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天然上次聽了妹妹吳天嬌關於玉器的話，差一點驚出一身冷汗。在從陝西回北京處理完了手頭上的一些事務後，吳天然專程回了一趟山陽。這一次他可小心多了，對於那一堆原先隨便堆放的玉器，細心地用報紙裹了又裹，放進紙箱裡以後，又用報紙在空隙處塞了又塞，填了又填，生怕萬一碰爛撞碎了，他吳天然用工資可賠不起。
爲了安全起見，吳天然是自己開車回山陽的。回去以後，他先找一個僻靜的地方安頓下來，也沒有事先向妻子王聰聰通報。
除了原先送給王聰聰的那副手鐲外，白鵬舉兄妹送給他的所有玉器都帶過來了。對於已送給妻子的那副手鐲，因爲已經佩帶有一些日子了。一來不好意思讓王聰聰退回來，二來也不好意思將一副用過的手鐲再退給人家白松音。吳天然隨身帶了一些錢，準備將那副手鐲“買”下來。在禮尚往來中，他吳天然以後要和這白氏兄妹做到瓜清水白。
聽說吳天然回到了山陽，並讓白松音過去見他，山陽市的常務副市長白松音就顯得有些興奮。在上次的幹部微調中，也就是爲了彌補山陰“8.13”礦難出現的幹部空缺，哥哥白鵬舉被提拔爲山陰市的市長，自己從山陽市人大調到了市政府任副市長。從中可以看出，上次給王國慶送的那100萬現金，還有給吳天然送的價值也在100萬元上下的玉器是發揮出了神奇的作用。在眼下正在進行的幹部調整中，哥哥因爲到山陰市上任還不久，這一次當然輪不到他。不過，在這次調整中，因爲常務副市長王國棟赴東江市擔任了市長，她白松音就變成了山陽市的常務副市長。白松音就覺得，這仍是上次對王國慶、吳天然表示意思的餘味。
白松音猜測，吳天然這次約她去見面，也無非是想讓她表示感謝。她白松音心裡明鏡一般，感謝什麼好呢？畢竟是老關係了，她隨手帶了十萬元的現金，這是別人剛送給她的，還扔在辦公室裡沒有處理。
臨行前，白松音在電話裡又問吳天然：“老首長，你這次回來是不是還沒有公開？我是不是給浩天左書記還有胡風胡市長通報一下？”
吳天然說：“鬆音啊，不用，你先過來吧。”
白松音知道，在這一次的幹部調整中，她和哥哥白鵬舉都沒有活動。因爲，他們兩個纔剛調整不久。這次，她能接手常務副市長一職是意外之喜。當然，在這次全省的幹部調整中，王國慶仍是幕後的主要掌控者。就拿山陽來說，原東江市市長左浩天這次到山陽擔任市委書記，誰都知道，左浩天是當年王國慶在新州任市委書記時的老部下。新任的市長鬍風是從北京派過來的空降幹部，誰都知道他是王國慶的外甥。剛纔已經說到，王國棟已經提拔到東江市擔任市長去了。而王國樑也由白河縣委書記提爲山陽市的副市長。想一想，山陽市仍是王國慶的家天下。看來，王國慶雖然已經離開山陽有幾年了，本人又當上了k省的省長，但他還是不願放棄山陽這塊根據地啊！
見到吳天然後，白松音連忙上前握手：“老首長，你怎麼住在這麼小一個賓館。我馬上打電話，給你調賓館。”
吳天然說：“不用，我圖的就是這裡的清靜。”
白松音給吳天然的杯子上續上水後，才坐了下來。她問吳天然：“老首長，你是啥時候回來的？”
吳天然笑笑說：“老首長？我有那麼老？都是一個戰壕裡面出來的戰友，別再老首長、老首長地叫了，你也不怕人家笑話！”
白松音說：“笑話啥，想當年，你是書記，我是縣長，在我的心目中，你永遠就是首長。不過，老稱不上，你還沒有我大。”
吳天然說：“既然咱們是一個班子出來的，以後可以叫我老班長，不要再喊什麼老首長了，多彆扭。”
白松音說：“是，老班長！”
因爲以前搭過班子，白松音在吳天然跟前就顯得相當隨便。
吳天然想，今天既要把那些玉器退回去，又不能太傷白松音的面子，還必須要注意方式方法啊！
吳天然說：“鬆音啊，祝賀你，擔任了常務市長！”
白松音笑笑說：“祝賀什麼，這還不是老班長你的關照。我得感謝你啊，老班長。”
吳天然說：“當上了常務，工作可就忙多了。”
白松音說：“沒事，我身體好，能吃又能睡。”
吳天然說：“看來，你真的是一個當大官的好材料啊！”
白松音說：“老班長，你就別取笑人家了。你還不知道我這水有多深，咱只不過是工作認真、能夠衝鋒陷罷了。頂多就是一個將才，和你們這些帥才相比，可差遠了。”
吳天然也笑了：“我們當年的白縣長也學會謙虛了！”
白松音笑了笑，沒有說話。想當年她當縣長的時候，可是一點也不知道謙虛，甚至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一開始還準備和縣委書記吳天然扛一扛、鬥一鬥。要不是哥哥白鵬舉的反覆提醒，她差一點就和吳天然真刀實槍地幹上了。現在想想，還是哥哥白鵬舉看的遠啊！
吳天然說：“鬆音啊，今天讓你來，是想和商量一個事。”
白松音把屁股往前移了移說：“老班長，你說。”
吳天然喝了一口茶說：“鬆音啊，是這樣。你知道，我這個人根本不懂玉器。上次你和鵬舉同志給我送的那些玉，一直隨便地放在宿舍裡。後來一位懂行的朋友說，這些玉都價值不菲，放在你這裡算是糟踐了。你看，本來是好東西，給我，算是明珠暗投，讓我給埋沒了。這次回來，我把它們都帶回來了。你，一個女同志，肯定比我更懂玉，這些東西還是物歸原主吧，也讓這些有靈氣的東西有一個好的歸宿。”
吳天然的這番話，讓白松音始料不及。一開始她還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但她很快就明白了，吳天然這一次回來是找她退禮來了。吳天然肯定已經知道了這些玉器的價值，要不然也不會退給她。另外，人家說的這麼客氣，是不想傷她的臉面。自己該說些什麼呢，東西接還是不接呢？
白松音用淺笑來掩飾自己的尷尬：“老班長，你知道我是個粗人，我實也不懂玉。這些玉器，是我託人給你選的。因爲是我們東陽縣自產的，而你又曾經是東陽縣的主官。我想給你帶些咱們東陽自產自銷的玉器，對你來說，肯定會有些念想。至於價格，肯定也值不了幾個錢。記得當時，好像，似乎是，不到，最多也就是1萬塊錢吧！”
吳天然也故意爲白松音掩飾：“看來，你真的是不懂。有人說，這些玉器的價值可遠不至1萬塊錢啊！”
白松音故作驚訝地說：“是嗎，真的，那咱可撿着漏了！”
吳天然說：“這漏是你撿來的，我還是還給你吧。要不，你這漏可就白撿了。”
白松音說：“老班長，這些玉器都是咱自己山裡的東西，能值幾個錢，你還是留下吧！”
吳天然也不再多話，他從沙發後面拿出一個紙箱子放到白松音的跟前說：“鬆音啊，你看看，是不是就這些，看我有沒有弄丟弄壞的，如果有，我可一定要賠你！”
白松音說：“老班長，說什麼呢！既然這些玉，你大老遠地從北京帶回到山陽，我就先留下了。”
吳天然說：“鬆音啊，你點點！”
白松音說：“唉呀，老班長，你讓我點點，我就點點。一、二、三……怎麼變多了？！”
吳天然和白松音都笑了，吳天然說：“可能是那隻玉兔又下了幾窩仔。鬆音啊，看來你真的是一個粗心人，你也不看看是不是少了一副鐲子？”
白松音說：“還有鐲子嗎？我是不記得了！”
吳在然掏出2000元錢說：“那副鐲子我不小心弄碎了，這2000塊錢你收着，算我賠的。”
白松音的臉色就有些不自然了，區區2000元錢吳天然也要賠，難道他在官場上聽到了什麼對白鵬舉和她白松音不利的傳言了嗎？要不，何至於這樣呢？
白松音說：“2000元的一副鐲子，碎了就碎了，也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這錢，說啥我也不能接。”
看來，硬要退給人家2000塊錢，似乎從人情上也說不過去。吳天然就笑笑說：“那好，這些我就收下了。等哪一天你到了北京，我就有這錢請你吃烤鴨、喝二鍋頭。”
白松音這才露出了笑容：“老班長，這還差不多。”
兩個人又聊了一會兒，白松音就要起身告辭，她對吳天然說：“老班長，一會兒你休息休息，晚飯的時候我來接你。你能回到山陽，左浩天書記和胡風市長肯定都非常高興，晚上大家在一起聚一聚。”
吳天然說：“白市長，改天吧，我還沒有回家向聰聰報到呢！”
白松音說：“那沒問題，晚上我起喊聰聰。我們姐妹們也有多天沒見了。晚上咱們就在一起吃個飯。”
出門的時候，吳天然親自抱上那個紙箱要往外送。白松音連忙接過紙箱說：“老班長，還是我來吧！”
送走白松音，吳天然長出了一口氣。總算把這件憋在心裡的事情處理掉了。
吳天然拿出自己的手機，放了一段錄音，很清晰，效果不錯。給人家退禮，吳天然也不想錄音，但他聽到了太多關於官場上的爾虞我詐，這次錄音也只是出於對自己保護的本能。吳天然點上一根菸，對自己錄音這件事感到心裡很不是滋味。不應該，太不應該了。可沒有辦法啊，把錄音存個地方，只是以防萬一啊！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當吳天然去收拾白松音剛纔用的茶杯時，發現在茶几的下面放着一個牛皮紙袋。拿出來一看，裡面整整齊齊地放着10萬元的現金。這個白松音，還得讓我找你再退一次。你這又是何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