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河縣武裝部招待所位於城郊,背山面水,綠蔭簇擁,環境幽美清靜,倒是個渡假的好地方。
向天亮本以爲能在這裡“逍遙”幾天,但是,四二三某某專案組的人,第二天就來真格的了。
在三零二號房間的隔壁,早已佈置好了一切,對向天亮來說,審訊室的環境並不陌生,令他想到的是,紀委的人也會玩這一套。
對面坐着兩撥人,四男一女,靠牆而坐的是兩個男,顯然是旁聽者,年紀都在四十以上,其中一個向天亮認識,是市紀委副書記廖仲文,房間正中擺着一張長桌,坐了三個人,他們應該是今天的主“主審”了。
除了廖仲文,向天亮都不認識。
顯然,廖仲文知道這一點,他主動爲向天亮作了介紹。
和廖仲文並肩坐在牆邊的男人,居然是省紀委副書記鄭以哲。
負責“審問”的三位,都是市紀委三科的人,中間的女人叫張勝男,三科科長,三十五六的年紀,長相還算過得去,右邊的叫劉久冰,三科副科長,四十左右,左邊的叫馬小陽,三科幹事,頂多二十五歲,是個小白臉。
還有個娘們來審自己,向天亮心情大好,雖然長得不怎麼樣,比不上百花組裡的任何一位,但畢竟是個娘們啊。
他決定配合,老老實實的配合,決不耍態度。
張勝男:“向天亮,知道你現在的處境嗎?”
向天亮:“處境?很好啊。”
張勝男:“請你端正態度。”
向天亮:“我的態度很端正。”
張勝男:“你現在是配合組織的調查,你有義務有責任這樣做。”
向天亮:“不就是雙規麼,外面的人說這是喝茶。”
張勝男:“知道什麼叫雙規嗎?”
向天亮:“在規定的地點和規定的時間內交待自己的問題。”
張勝男:“但是你現在還沒有被正式雙規。”
向天亮:“不就是還沒有對外正式宣佈嘛,何必呢,你們宣佈好了。”
張勝男:“這是我們的事。”
向天亮:“那是,那是,那確實不是我的事。”
張勝男:“向天亮,我們有一些問題,需要你的解釋和澄清,請你毫無保留的告訴我們。”
向天亮:“只要是我知道的,我會毫無保留的告訴你們。”
張勝男:“你在濱海縣擔任的是什麼職務?”
向天亮:“咦,副縣長啊。”
張勝男:“你還有一個職務。”
向天亮:“噢……對了,還掛着一個政法委副書記的職務。”
張勝男:“你和你們縣的常務副縣長姜建文,你們關係怎麼樣?”
向天亮:“不怎麼樣。”
張勝男:“什麼叫不怎麼樣?”
向天亮:“不怎麼樣就是不怎麼樣,反正就是不大對付,他似乎看我不順眼。”
張勝男:“就這麼簡單?”
向天亮:“那還要怎樣,大家都是同事,低頭不見擡頭見,總不能象娘們似的吵架吧。”
張勝男:“你們沒有衝突過?”
向天亮:“沒有,我剛調去濱海不久,還沒進入自己的角色呢。”
張勝男:“你再好好想一想。”
向天亮:“沒有就是沒有,我被正式任命爲縣長時,姜副縣長還在養傷,他一直在家,我們還沒來得及談工作。”
張勝男:“那麼,你和縣委宣傳部長盧海斌的關係怎麼樣?”
向天亮:“嗯,一般般吧。”
張勝男:“什麼叫一般般?”
向天亮:“就是不好也不壞。”
張勝男:“沒有來往?”
向天亮:“工作不對口,幾乎沒來往,再說盧部長是知識分子,看着有點清高,好象不喜歡我這樣的人。”
張勝男:“私交也沒有?”
向天亮:“那就更談不上了。”
張勝男:“那就說說邵三河吧。”
向天亮:“他啊,我們的關係很好啊。”
張勝男:“怎麼個好法?”
向天亮:“相識相知,無話不談。”
張勝男:“工作上也有不少配合吧?”
向天亮:“當然有,還很不少,有幾個案子,還是我和他一起辦的。”
張勝男:“能說說嗎?”
向天亮:“這些都是很多人知道的事,我建議你去問問濱海縣公安局的人,他們會說得更客觀。”
張勝男:“好吧,我們轉入正題,知道我們請你來這裡的目的嗎?”
向天亮:“不知道。”
張勝男:“一點都不知道?”
向天亮:“一點都不知道。”
張勝男:“向天亮,你要注意你的態度,”
向天亮:“我的態度?我很配合啊。”
張勝男:“我問你,知道姜建文家發生的事嗎?”
向天亮:“知道一點點。”
張勝男:“說來聽聽。”
向天亮:“聽說,聽說他妻子許白露和人幽會被他發現,他捉姦時被人打傷了鼻子。”
張勝男:“就這麼簡單?”
向天亮:“對,這也是聽來的。”
張勝男:“是嗎?”
向天亮:“道聽途說的麼,你們要想知道詳情,問問姜建文和許白露就知道了。”
張勝男:“那我告訴你,那天晚上,姜建文家裡還同時發生了盜竊案。”
向天亮:“哦,不會吧。”
張勝男:“你沒聽說過?”
向天亮:“沒有,邵三河沒有提起過。”
張勝男:“因爲姜建文沒有報案。”
向天亮:“原來是這樣,我說麼,姜副縣長家發生盜竊案,邵三河爲什麼從沒提起過。”
張勝男:“你知道姜建文爲什麼不報案嗎?”
向天亮:“不知道。”
張勝男:“你學過刑事偵察學,可以分析一下嘛。”
向天亮:“嗯……有兩種可能,一是沒丟失什麼東西,報了案怕麻煩。”
張勝男:“二呢?”
向天亮:“二是丟的東西太貴重,或者是丟了不該丟的東西,總之,是怕報了案惹來更大的麻煩。”
張勝男:“不愧是好家,一語中的。”
向天亮:“這麼說,我是猜對了。”
張勝男:“那天晚上,姜建文家是丟失了不該丟的東西。”
向天亮:“咦,張科長,你是怎麼知道的?”
張勝男:“姜建文自己交待的。”
向天亮:“噢……既然是姜建文自己交待的,那就不是傳說了。”
張勝男:“你不想知道姜建文家丟了什麼東西嗎?”
向天亮:“想,又不想。”
張勝男:“這怎麼講?”
向天亮:“你要說,我就想,你不說,我也不想。”
張勝男:“姜建文家的保險箱被人撬開,丟失了一樣非常重要的東西。”
向天亮:“一樣非常重要的東西?”
張勝男:“書稿。”
向天亮:“書稿?什麼書稿?”
張勝男:“一本小說,一本還沒寫完的小說手稿。”
向天亮:“一本還沒寫完的小說手稿……”
張勝男:“對。”
向天亮:“你等等……等等……”
張勝男:“你有什麼要說的嗎?”
向天亮:“我想想,想想啊……”
張勝男:“……”
向天亮:“我想起來了。”
張勝男:“你說。”
向天亮:“張科長,我能問幾個問題嗎?”
張勝男:“可以。”
向天亮:“你說的那個書稿,是不是手寫的?”
張勝男:“對。”
向天亮:“是用十六開的信紙寫的?”
張勝男:“對。”
向天亮:“摞起來大約有二十釐米厚?”
張勝男:“對。”
向天亮:“書稿外面還套着透明的塑料紙?”
張勝男:“對。”
向天亮:“小說的名字叫《春之語》?”
張勝男:“對。”
向天亮:“小說的作者叫魯賓,魯迅的魯,貴賓的賓?”
張勝男:“對。”
向天亮:“不對。”
張勝男:“什麼不對?”
向天亮:“不對不對,你們搞錯了吧。”
張勝男:“我們什麼搞錯了?”
向天亮:“張科長,你們一定是搞錯了。”
張勝男:“你說。”
向天亮:“魯賓是縣委宣傳部長盧海斌的筆名啊,他常在報刊上發表一些散文詩歌,用的筆名就叫魯賓,這個不是秘密,濱海縣很多人都知道。”
張勝男:“哦……你剛纔說的不對,是什麼意思?”
向天亮:“我的意思是說,明明是盧部長的書稿,爲什麼會變成姜建文家丟失的東西呢?”
張勝男:“你不知道?”
向天亮:“我不知道。”
張勝男:“想不明白?”
向天亮:“……想不出來。”
張勝男:“那是因爲,盧海斌部長的書稿,一直被姜建文扣着不放。”
向天亮:“這是爲什麼?”
張勝男:“這與本案無關。”
向天亮:“噢……”
張勝男:“姜建文扣着盧海斌的書稿,就放在他家的保險箱裡。”
向天亮:“你說的姜建文家丟了不該丟的東西,難道指的就是盧部長的書稿?”
張勝男:“對。”
向天亮:“一本破書稿,算什麼不該丟的東西啊。”
張勝男:“姜建文就是這麼說的。”
向天亮:“他在撒謊吧。”
張勝男:“姜建文說的是實話。”
向天亮:“有什麼根據嗎?”
張勝男:“他老婆許白露可以證明,盧海斌部長也可以證明。”
向天亮:“噢……既然這樣,那就是嘍。”
張勝男:“向天亮,該我問你了。”
向天亮:“你問,你問。”
張勝男:“向天亮,請你告訴我,你爲什麼對盧海斌部長的書稿瞭解得這麼清楚?”
向天亮:“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