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明又一次深深地呼吸,開口時的聲音冷得讓專心聽着的小竹都不禁打了個哆嗦,但這樣的語氣讓她的頭腦更加清醒,趕忙立起身來,正視那雙眼睛。
“‘母上’和‘夜鶯’,現在在哪裡?”
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而機器果然是機器,同樣不負衆望地開口。
“010110,110101。”
荊明微微皺眉,顯然這是一種機器語言,而作爲機器的人工智能不會直接告訴他破譯的方法。他試着讓小竹去問具體的建築,得到的仍是同樣的回覆。
對於特定的問題,機器只有一種答案,就像現在對“位置”也一樣。
荊明暗地裡皺眉,只能暫且擱置,轉而又道:“最後一個問題。”
聽到這話的小竹趕緊站直了身子,雙手抱在胸前,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樣。
“‘夜鶯’的真實身份,是什麼?”
這一次人形有了許久的沉默,也許是觸發到了核心級的機密。耳機頻道里一片安靜,白狼的幾人在這種情況下也不敢輕易行動,站在面前的小竹更是溼透了衣服。
“江一弦大人,你今天觸及到的秘密太多了。”人形說。
幾雙眼睛盯在人羣身上,幾十秒過去依然無果。安靜之中,若有所思的小竹忽然往前逼了幾步,提高聲音叫道:“都讓你告訴我了嘛!我就要現在知道!不然的話,我可要生氣了!”
江樺都沒想到她居然還能隨機應變來這麼一下,一眼看去就見小竹手指都有些發白,這是她第一次自作主張,她不確定自己達到了幾分,只是剛纔聽荊明的語氣,她覺得這是大家都非常關心的事情,所以便大着膽子冒了個險。
人形和她對視了有幾十秒鐘,似乎是被強制命令了一般,嘴脣翕動:“她的另一個名字…”
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幾乎連背上寒毛都立了起來。可某個聲音比人形更提前了一步,荊明瞥到了監控上急速閃過的影子,立時切斷話題,喝道:“狼牙,有人過來了!”
江樺聞聲回頭,就見緊閉的門突然被撞開,當地重擊在牆上。領口上紋着灰色大狼的人羣急急涌入,在面見那白色人形的同一瞬,原本弓在弦上的手指已經一觸即發!
江樺猛跳起身,放開羅胖子直衝上前,卻不是向那白色的人形,而是直向小竹撲去。平常的民用監控比起白狼內部的全投影系統還是差了不少,就因爲那幾秒鐘的延遲,小竹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暴露在彈雨之下,呆愣中只覺眼前一黑,江樺按上她的後背讓她臥倒在地,以身爲掩蓋在她面前。
彈雨當前,小竹嚇得當即捂上了耳朵,子彈的轟鳴像是從臉邊炸開的一般。她緊閉着眼緊縮着身子,不敢去看那炸裂的火光。
但緊跟着她就聽見了鋼鐵相擊的脆聲,稍稍睜開一道眼縫偷看,就見江樺反握着狼牙擋在她前面,被擋下的幾枚黃銅子彈還在地上轉着,冒着滾燙的煙。
火拼的第一回合在十幾秒內已經結束,白色人形的長裙上多出幾個黑色的焦糊窟窿,相對的最前方那名灰狼隊員的左臂整個冒着血耷拉下來。
人形向後瞥了一眼,沒有繼續開槍,它果真是將江一竹當成了江一弦,光腦的計算結果告訴它繼續對射的話彈藥不足以保護這個女孩,而就在這短短几秒間,江樺同樣擋下了迎面的彈雨,站到了小竹面前,狼牙橫立於前。
四方人士都在愕然,灰狼隊員的目標只是那人形…或許還要加上羅胖子,因此在進屋的一刻就條件反射地開了槍,險些誤傷到父女二人這不速之客。
沒錯,就是不速之客。
“你…是狼牙!”幾名隊員急急後退,槍支不降反擡。顯然他們已經將白狼放在了敵人的立場,就是精英也一時沒決定該是先對誰出手。
顯然他們是被緊急調過來的,其中一人的還揹着又長又重的巴雷特狙擊槍,一看就知道是狙擊手臨時充陣。
“你和羅千祥在一起…白狼已經和他們同流合污了麼?”灰狼隊員步步後退,向江樺喝道。
“不是。”江樺說。
“那你出現在這裡的目的是什麼,和這女人…?!”
“我可以幫你們解決掉她。”江樺回覆道。
他用最少的話擺明了立場,但顯然灰狼隊員沒有那麼容易就被說服。最後一人向後退了一步,手攀上嘴邊嘀咕着什麼,其餘人在他身前遮蔽。這架勢百分百是在發求救信號,不過多久灰狼的大軍便會全體開到,他現在和孟長橋撞上可不是件好事。
能到這裡,說明灰狼在小竹問答的這些時間裡已經完成了整備。白狼替他們拖住了不可預知的威脅,但劍拔弩張的兩隊卻因此會面。
要放在平時,他也許會冒點險直接上前剝奪掉這幾名隊員的戰鬥力,這對他而言不是什麼難事。但現在他旁邊就是小竹,無論是在場的哪一方,在這麼近的距離下都足夠威脅她,這讓他無法輕舉妄動。
場上陷入了一種奇特的對峙,江樺架着長刀,小竹哆嗦着藏在他身後,他們面前是端槍警戒等待救援的灰狼隊員,反倒是作爲最初目標的白色人形拿着槍站在中間不知道該先打誰。
它的計算能力再厲害,也算不到人與人之間的這點小九九,它沒辦法做出很明顯的“困惑”表情,只是靜靜地看着,就是在這時,它感覺到身邊有什麼東西正挨近過來。
人形在轉過頭去,從江樺手下解放的羅胖子正顫顫巍巍地爬向它。
“別誤會啊,是、是我,羅千祥,”他說着伸出手去,似乎要抓住那白色的衣襟,“你不是來找我合作的麼?快,把這些人都…”
話說到這裡就停住了,羅千祥張大了眼,對方聽到他的話沒有一點要施以援手的徵兆。相反,它定定地盯視着那張臉,像是在識別什麼。隨後她緩緩地擡起手來,就像是…斷頭臺上的鍘刀即將落下。
“羅、千、祥…”它緩慢地說着,“清洗…”
“什麼?!”
羅千祥一時沒反應過來,堪堪向上看去,卻只見那人形的灰白瞳仁死死定在了他身上,手腕一翻,槍口已然指向他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