感覺沒有您給患者復位時那麼完美。”
李敬生本意就只是過來看望老師，請教正骨知識是個幌子。
現在只能扯點事硬湊。
“這不是廢話嗎？我正骨多少年，你才學多久？能給人家正骨達到90%以上的契合度就算是非常優秀了。”
徐醫師翻了一個白眼。
“你給患者治療嚴重骨折的契合度，操作難度小一點的，基本能復位到完好狀態的95%以上，這已經屬於十分妖孽了。我不過也就達到97%左右。”
正骨復位成功後，完美程度可以通過摸骨摸出來。
李敬生現在的摸骨水平，完全可以摸出復位的契合程度。
“嘿嘿，這不是想要達到更完美嘛！您說復位的契合度達到97%是最高嗎？”
畢竟是斷過的骨頭，接回去以後，不可能達到100%的契合度。
破鏡能拼回去，裂痕會一直存在。
所以纔有着和好容易，如初太難這句話。
“正骨復位的最高水平，能達到99%。其實這個不必太過刻意的追求，我的師父說過，正骨的最高水平只要契合度達到95%以上就可以了。真正厲害的是正骨復位以後的癒合速度，以癒合後的強度、骨骼功能。這些更高深的知識，你現在只要有個大概方向就行了，以後水平上去了，也許能觸摸到那一領域也未可知。反正我這一輩子，也就停留在這個水平了。”
徐醫師的正骨實力已經無比強悍，他的師父那得多強？
李敬生見到了，應該要叫師公。
只是現在他是有徒弟之實，卻沒有這個名份。
“對了，還有一個讓我特別揪心的病例。那是一個雙腿患骨癌的小女孩，只有11歲，現在已經截肢治療了。雙腿截去後，她的肩部骨骼也發生了轉移，現在做了化療，您說這個有希望出現奇蹟嗎？”
只要有辦法，李敬生特別希望能救那個堅強且勇敢的小女孩。
“九死一生吧！化療和放療配合着來，有治好過的例子，不過一般都是早期。這個小女孩發生了肩部癌細胞轉移，我比較擔心的不止是骨骼上的轉移，癌細胞有可能侵入內臟或其它組織部位。”
徐醫師對這個小女孩的結果持悲觀態度。
“治療骨癌，中醫方面有什麼效果比較好的藥或者治療手段嗎？”
“中醫從來沒有癌症這個說法。我只擅長手法正骨，治療骨傷或許還略懂一些皮毛，骨病卻是個門外漢。你現在可以先把手法復位學好，到時候自然會有機會接觸真正的中醫大家。”
徐醫師的正骨術跟誰學的不清楚。
他這麼說，肯定見識過更厲害的中醫高手。
手法正骨本身也只是中醫裡面的一個很小分支。
看來想幫那個小女孩也幫不了。
“老師，今天我還遇到了一個骨傷病人，打籃球扭傷了膝蓋。我也說不上來，就是憑感覺，她的情況並沒有想像的那麼簡單。她沒讓我檢查，直接買瓶紅花油走了。您說，像這種病例，風險一般來自哪些方面？”
聊上了，李敬生索性把一些問題都問出來。
“這個就不好說了，嚴重的話，可以致死。如果比較輕，可能自行恢復，如果傷了膝關節的構造，又沒有及時正確治療，變殘疾也是有可能。”
徐醫師嚴肅的說道。
“膝蓋扭傷還能致死？您別嚇唬我行嗎！”、
李敬生認爲哪怕是把人的四肢砍掉，只要能夠止住出血，預防感染，仍然可以存活下來。
“嚇唬你？哪怕只是一個小小的腳指骨折傷，也發生過病人三天後死亡的事情。我告訴你，當醫生一定要敬畏疾病，而不是教條主義的敬畏生命。”
徐醫師的思維與普通醫生完全不一樣。
怪不得第二醫院很多人背地裡稱呼他爲徐瘋子。
敬畏生命，那是醫學教科書上寫着的，老師也是三令五申，掛在嘴邊經常唸叨。
到了徐醫師這裡，怎麼就變成了敬畏疾病？
“別用這種異樣的眼神看着我，我的腦子沒病。我們當醫生的，你以爲是在與誰戰鬥？是在跟疾病戰鬥，懂不懂。尊重對手，時刻保持敬畏之心，才能讓你綠樹常青，不容易陰溝裡翻船。有時候，一個很小的疾病或者疏忽，都能讓患者喪命。搶救的機會都沒有。”
此時此刻，李敬生竟然認同了徐醫師的這套理論。
明知道歪理當道，瓦斧雷鳴，可是還覺得他說得有道理。
“那個腳指骨折的患者是怎麼死的？”
李敬生的好奇心徹底被勾起來了。
必須承認，他雖然有着幾年的臨牀經驗，但是對於很多疾病與風險都是陌生無比。
他還很弱。
“那個患者是一位國外的退休老人，本是高官，家裡非常富有。他喜歡冒險，一次登山冒險中，左腳的大拇指踢到了石頭，發生了腫痛。當時他揉了揉，並沒有太過在意。回家後，他叫家庭醫生給他檢查了一下，說是沒什麼大礙。那個老人也就放心了。
可是第二天還是覺得非常痛，而且腳趾腫得挺大的。
當時我還算小有名氣，他找到了我，讓我給他看看。我摸骨後發現傷到了趾骨，有輕微骨折。而且血管也受到了一定損傷。我建議老人去醫學中心治療。
別看有的外國人不缺錢，可是很小氣。
當然，那邊的醫療費有的確實很貴。
老人沒聽我的勸，沒去做檢查。
到了第三天早上五點多的時候，他忽然感到氣悶，身體很不舒服。立刻叫了家庭醫生上門，當時據說臉都有些發紺了。
趕緊送到醫學中心，結果還沒來得及進一步檢查，直接呼吸驟停。
最終搶救了一個多小時也沒能搶救回來。”
徐醫師說的這個病例，讓李敬生感到匪夷所思。
更讓他窺視到了徐醫師的一些過往，聽着這話的意思，徐醫師很可能在國外混過。而且還是小有名氣。
也對，手法正骨復位，能有徐醫師這個水平，在哪裡都不愁沒飯吃。
在國外撈金，那應該更輕鬆。
畢竟國內還是有不少手法正骨門診的，國外那是真的沒有。全是我們國家的醫生開的中醫館。
國外那麼大，一個人別說吃一個州了，就算一個市，也足夠混得很滋潤了。
“那人到底怎麼死的啊？難道是下肢靜脈形成血栓，然後逆行到了肺部，最終導致死亡？”
李敬生能想到的答案，似乎也就只有這麼一個。
如果病人發生下肢受傷後，沒有及時正確處理，然後因爲下肢行動不便，選擇躺平，靜坐等方式來等待傷勢的恢復。這時候就非常容易形成下肢血栓了。
下肢的深靜脈血栓形成後，會逆着血管往上走。
進入心臟後，很容易進入肺靜脈，這時候就出現了肺栓塞。
如果不能及時融栓，人就會很快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