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獸之王的防禦力依舊驚人,刀光只是在蛇信上劃出一道一掌深的傷口,沒能一下斬斷它的舌頭,但達格金屬的威力已經足夠讓巨蟒口中滴血地下意識退後,殼中的人影得以抓住那一瞬間從縫隙中躍出。但也就在同時,人們看見有赤紅的光在他眼中一閃而過。
以普通人的氣力,單單把刀刃刺進這巨物的身體裡就已經很吃力了。他在不得已的情況下還是動用了異端的力量,這纔是他能獨身赴難的真正原因。
炮彈出膛的聲音在同時響起,強烈的風壓甚至將那人的外套整個扯裂了開來,重型的達格炮彈頭在玄武探出頭的一刻就打進了它的脖子裡,製造出了一個三米左右直徑的血洞,海風灌進去甚至還能聽見嘶嘶的迴響。
山一樣的身軀沉重落地,玄武的腦袋像是折斷的樹枝那般奇怪地彎了過來,它彆着頭打着旋兒,試圖垂死掙扎,換來的卻是高射機炮和基礎火炮接連打擊,給它的毀滅補上足夠強力的一刀。
長久的假死冬眠、未能治癒的沉重舊傷還是剝奪了它的大部分戰力。即使是原獸之王,中了這樣沉重的一擊也足夠致命。它改不了它死得窩囊的結局。
但那個扭轉局面的人卻已經是半跪在了地下,撐着染血的長刀急促地喘氣,囂狂與痛苦在臉上急驟切換。原獸細胞的力量只是曇花一現,對他而言卻不亞於引爆了體內的一顆炸藥,爆發的是靈魂深處的殺戮意志。
青筋從脖頸旁猙獰地綻起,他緊緊握着銀白的刀刃,任自己的手掌被割出及骨的傷口,借那股刺痛他才能勉強保持住理智。被逼到絕境才使用一刻的細胞,並非是輕敵或是自大,而是那已經是他的極限了。哪怕多用一秒,都是向着無盡深淵跨前一步。
袖口帶着紅十字的醫療人員謹慎地下車跑上前,將帶有鎮定劑的針管插進他的後脖裡,動作看起來是早有準備。幾百米之外,紅外線的瞄準鏡固定在他身上,狙擊手臉色陰冷。
從一開始他們就明確了任務,這個人是在場最強的獵手也是最需要防備的獵物,一旦失控,他們會毫不留情地給予射殺。
海上的炮火聲逐漸黯淡下來了,失去了玄武的感召之後,海原獸羣終於意識到了現代武器的可怕。他們在滿是火藥味的海水中且戰且退,換來的就是艦羣的前進勢頭重現,緩慢地靠向岸邊。他們本就是朝着這個島而來,嚴格來說消滅玄武還算是意外。
於小樓遠遠地望着這一切,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原獸戰,結果就來了個這麼刺激的。從玄武出現到一切結束,前後不過四五分鐘的時間,他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只是拉着林燕揚呆呆地站起身。但還沒等走出幾步,腦後就傳來咔噠的上膛聲。
“不許動,舉起手來!”粗獷的聲音嚴厲命令着。
於小樓一個哆嗦,連帶着身邊的林燕揚也一個哆嗦,兩個人下意識地將後背靠在了一起,手電的強光在他們身上聚焦,晃得睜不開眼。
他們只顧着看,完全沒注意到軍艦上的人已經火速登岸,很輕易便發現了他們。拿着手電的人一聲令下,身邊的戰士一致擡起衝鋒槍,上滿子彈的槍口直接對準了兩個不知所措的孩子。
“你們是從哪來的?”拿手電的戰士高聲衝他們喊話。
於小樓下意識地只能將手高舉過頭,同時錯了錯身把林燕揚擋在身後。他平時的騷話張口就來,但現在這情景連話都說不出:“我們…”
他是沒看見自己現在的樣子。兩個人從灰塵瀰漫的火場一路爬出來,早已雙雙滾得灰頭土臉,再加上一身的火氣和屍臭氣,在垃圾場埋上幾天也不過如此。
“謝春兒在哪?和你們一起的還有什麼人?”戰士絲毫不管他們的情況,“不要耍花招,老實交代…”
“就這麼屁大點的娃娃,能有什麼花招可耍哦。人家憑自己本事跑出來,犯不上這麼興師動衆的。”一個聲音打斷了他,“都放輕鬆點,一羣大人欺負倆小孩,說出去也不好聽。”
手電的強光隨着話音撤去,於小樓勉強睜開眼睛。還沒回復完全的視野隱約看到的是那個拿長刀的身形。他神情已經恢復了清明,但身上纏着滲血的繃帶,臉色有些疲憊的慘白,似乎光是站着都很吃力。即使這樣他仍是伸出手去,擋開那些殺氣騰騰的槍口。
“樑少校,你這是在袒護他們麼?”戰士皺起了眉,“我們知道你是這個計劃的負責人,但只要是這個島上的人,就都跟謝春兒、跟原獸細胞有關係,就算是孩子也有危險。”
“那你覺得是我更危險,還是他們更危險?”樑秋懶洋洋地道。
“這…他們當然沒法和你比。”
“你們連我都隨便鎮住了,還怕個乳臭未乾的小子?這有點妄自菲薄了啊。再說了,既然是這島上的人,說不定就能給咱們帶路呢,逼這麼緊幹嘛。”
於小樓死盯着眼前的身影,擦了擦眼確定自己沒看錯。那果真是莫比烏斯島上一直的傳奇,代號“白狼”的男人。葬身火場的少年們不知道憧憬了多少次的重逢,卻在此情此景下給他撿了個寶。
但他有些認不出這個人了。從離開小島算起,只過了幾個月有餘,樑秋卻像是滄桑了十歲一般,雖然語調和麪容依舊如常,但再沒了當初的意氣風發,給人的感覺分明是屬於遲暮的老人。
話雖然這麼說,樑秋的一番阻攔還是起到了些作用。目光凜厲的戰士神情複雜地思考了一會,還是嘆了口氣放下了槍,重又瞟向兩個孩子:“我們需要搜查這裡,你們能不能帶路?”
還是那副軍人說一不二的口吻,於小樓悄悄瞥了一眼旁邊的樑秋,後者回以肯定的眼神。他嚥了口口水,有些緊張地拉着身後的女孩:“我帶沒問題,她…可能走不動。”
他明顯感覺到身邊的人都愣了一下,倒是樑秋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遠處的火場,又看了看緊緊靠在他身後的林燕揚,半晌突然輕笑一聲,走上前一拍他的肩膀:“好小子,真夠可以的。”
於小樓一下沒弄懂他在說什麼,就只見樑秋蹲下身,用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柔和”的語調,對二人輕聲道:“你也聽見了,我們也是衝着這個島而來。謝春兒跑了,我們就只能搜索內部,如果有個人能指路的話事情會容易很多。我會讓他們給小姑娘安排醫療,就辛苦你一下,帶這些人進去搜索,你看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