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什麼時候建成的?”江樺緊跟着確認道。
“具體日期我記不清楚了,不過應該不會超過十年。這裡是謝春兒親手改造出來的,而改造活動從她在城裡紮根後纔開始。”
江樺鬆了口氣,這樣就可以暫時打消呂鶴看到的“工廠”與這地方重疊的想法了。雖然如此,但凡是涉及莫比烏斯島的事情也都不是可以輕易放過的。
“如果這裡真的是莫比烏斯的替代品的話,她一定已經帶走了大部分的資料。”江樺道,“按照之前的軌跡,她接下來要做的就會是…發展新居所。”
“你也想到這一點了啊。”安年陰着臉點了點頭,“但十多年前她要轉移的地方只是內陸,這一次要圍剿她的可是所有的獵人,就算往境外跑也逃不過,那她要去的地方只有…”
“遺蹟麼。”江樺腦中閃過半山最後嘶吼時扭曲的瘦臉,這讓他覺得有些悚然。那精神病說的話原本只被當成瘋言瘋語,但具體調查之後所有的線索居然在一條一條地被驗證。以前他聽過一種說法,說在瘋狂的世界裡只有瘋子纔是正常人,莫非現在他們所見的世界也同樣扭曲?
這種瘋狂的想法還是先放一放的好,不管怎麼樣他們總算是鎖定了謝春兒可能的位置。一切的異常都來源於那個存在,那隻要抹去扭曲的源頭便會相安無事。
“話雖然這麼說,但被稱之爲遺蹟的地方實在太多了,還不知道有多少我沒見過的部分,要排查的話是大海撈針。”安年說,“不過照這個樣子她也藏不了多久,之前我們每次尋找遺蹟,都需要相當的資源供應。這次她失去了夜鶯的小弦,還失去了供給,這樣的話她總會被逼得直接露面…”
她說到一半就卡在了嗓子裡,瞳仁倏地放大一輪。在她對面,江樺注視着牆壁,幽幽道:“除非,遺蹟本身就是她的目的和居所。接下來的實驗,她已經有把握在露面之前作出足以對抗所有人的成果。”
安年渾身發冷。沒錯,謝春兒不會飲鴆止渴,這也就可以解釋爲什麼她在長達大半年的時間裡都銷聲匿跡了。漆黑之日根本不是什麼決戰,只是某個大計劃中的過程一環。這次的戰鬥從不是他們單方面地追獵謝春兒,而是進度上的賽跑,如果沒有在謝春兒露面之前找到她,那接下來就要見識到她的正劇了。
以“漆黑之日”級別的戰爭、以數千殺戮作爲鋪墊的…正劇麼?
她倏地起身似乎是想要做些什麼,但纔剛立起身腳步就是一晃,險些沒沿着方向直接摔到他肩上。那動靜搞得江樺一個激靈趕緊伸手扶住,這才避免她整個人倒進他懷裡的窘狀。但這個距離下還是聽得見那低微的喘息,轉頭一看才發現那張俏臉已經有些泛白。
“抱歉,稍微有點累。”安年揉着太陽穴,露出一絲苦笑,“真沒想到,有一天我還會主動去接近夜鶯的狀態…比想象的難啊。”
夜鶯的記憶就是一個無盡的情報庫,這點她自己也懂,所以始終在拼盡全力地回想。這無疑是個消耗很大的腦力工作,而她從上午翻報紙找情報到現在來到舊地,幾乎沒有一刻中斷,攜帶者的體力也有點跟不上了。
“你先休息會吧。”江樺說着就扶着她往外走。剛纔他專心撲在情報的引出上,只顧着加緊進度,一番追問都跟逼問犯人差不多了,這就忽略了安年身體的情況,單純作爲負責者來說也着實有點不合格的嫌疑。
“好吧好吧我是得歇會。”安年倒也沒拒絕,只是微微嘆了口氣,“但按照這種方法,利用記憶的效率也太低了。每個地方的線索都是碎片化的,而十多年來謝春兒呆過的地方那麼多,以現在的時間,總不可能全都去一遍用來回想。”
她的語氣裡滿是對自己的不滿意。人就是這麼奇妙的東西,有些事情想忘忘不掉,真想記起來的時候又舉步維艱,這一點上失憶二人組都有相似的體會。她甩了甩頭,稍微清醒一點正想着接下來的對策,卻見江樺走到這裡突然就收住了腳步,定立原地。
前方的轉角處,面無表情的人影站在那裡,無波無瀾的目光靜靜地看着他們。
江樺一手把安年拉到背後,和那雙漠然的眼睛對視幾秒。後者感覺到了忽然變得肅然的氣氛,迅速收起了方纔的脆弱,轉而同樣眯起雙眼,打量着面前人的全身上下。
“真巧啊,狼牙。”甲上前一步,率先開了口,神情彷彿根本沒看見跟在他身邊的安年。
“你爲什麼在這裡?”江樺直視着他的眼睛。
“在這裡,我們損失了超過三分之一的人手,其中包括最精銳的無名隊。”甲的語氣依舊很淡,“灰狼中的人都是並肩從原獸戰爭中走來的交情。只是憑着那份情分,我作爲現今的臨時隊長,也有足夠理由來悼念他們吧。”
江樺略微一怔。在這之前甲還只是灰狼臨時的代理人,現在卻冠上了隊長的名號。對他們而言並沒有什麼影響,但這意味着原本的隊長…
“如你所想,很不幸孟隊的情況在幾天前忽然惡化,療程延長。雖然他是灰狼不可缺少的人物,但我們也不可能因爲他而停止行動。”甲將手放在胸口,微鞠一躬,“接下這個職位,我很抱歉。”
這番說辭謙遜的可以說是無懈可擊。江樺頓了一下,轉而又道:“只有你一個人來?”
“現在灰狼還在爲處分所限,類似的境遇你們也有過相似的體會。這種情況下,隊裡不會再爲這種事耽誤時間。”甲淡淡道,“這是我的個人行爲。”
江樺微微皺眉。雖然並不熟,但他實在想象不出眼前這人會因爲情感驅動而去做什麼事情。這種感覺似曾相識,眼前這個人,似乎正變得越來越像某個死者…
“不過,對於白狼的人來說,應該沒有這方面的需要。”甲的話打斷了他的思緒,“恕我冒昧猜測一下,你來到這裡,是爲了追查夜鶯、或者說追查它背後連帶的背景吧?”
站在背後的安年表情頓時凜然起來。連她都感覺到了眼前人的異常,江樺更不可能沒有體會。甲的口氣不像是猜測,他也就沒有承認,只靜靜地等着對方的下文。
“如果真是如此的話,我也許可以幫上一點小忙。”甲果然如他所想的那樣徑自說了下去,“現在我有隊內的最高權限,這讓我可以調取最底層的資料,其中應該有一些你們會感興趣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