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比朱老實清正多了,雖然沒有多少銳氣,卻比較謙和踏實,象一頭老黃牛一樣只知埋頭苦幹,不太懂得投機鑽營。
那麼,我是屬於那一股勢力的呢?鈕星星坐在辦公室裡默默地想,應當屬於朱昌盛這一股的。但不是助他扶正的順流,而是遏制他扶正的逆流。
是的,自從小妮偷偷把那封匿名信寄出去以後,他就一直在暗中等待着有關部門的反映。可是一個星期過去了,他度日如年地盼望着,卻一直沒有音訊。
一直到第十天才有了反映。這天上午十點多鐘,鈕星星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他拉起來接聽,是胡局長的聲音:“鈕處長,你到我辦公室裡來一下。”
他意識到這個電話一定與那封匿名信有關。掛了電話,就出門往上走去。走進局長室,他看見有兩個穿着監察制服的人坐在裡邊,就知道是什麼事了。
胡局長說:“鈕處長,你坐下來,他們是市監察局的。”
鈕星星在會客區裡坐下來,不動聲色地看着他們。胡局長走過去把門關了,纔有些神秘地過來,在他們中間坐下來說:“你們把事情說一下吧。”
監察局一位同志有些嚴肅地說:“我們接到一封打印的匿名信,反映市中等職業技術學校圖書館大樓存在質量問題。我們剛纔去職業學校實地看了一下,看不出明顯的裂縫,只隱隱看見一條新刷的塗料痕跡。”
另一位監察幹部說:“你們局裡最近不是在搞房屋普查嗎?你們接到過報告沒有?”
鈕星星沒想到事情的結果會是這樣:朱昌盛在職業中學圖書館建築質量鑑定結果還沒有出來之前,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神奇般地坐上了市教育局一把手的寶座。
那天,監察官詢問時,鈕星星心裡還有些矛盾,要不要說實話呢?暫時不能,否則弄不好會惹事,就斬釘截鐵地說:“沒有。自查,互查,都沒有。”
爲首的那個監察幹部說:“匿名信說這幢大樓存在着嚴重的安全隱患,可是我們看不出來,這怎麼處理呢?”
鈕星星說:“這不是一般的小事,不能隨便下結論。要請建科所的專家進行專門的技術鑑定,才能得出準確的結論。這次普查,我們對下面有爭議的三處危房進行了技術鑑定,化了一些錢,但都比較準確。”
胡局長說:“學校的房屋不比一般的房屋,它關係着下一代的生命安全,所以我一直強調要普查,然後對所有危房進行整改,或者推倒重建。這幢新造的大樓有裂縫,恐怕不太正常。鈕處長,你還是請專家去鑑定一下吧。”
鈕星星說:“我想這件事,由監察部門出面比較好。”
“爲什麼?”兩名監察幹部目光犀利地看着他問。
鈕星星猶豫了一下說:“這個,胡局長應該知道。因爲職業學校是朱局長在位時建造起來的,而朱局長跟我是校友,我應該避嫌。”
爲首的監察幹部說:“好吧,人由我們請,但錢由你們局裡出,胡局長,你看這樣行不行?”
“行。”胡局長神色有些嚴峻地說,“最好快一點,在這個學期結束前,把鑑定結果搞出來。”
鈕星星心裡好高興。他知道胡局長這樣說,是不想讓朱昌盛做他的接班人。爲首的監察幹部說:“好吧,我們會盡快請人去做的,在沒有得出鑑定結論前,我想還是要做好保密工作。”
胡局長朝鈕星星看去,鈕星星說:“我絕對能做到。但有人去學校做鑑定,不可能不被人看到。所以我想,只要請的人可靠,保密,就會做出公正而又準確的結論。”
沒想到鑑定結果還沒有出來,朱昌盛就扶正了。他憑的什麼?用了什麼手段如此神速地得逞的呢?鈕星星百思不得其解,心裡也有些難過。這等於是無聲地宣佈了他們的失敗,他們夫妻倆與朱昌盛腐敗集團較量第一回合的失敗。但這是暫時的失敗,鈕星星依然堅信,正義終究會戰勝邪惡的。
這天下午三點鐘,局裡突然通知局機關全體人員到會議室開會。大家都以爲是年終總結大會,可又覺得應該不會那麼早。現在到學期結束還有三個多星期時間,怎麼會就召開總結大會了呢?於是,大家都帶着好奇和疑問往三樓的小會議室走去。
局機關五十多名人員到齊後,胡局長和朱昌盛顏振興兩位副局長陪着兩個幹部模樣的人走了進來。鈕星星一看這個陣勢,心裡就不覺一緊,與坐在旁邊的幾個同事面面相覷。
我的天,朱昌盛扶正了?他在心裡驚訝地說了一聲,怎麼會這麼快啊?可是從朱昌盛和顏振興的臉上卻十分清楚地看出來,這次朱昌盛又如願以償了。你瞧他,紅光滿面,春風得意,而顏振興的神情明顯有些沮喪。胡局長則象箇中間人一樣,臉上顯出謙遜讓位不偏不依的微笑。
果真,他們落座後,胡局長就聲音平穩地說話了。他先介紹了來參加會議的兩位領導,一位是主管文教的副市長,一位是市組織部的副部長。然後說了一番告別性質的話,對自己六年來的局長生涯進行了總結和反思,很有教育作用、勸戒意味和人生啓迪意義。他的一些老部下都感動得流下了熱淚。
鈕星星也聽得熱淚盈眶。這是一個清廉局長的人生經驗和肺腑之言啊,難怪在這裡工作時間長一點的人都對他表現出十分敬佩的神情,流下了戀戀不捨的熱淚。
他的講話結束後,就由組織部的劉部長宣讀任命書。宣讀完畢,周市長作了簡短的講話。周市長在講話的時候,鈕星星一眼不眨地看着他,心裡既敬畏,又感慨萬千。他對這些有權的領導突然前來任命朱昌盛當一把手局長不太理解。
最後,才由新任局長朱昌盛作總結性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