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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樑健又要和女兒去對質,又要去查監控,樑父心裡更加虛。但,轉念又想起那個人千叮嚀萬囑咐他的那句話:無論如何,你只要咬準了,那個人對你女兒動手動腳,別鬆口,就沒關係。如果他們不肯承認,你就說他們官官相護。反正,你只管往大了鬧,到最後贏得肯定是你。
想着這些話,頓時,樑父的膽氣就壯了些,朝着樑健喊:“你去求證好了,反正你們是一夥的,到時候是黑是白還不是你們說了算。我也不跟你們辨,我回頭就去打小張熱線,把這件事曝曝光,我要讓所有人都聽聽這件事,叫他們幫忙評評,到底這個陳杰是不是個畜生。我女兒還未成年呢,他也下得了手,整個就一衣冠禽獸!”
樑健雖然沒聽說過小張熱線,但也能大概猜出這個小張熱線是幹嘛的。以前鏡州,寧州,永州,都是有這樣的熱線的,專門曝光一些不公平之事,但也有些到最後發現是個大烏龍的事情。聽樑父嚷着要去小張熱線曝光,樑健伸手就從口袋裡掏出了手機,道:“喏,手機借給你,你現在就打。”
樑父見樑健這麼硬氣,一點也沒有投鼠忌器的忌憚神色,不由愣了愣,目光瞟了瞟手機,猶豫了下,嘴硬道:“打就打!難道我還怕你不成!”說罷,就去拿手機。
樑健真的就這麼讓他把手機拿走了。還沒走的明德見到這一幕,有些着急。樑健瞪他一眼,說:“你怎麼還在這?”
明德張了張嘴,什麼都沒說,轉身出去了。這邊,樑父的電話還沒打。樑健轉回頭,諷刺道:“怎麼還不打?心虛了?”
“我心虛什麼!”樑父喊。樑健冷笑,說:“你女兒還未成年,你就要把她送給一個跟你差不多年紀的男人做小老婆,你就真的一點不心虛?”
樑父眼神閃了閃,卻依然強撐着替自己辯解:“我這也是沒辦法,她弟弟得了這種病,我養了她這麼多年,現在要用到她了,她報答一下怎麼了?”
“報答就要把她送給一個五六十歲的男人做小老婆?你就是這麼做爸爸的?”樑健冷笑。樑父終於有些撐不住,漲紅的臉,變白又變青,拿着手機的手,怎麼也摁不出那號碼。樑健見狀,伸手一把奪過手機,口裡說道:“你不打,我來幫你打。我也想讓所有人評評,到底是陳杰衣冠禽獸,還是你這個父親禽獸不如!虎毒還不食子,你真的連個畜生都比不上!”
樑健說着,就作勢要去撥電話。而實際上,他根本不知道這所謂的小張熱線的號碼是多少,但樑父不知道他不知道,見他似乎真的要打,頓時急了,一步上來,一掌拍在樑健的手上,啪地一聲,手機就砸在了地上,屏幕碎了。
樑健的手機是去年剛換的水果牌,這一摔,幾千塊沒了。樑父也認得,見手機摔碎,頓時傻了眼。他這還爲了幾萬塊錢要賣女兒,這會兒一時心急,幾千塊錢就給砸了,心裡僅存的那點勇氣,瞬間煙消雲散,再也硬氣不起來,一邊連聲說着“是你逼我的,不能怪我”,一邊往後退,好似退遠一點,這手機的事就跟他沒了關係。
樑健看了一眼地上的手機,就不再理會。手機摔了便摔了,要是能因此而將這件事平息下來,一個手機還是值得的。他看向樑父,道:“這個房間裡的一切,都有監控和錄音。你女兒的事情,涉及到我的幹部的聲譽,你要是想波髒水,我絕對奉陪到底。現在手機摔了,但外面電話很多,陳杰也有手機,你想打,隨時歡迎。”樑健說着,朝陳杰伸手要來了手機,往審訊桌上一放,道:“手機就在這裡,打不打你自己決定。我樑健不敢自稱是個好人,但也從來不仗勢壓人!”
樑父已經退到了角落中,樑健身上那股無所畏懼,奉陪到底的氣勢,讓已經破了功的他,更加的害怕。
樑健看了他一眼,拉過椅子,坐了下來,道:“你可以慢慢想,我等你。”
房間裡一下子安靜了下來。陳杰低着頭坐在那裡,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自我懺悔着。樑健看他一眼,心裡便有氣不打一處來,便索性不看他。
許久,樑父在牆角蹲了下來,拿出煙開始吧嗒吧嗒的抽。樑健被煙一薰,也來了煙癮,伸腳踢了陳杰的凳子一下,問:“有煙嗎?”
陳杰回過神,有些木然地搖了搖頭。樑健轉向樑父,喊道:“煙,扔一根過來。”
樑父擡頭看樑健,眼神中透着些許弱勢一方的怯懦,不知爲何,伸手掏煙時,手有些抖。也不知是故意還是沒估算好,煙落在了樑健的腳邊。樑健也不介意,彎腰撿起,叼在了嘴上,又對樑父喊道:“火機呢?”
樑父又將火機扔了過來,這一次樑健接住了。啪地一聲,深吸兩口,樑父的煙是三塊錢一包的大前門,這種煙樑健小時候見養父抽過,後來這麼多年,已經沒見過了。煙味很衝,嗆得樑健咳嗽了兩聲。
樑父偷偷瞧了一眼被煙嗆到的樑健,酸道:“像你們這種大官,哪裡抽得慣我們這種煙。”
樑健也不搭話,只顧自己一口一口地抽菸,很快一根菸見底,樑健又問樑父要煙。三塊錢一包,一根菸只有一毛五。樑父卻有些不捨得,看了看煙盒裡沒剩幾根的煙,猶豫了一下,才扔了一根過來。樑健剛接過,又開口要一根。樑父有些惱,喊:“怎麼,你長兩張嘴啊!”
樑健不耐:“就一根菸,那麼多廢話!”
樑父似乎又沒了剛纔的心虛,頂道:“你是有錢人,一根菸不在乎。我們窮人家,活都快活不下去了,煙可是寶貝東西!”
樑健瞪眼:“一根菸換一條,換不換,一句話。”
樑父愣了愣,忙說:“換,當然換,不換是戇頭。”
戇頭是太和的方言,意思就是傻瓜的意思。樑健到太和兩個月,一些常用的方言,也能聽懂一些。聽樑父這麼說,一邊接過他扔過來的煙,一邊說:“你不是戇頭,你是精明過頭!”
被樑健這麼一說,樑父的臉上又是一紅一白,不再說話,又縮了回去。
樑健踢了一腳陳杰,將另一根菸遞了過去,陳杰猶豫了一下接過。樑健看他那模樣,怒氣上頭,忍不住又是一腳踢過去,口裡罵道:“你纔是那個戇頭!”
陳杰也不說話,也不反抗,拿了煙塞在嘴裡,樑健給自己點了後,將火機扔了過去,陳杰接過,點着後,吧嗒吧嗒一連猛抽了好幾口,一根菸,一下子沒了三分之一。
有了樑健那句一根換一包的承諾,樑父也不心疼了。大約二十分鐘時間,三個人將樑父的那半包大前門抽得一根不剩。明德進來的時候,屋子裡已是煙霧瀰漫,彷彿是到了可以騰雲駕霧的仙境之中。
“我靠,趕緊出來,小張,把審訊室的換氣扇開起來,回頭火警響了,就好玩了!”明德一邊喊,一邊示意樑健他們往外走。
樑健將陳杰推在前面,推出了審訊室,然後自己走出來,樑父跟在後面。
站在走廊裡,樑健看着樑父,問:“煙也抽完了,想好了嗎?電話是打還是不打?”
樑父手摸着嘴巴,掙扎着。
樑健也不催他,轉頭問明德:“怎麼樣?小姑娘怎麼說?”
明德看了看樑父,又看了看陳杰,道:“跟陳杰說得差不多。”
“餐廳那邊呢?”樑健又問。
“去餐廳看監控的還沒電話過來,可能還要等一會。”明德回答。樑健點頭,轉向樑父,想起剛纔審訊室的話,便又對明德說道:“你叫個人出去買十條大前門回來,沒有的話,就雲煙買十條回來。”
明德一愣,問:“大前門是什麼煙?要這麼多幹什麼?“
“你去買就是了,錢我給你。”樑健準備掏錢包,卻想起來,自己出來急,沒帶錢包。沈連清在其他的辦公室坐着。樑健便將目光看向了陳杰,見他低頭,彷彿所有事情都跟他沒關係的樣子,又是一陣生氣,於是又擡腳踹了過去,吼道:“錢包拿出來!”
陳杰掏出錢包,樑健接過,扔給了明德:“十條,不是十包,別買錯了!”
樑父在旁邊,弱弱地喊:“剛纔總共抽了十七根。”樑健瞪他:“你自己沒抽?”
樑父低頭,喏喏:“這麼大的官,還這麼計較!”
“老子的錢也是辛苦賺來的!你以爲是大風颳來的。忙得要死,還要來處理你們這點爛事,虧你還有臉跟我說計較兩個字!”樑健有些氣急敗壞地模樣,哪裡有什麼領導風範,瞪眼訓樑父的樣子,痞氣十足,像是老大在訓小弟。
走廊裡站了不少人,都在看這邊的熱鬧,見樑健這番模樣,心裡多多少少都對這個新來不久的市委書記充滿了好奇。
明德站在樑健的旁邊,感受最深,感慨也最深。
去買菸的小夥子,動作比較迅速。六條雲煙,四條大前門,塞到樑父手裡的時候,樑父心底那最後一絲不甘心,也沒了。看了看已經平靜下來,臉去還腫着的女兒,又看了看陳杰,嘆了一聲,轉身走了。
門口的幹警想攔,被樑健眼神制止了。樑健對明德說:“你派個車,送送他。”
明德點頭,讓門口的幹警去安排去了。
樑健又看向陳杰,和那樑丹小姑娘,張嘴想罵,可小姑娘還在旁邊,話到了嘴邊,又收了回來,最終化作無奈,嘆着氣,搖着頭,作罷。
總算,樑父是勸回去了。可是,幕後的那個人是誰,卻還未知。
樑父或許與他見過,又或許沒見過。但,今天問樑父這個,總是不合適的。樑健想起禾常青那邊,上次讓他查舉報信的來源,也不知查得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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