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什麼意思?”我震驚地問。
“我找到他了,但我救不了他,沒人能救得了他。”西村神情黯淡地說。
“什麼意思?怎麼回事?他受傷了嗎?”赫蘿急切地問。
西村搖搖頭。
“他膝蓋可能破了點皮,但沒什麼大事。問題在於,那位少年掉進一個深坑裡,旁邊就是飛蜂老巢——二者之間只隔着一堵泥牆,是飛蜂們用唾液、泥土和石塊混雜而成的,所以暫時威脅不到那位少年的性命。”
“所以呢?”我沒聽明白,“這不是很好嗎?”
“那少年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不假,可我們倘若要營救,就非衝破那堵牆不可,”西村嚴肅地說,“這必然會驚動飛蜂,胡亂飛舞之下,少年怕是凶多吉少啊。”
我和赫蘿面面相覷。
“唉!”
西村忽然氣急敗壞地猛錘了下大腿。
“何事?”我學着他的腔調問。
“我早已警告過那位少年的!”他用懊喪的表情說,“前日傍晚,本人在此修煉時,那少年在一旁玩耍,我便提醒他小心;回村後第二天卻接到他母親的委託,我趕忙來營救,卻爲時已晚。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所以你現在準備就這樣告訴他父母嗎?”我皺着眉頭問,“她孩子還沒死呢,不是嗎?還活蹦亂跳的,只是被困住,出不來了。我們不管用什麼方法,把他救出來不就好了嗎?總不能就這樣判他死刑啊。他父母也不可能接受啊。”
“就是說,”赫蘿在一旁不安地補充道,“任誰也不可能這個時候放棄自己孩子的。太離譜了。”
“我知道二位閣下慈悲爲懷,”西村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可現實有時就是一出悲劇啊。”
“我問你,既然被飛蜂洞穴擋住,把飛蜂都殺死不就行了嗎?”赫蘿上前一步說。
“斷然不可。”西村堅決地說道。
“爲什麼?”
“飛蜂亦是自然生態的一部分,除了飛蜂,此地許多動物豈不是喪失口糧了?屆時怪物下山,因飢餓偷襲人類村莊,豈不損失更大?”
我竟一時無言以對。
赫蘿依然很不服氣,我能看出,她在絞盡腦汁尋找能把孩子救出來的辦法。
“這樣,孩子,肯定不能不救;勞煩您下山一趟,把這件事從頭到尾稟報給村長,讓他想想辦法,召集人手,我們明天再議。”我向西村建議道,“我們兩人今天便住在這裡,到周圍考察考察地形,順便再想想辦法。”
聽他說話多了,我的腔調也被帶跑偏了。
西村走後,赫蘿長出一口氣,翻着嘴脣,吐出一大串“吐露吐露吐露”的聲音。
“哈哈哈哈……”她笑着看向我。
“這人奇奇怪怪的。”我也無奈地笑道。
“是啊,還把我們當貴族了,”赫蘿說,“聽到我們有名有姓,估計嚇壞了吧。”
“所以只有貴族才配有姓氏,是嗎?”我好奇地問。
“這都是舊大陸一些地方的老傳統了,實話說我也不是很理解,”赫蘿撓了撓頭,“不過既然他都這麼想了,我們就演戲演到底吧。我叫什麼來着?朽木什麼?”
“朽木露琪亞。”我告訴她。
“這又是誰?你認識的人?”
“我現編的。”我騙她。懶得解釋了,太麻煩了。
“這名字真好聽。”赫蘿微笑着輕聲說。
我點點頭,心中升起一種奇妙的感覺。
我從沒想到,在這個世界裡的人會如此自然地說出這個名字。
“那個孩子,”赫蘿說回正題,“我們待會兒要不要去看看他?”
“我們忘了問具體方位了。”
“大概就是他之前上山的方向,大差不差。”
“那待會兒我一個人去就好,我們一起的話,別再驚動了飛蜂。”我說。
赫蘿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問道:“這個叫西村的……你覺得怎麼樣?”
“什麼意思?”
“是好人嗎?”
我回頭望着他下山的小路,猶豫該如何回答。
“我只能說,如果他是裝出來的,那就實在太離譜了。有什麼必要呢?而且你聽到他剛剛說什麼了嗎?要不是遇到咱倆,他都不打算救那個孩子了。”
“生態平衡什麼的,”赫蘿嚴肅地點點頭,“確實,本來這個人也有問題。”
-
今晚月光很足。藉着夜色,我到山上搜尋了一圈,最後終於找到了西村說的那個洞穴。一路上,時不時有飛蜂四處飛舞,洞穴門口更是有五、六隻個頭巨大的個體進進出出。我繞過洞口,一路往上爬去,不久便發現了一個隱藏在鼠尾草和茂盛綠植後面的小坑。
“有人在裡面嗎?”我衝裡面大喊道。
“喂——救救我!”傳來一個孩子的哭腔。
聽到他的聲音,我心裡踏實了一些。和他媽媽的哭聲一樣強勁有力,看來沒什麼大礙。
“你在裡面再呆一晚上吧,明天我們想辦法救你出去,”我對他說,“別亂動亂走,什麼也別碰,明白了嗎?”
“……知道了!”帶着哭腔的回答。
回到營地,我和赫蘿開始商量營救策略。路上我已經有了一個想法,只不過實施起來難度或許會很大:那便是用信息素一類的東西吸引飛蜂到別的地方去, 趁機救出孩子。
“那洞裡肯定有成百上千只飛蜂,怎麼救?不可能吸引乾淨的。”赫蘿否決了。
“那,傳統的毒煙霧彈呢?”我問。
“也不行,擴散性太強,會把小孩也毒死的。”
“有牆擋着也不行?”
“我們不能冒這個險的。”
“那就普通煙霧彈怎麼樣?把它們薰出來就得了,或者讓它們不能行動。”我又問。
“太少沒用,太多我們自己也被薰死了,”赫蘿指出,“而且它們很可能飛得亂七八糟的,更不好進去了。”
這可怎麼辦呢?我爲難地靠在石頭上。
突然,我想到一件事。
“我們爲什麼不直接拿繩子給他吊出來呢?”我問。
赫蘿看着我。
“你是說,在腰上繫個繩子……”
“對呀!這不是最簡單的辦法嗎?”我問。
“萬一中途滑落了怎麼辦呢?小孩子能系那麼緊嗎?”
“那就,我先進去,幫他繫上,等你們把他擡上去之後——”
“我們再把你擡上去,”赫蘿拍着手,鼓起掌來,“對,對,這樣就行了!哈哈~不愧是我老公!”
“啊??”
“對呀,你不是我老公黑崎一護嘛?”
我也笑了起來——但很快就被更大的苦澀感阻滯了。
“赫蘿……”
她伸出一根手指貼住我的嘴脣,不讓我繼續說下去。
“在這件事情結束之前,”她雙眼炯炯有神地看着我,“叫我露琪亞,聽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