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次努力鎮定心神,我告誡自己,不能慌,一定不能慌,不要被事物的表相所迷惑———我已經無數次吃過這樣的苦頭了,一定要冷靜。是的,只有冷靜下來,才能使我不至於慌亂,不至於崩潰,不至於失去判斷,不至於再象以前那樣,遭遇危險時手足無措無事可做。
捏着那張報紙,我呆呆地坐了一會兒,直到覺得自己理應冷靜下來。我把報紙再次翻閱了一遍,在其中某一版,我果然看到了有關蘇靜美案子的那些情況———或者說是花邊&rn=545319
新聞。
不,不算新聞,只是有關於本案的一些猜測,一些&rn=373135
聯想,一些感慨,就象夢囈———因爲這些或調侃或直斥或黑色或憤怒的主觀&rn=65403
文章的作者們,完全跟我一樣,不&rn=222690
瞭解案情,不瞭解內幕,只知道這個官員&rn=182746
**案的爆炸性標題,還有涉案嫌疑人的絕代風華。
是的,蘇靜美的絕代風華,無雙美麗———花邊文章無一例外地提及到這一點,直白或隱諱地談論她如何&rn=932390
利用美色作爲手段,竊居高位,穢亂官場,並且尸位素餐,橫徵暴斂,大搞權色交易,大肆索賄受賄,甚至還進一步利用權錢,包養情夫。
看着這些本應是剜心刺骨令人痛不欲生的文字,&rn=463730
我的嘴角浮出一絲冷笑。是的,我理解蘇靜美的臉上爲什麼經常會出現這樣的表情了,我在想此刻我的心情跟她的冷笑時刻應該完全吻合,痛苦,悲憤,無可奈何。是的,就是這樣,因爲對於眼前的一切我根本就———不相信!
我不相信會有這樣的事,雖然蘇靜美被捕已經成爲事實,但我根本不相信她會是那樣的人,會是文章描述的紅顏禍水美女蛇,這個案子背後一定有隱情。不,不對,不是隱情,是冤情,是足以六月飛雪血濺白綾的動天冤屈———我肯定。我一定要阻止,一定要揭露,一定要爲她洗刷恥辱,一定要讓她回覆清白…………
我又仔細想了一想,好象我並不能辦到這些,甚至我連案情都還不瞭解。我現在其實根本就恍若白癡,身處夢中,我什麼都不知道。
但是我知道在這個案子裡邊,我———沈宜修,應該也是一個涉案人物,因爲我就是傳說中**貪官的情夫,蘇靜美的情人。那麼我至少可以去澄清這一點,我可以告訴大家,我跟她是自由戀愛,你情我願,沒有什麼包養,沒有什麼權色交易,一次都沒有,從來都沒有。起碼在這個問題上,蘇靜美絕對清白。
我開始整理衣服,梳好頭髮,繫上領帶,拿起手包,我還把皮鞋擦亮了。我把自己弄成衣冠楚楚風度翩翩的模樣,然後,跨出房門。
現在,我要去上班了,而且,我不能再給蘇靜美丟臉。
上班———是的,我必須且只能做這個。因爲我沒有辦法瞭解到任何來自媒體以外的信息———我的所有諮詢電話都被人拒接,無一例外。
那麼,就讓我去那裡吧,去市政府,去蘇靜美&rn=379128
工作過的地方,去她出事的現場,我要了解線索掌握情況發掘內幕———當然,極有可能是我做不到這一點,無法挽救她無法幫到她什麼,那麼至少我也可以在那裡坐等命運,等候和她一起受難的時刻來臨———就讓橫刀和秋葉,死在一起吧。
…………
我無比高調地出現在市政府法制辦的辦公室裡,氣宇軒昂,長驅直入,完全無視那些驚奇詫異憤懣鄙視的目光,我在自己的辦公桌前坐下來,呈悠然自得狀,掃視自己的領地,然後開始整理文件翻閱報紙,並指示手下爲我的杯子添茶續水。
但是,沒有人上來。那個以前一見我就笑,就鬧,就發嗲的文員MM兩眼直視着我,一動也不動,好象嘴裡還有點嘟嘟囔囔。
丫這也太過份了吧!
我一拍桌子,嚇得她一哆嗦。“小黃,你怎麼回事?嗯?”我盯着她的眼睛,目光兇悍。當然,我不是想嚇她,我只是有點不高興。
小黃(她其實比我大,汗!)慢吞吞地走過來,終於象平常一樣,做了她每次都搶着乾的事情,雖然她的神色很有點不以爲然。
“朱秘書———”我又招呼另外一個手下,“看下於主任在隔壁辦公室嗎?我找他有點事。”我沉着臉說。
“沈---沈處———”朱秘有點結結巴巴地,他也沒有動身,“什麼事啊?”
靠!還有這樣的下屬!
“老東西,敢騙我回來雙規———”我罵罵咧咧地說,“老子就想問問他想幹點啥。”
辦公室裡看我的眼神全體驚悚莫名———也跟看一個瘋子差不多。
遺憾,於主任不在,讓我失去了一個表演當面質問的機會。我拎着杯子,一搖三晃,意猶未盡地踱出門去———我得去其他部門轉悠轉悠。
這後腳跟還沒離開,就聽到身後辦公室裡議論開了。
“神氣個什麼勁?指不定明天就給逮起來了。”
“就是———這雙規怎麼也沒拿下他,吃軟飯的,還好意思來作威作福———”
我微微一笑,也不再理會他們,繼續邁步向前,開始我的資料蒐集之旅。
形勢很嚴峻。
沒有人理我,觸目可及的都是漠視白眼還有指指點點———當然,這個我根本就無所謂,隨他們怎麼看,也殺不了我,關鍵是這種情況在提示我,蘇靜美的艱難處境。
還有議論紛紛———海量的口水。走廊上過道里,衛生間辦公室,所有人都在說這個事。整個政府大樓好象變成了熱鬧非凡的菜市場,人人交頭接耳,三兩成羣,全在談論有關蘇副市長的華麗仆街。情況根本無需什麼刺探打聽,橫飛四溢的口水迅速灌滿我的耳朵,直至我感到厭煩感到膩味掩耳狂奔不想再聽爲止。
還是不清楚案情,案件顯然正處於偵查審訊階段,除了主要和分管的幾位領導以及檢察機關,沒有誰知道具體詳情。但是大致的政治形勢已經很清楚,非常地嚴峻險惡———蘇副市長中箭落馬,其主管的文宣系統的黨羽臣屬一併受制,包括教育局長文化局長衛生局長計生委主任全體被紀檢委或是檢察院請去喝茶談話,交待揭發,其中有兩位說不清楚問題的已經被宣佈雙規,甚至蘇靜美在長川市委宣傳部長任職期間的一位副手———宣傳部的仇副部長居然直接被刑拘收審。
市府震動。長川震動。漢江震動。
山雨已來,罡風滿樓。整個長川政壇震盪,天雷隱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