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是政治家的醜陋嘴臉,江秋意今天算是見識到了,她的心,不受控制的一點點冷下去,一直冷到自己渾身發抖。
安王被她那樣清亮的眸子裡徹骨的失望給看的渾身不舒服,心中一陣陣的刺痛,忍不住開口解釋:
“本王知道你生氣,可你仔細想想,這是眼下最快最有效的辦法了,只有本王順利的登上皇位,大秦才能結束如今這岌岌可危的局面。”
他的心中藏着整個家國,這一點江秋意從不否認,只是她沒有想到有一天安王也會拿天下當藉口,忽視人命的重要性。
“殿下是在賭,您有沒有想過,一旦這其中哪個環節出了岔子,真的叫樑王或者禹王陰謀得逞了,那麼一直站在您身邊支持您的那些將士們怎麼辦?六郎和他手底下的十萬將士還有活路嗎?禹王或者樑王,誰會放過他?”
江秋意說的這種可能安王不是沒有想過,不過和這一博能得到的相比,這點風險便不足以阻攔他拼一把的決心了。
“秋意,成大事者總要承擔一定的風險的,本王與南線的戰士是榮辱與共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本王若是沒有十足的把握,是絕不會拿他們的性命來冒險的!”
安王站了起來,走到江秋意面前扶着她坐下,一伸手才發覺她雙手冰冷,渾身顫慄,可以想象她是有多麼害怕那萬分之一的可能性。
“六郎顧忌着戰俘和無辜的老百姓,遲遲拿不下鄴城,戰事拖的時間越長,大秦的兵力耗損的越嚴重,這三年的休養生息好容易才寬裕點的國庫根本耗不起,等本王繼位,許多事情辦起來便能容易許多,不會像現在這樣束手束腳的。”
安王倒不是在哄她,只不過江秋意還是放心不下,她努力的平靜了一下自己的內心,然後說:“殿下,石碑的事情已經人盡皆知,皇上也找着了謝平順,從他口中坐實了禹王意圖不軌的消息,只怕這幾日就要對禹王有所動作了。”
“而禹王是不會坐以待斃的,如果他本身就和樑王密謀逼宮造反,那麼那塊石碑無疑是給了他最佳的藉口!他會將自己說成是天命所歸的真龍天子,樑王式微如今只能扶持禹王了,可他們之間的同盟也不會牢固的,畢竟那把龍椅的吸引力實在太大。”
“殿下只要小心的掌控局勢,順勢繼承大統的機會還是很高的,長安這邊已經沒有什麼我能幫忙的了,我想求殿下給一道出城令牌,我要去鄴城。”
江秋意站了起來,目光決絕:“夫妻一體,六郎如今身處險地我即便幫不上忙,也總要在他身邊陪着他!”
“你如今懷着身孕,即使你不看着自己,也得爲腹中的孩兒着想,南線不太平,你去太危險了,本王不能同意,就是你家六郎在,他也不會同意的。”
“殿下知道不太平便好,民婦只希望殿下能說到做到,讓不太平儘早的變成太平!”
最後一句江秋意是帶了恨恨的憤怒的了,說完也不等安王回答,直接就離開了書房,安王還聽見她跟她身邊的人說:“回去收拾東西,星夜兼程趕往鄴城!”心中一凜,頓時覺得千萬斤重擔壓在頭頂上,當真是半點差錯都出不得。
江秋意可不管長安城的風雲如何變化,她也沒有興趣留下來看那三兄弟如何自相殘殺,只一心意一的趕往鄴城。
謝江府帶出來的人,都帶在身邊,一路上小何妥帖的照顧着她的胎,她肚子裡的孩子也爭氣,不愧是她和六郎的種,頑強着呢!她除了身子笨重些倒也正常人沒有什麼區別,這樣來回的長途跋涉,對她的影響到也不大。
當她踏入六郎的駐地時,肚子裡的孩子滿打滿算已經足足八個半月了,臨盆在即,她只希望能儘快的將這邊的戰事結束掉,回老家生孩子已經不可能了,但至少不要讓孩子生在戰火連天的地方吧!
秦軍的駐地異常的靜穆,營地裡透着一股凌厲的肅殺之氣,江墨的眼神亮了又亮,終於還是忍不住稱讚了一句:“領軍者的氣度往往會影響一整支軍隊,秦軍如此軍紀嚴明,肅殺之氣瀰漫方圓十里,可見謝六郎堪稱當世無雙的將才!”說完自己便後悔了,詭異的看了江秋意一眼。
剛剛的這幾句話可就不是他平時一直裝的愚昧車伕說得出來的,可江秋意卻沒有半分追問的意思,她目光灼灼的盯着主帥的營帳,抿緊了嘴脣不敢上前。衛兵前去通報,可出來迎她的卻不是她日思夜想的謝六郎,而是司徒律津。江秋意的一顆心,不住的往下沉,往下沉。
上一回,她到軍營來見不着六郎,他差點死了。
“你怎麼來了?南線如此混亂,殿下怎麼可以允許你過來!”
司徒律津的語氣中有責備,但更多的卻是心疼,他心疼江秋意千里奔波,也知道倘若她不是擔心的不得了,也不會挺着大肚子跑到這兒來。
其他什麼的都不重要,江秋意只問了一句:“六郎呢?”
她想讓自己的聲音儘量的聽起來平靜些,努力的安慰自己什麼事兒都沒有,可偏偏一開口就已經帶了哭腔。
司徒律津被她的情緒感染,連忙安慰她:“將軍帶兵去營救人質了,帶了最精銳的三千秦羽營去的,還有應也在他身邊,不會有事的!”
“什麼時候去的?約定要什麼時間回來?倘若人沒有救回來卻被俘了,可有制定什麼後備計劃嗎?”
她一股腦將自己能想到的問題全都問了出來,司徒律津剛想回答她呢,她忽然彎下了腰,眉頭皺成了一團。
“啊……”
“怎麼了?可是動了胎氣了?”
司徒律津剛想扶她來着,眼前閃過一團黑炭,已經打橫將人抱起,衆人這才發現,佈滿砂礫的地面上竟像潑了水似的,溼了一大片。
這下子司徒律津更急了,又追問了一句:“可是動了胎氣了?”
小何撲過來握住了江秋意的手腕想替她探脈,她卻搖搖頭,擺手道:“羊水破了,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