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春兒…在那裡面?“
在外的江樺安年對視了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震驚。儘管由於地形封閉,無線電傳過來的聲音雜音很大,但他們仍是聽清了那個名字。
“這是怎麼回事?”安年看着他最後消失的地點,不可思議地喃喃自語着。這事情來得太突然了,但聽甲的語氣像是對此早有預料。
“不用掩飾了。其他人不知道這裡的意味,難道你以爲我也就把這些全都忘記了麼?”男人的聲音說,“別把人看得太笨了啊。東部戰區,帝國的核心基地所在處…就算其它事情都能忘掉,這種地方的印象又怎麼可能抹得掉呢?”
像是察覺到異常的沉默,他自言自語接着道:“對你來說,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吧。三十年前,帝國唯一也是最強的人工意識正是誕生於此。你用人造的身體離開了這裡,但承載你的中樞系統始終都在這基地之內,若是拋棄了身體,你的意識當然也該回到這發源之地。只是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這些設備居然還能被重新激活。”
原本黑暗的基地內部驟然明亮,關閉的燈一盞一盞地亮了起來,無形的警報光線全部消失,連壓抑的空氣都好像輕了積分。中央的男人隨之站了起來,保持着淡淡的面色看向空無一物的前方。
“你還是來了。”女性的聲音飄在空氣裡,還聽得出曾經的聲線,但卻再沒有從前那演戲般的嫵媚與妖豔,取而代之的只有機械的冰冷。
“是啊,我來了。”甲說,“還是說,“人有落葉歸根,畜有候鳥回巢。按歷史來說,這裡可算是帝國的墳墓了,作爲棄子來墳頭悼念一下有什麼不對麼?還是說,你覺得我應該早就死了?”
“連你也學會裝傻了麼?”冷冷的聲音打斷了他,“原本要來到這片區域之中的人不是你。既然知道這片區域的真實,爲什麼還要送上門來?”
“送上門這種說法聽起來好像我已經輸了似的。“
“難道不是麼?你代表天子城而來,自然該那是什麼情況。那座城已經完了,而你比其他人瞭解的更深。早就知道會變成這樣的話,你本該有更好的選擇——無論是在這次行動之前來找我,或是提前離開這座城,哪一個的情景都會比現在好得多。”
“這你可就說錯了。就算你能沒聲沒響地回來,別忘了這裡到底也還是軍事禁區。如果不是用這次的會談當藉口,你覺得以我那戰後終身觀察對象的身份,他們可能會允許我接近這裡麼?”
“那你也該有第二種選擇。”
“不,並沒有。對我來說,選項只有赴會和等死而已,我還不想死。”
“說的沒錯,你還是這樣。”那個聲音像是輕輕地笑了,語調卻依舊冰冷,“對你來說,逃跑從一來不是可能的選項——所以你現在還來做什麼?這次你遲到的也太久了,就算是我的宴席也早就散場,明知道這點還要前來,你到底是爲的什麼?難道只是爲了見個面麼?”
“你別說,見面還真是我的目的之一。只是可惜,你現在連身體都已經沒有了,連臉都看不見,還怎麼談得上是‘見面’呢?恐怕在如今的你看來,人類的這種舉動本身就很可笑吧。”
“當然。對於現在的我來說,‘位置’這個概念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整個網路系統都在我的掌控之下,數據流所及之地都是我的身體,只不過是爲了跟你說話,選擇性地調用了這裡的音響設備而已。我無處容身,但也無處不在。”
“說的那麼玄乎,但你的本體…或者說,盛放你意識的主機毋容置疑是在這裡的吧。畢竟這裡的原獸聰明過頭了不是麼?不僅能像城中原獸那樣指定攻擊方位,甚至還能指定攻擊的目標,這種命令比起城中的要高級得多。你通過網路系統控制了天子城的所有資訊電站,將他們變成你的分身,爲的就是通過他們實現座標的功效,對全城的原獸下命令。但現在這個區域的命令優先順序超越了所有下屬座標。除了指揮者親臨,還有什麼其他的可能呢?“
對話的雙方語氣都很淡,但在外竊聽的二人卻都不由得屏息凝神。光是這幾句話的就已經能解釋太多問題,他們都在暗地裡急速地思考。
現在他們大概搞明白甲真正的計劃了:以包括自己在內的所有代表爲誘餌引誘謝春兒對他們出手,從而通過原獸的行動方式來確定訊號的發出地,從而達到直搗黃龍的目的。這場看似鬧劇看似不可理喻,但實際上,從他帶上面具變成樑秋開始…不,應該說是從中央決定派出代表的那一刻開始,這一場騙局的劇本就已經寫好了。
先不談他如何想出這樣瘋狂的計劃,又是如何對原獸和形勢下判斷的,現在看來情勢都在按照他的心意展開。他們看不見也想象不出裡面的情景,單從這場對話的內容來看,對方應該是謝春兒無誤,而且還確實地將那個人當成了樑秋,就像當初的人形將江一竹當成江一弦那樣。
人工智慧並非全能全知,的確有着騙過的可能性。但兩個小傢伙天生雙生,從長相到血統都完全一致。而甲僅僅靠模仿就能達到如此地步?
“是啊,你說的都是對的。我的事情在你面前沒有秘密,這是早就知道的。”女人的聲音在再度開了口,“只是說起來,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你冒着這麼大風險獨身前來見我,不會只是想敘舊這麼簡單吧?你想從我這得到什麼?”
江樺沒來由地心裡一緊,明知無用卻還是盯緊了那座土堆下的堡壘。謝春兒的想法無處琢磨,甲的目的也不甚明確——但如果他真是爲了求和、爲了歸順謝春兒的陣營,那這一場計劃的始末就完全就能解釋的通了。
這並不意外,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信任這個不明意味的人,但甲現在用的是樑秋的身份,即使是謝春兒都在把他當作樑秋對待,如果他們真的答應站在一起,那這之後的意味…
“確實,我來是爲了想要找你討要點東西。”就在這時他聽見了那個人的回答,“只不過,也不知道你願不願意給。畢竟我想要的是你的罷手…或者說,你的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