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向天亮不但陷入了“重圍”,而且非常不幸的被俘虜了。
讓向天亮哭笑不得的是,俘虜他的並不是人類裡的高手,而是由人類發明出來的一樣東西,既原始又現代的軍用防護網。
關於漁網的誕生,也許能追滋到一二千年之前,但軍用防護網卻誕生於近代,而這種玩藝兒居然能當作捕俘武器,而且“網”住的還是一位高手中的高手,向天亮可能要榮幸的成爲第一個不幸的人。
沒辦法,向天亮碰上的是一位戰功卓著的高手,這位高手最擅長打的是人民戰爭,善於使用人海戰術,他被對手抓住了輕敵的弱點。
一張軍用防護網飛罩下來,向天亮撲地躲過,第二張軍用防護網其實也是人家的虛招,當向天亮以一個蛙跳脫“險”而面露得意的時候,又一張更大的軍用防護網從天而降……八個大漢從四個方向抖動着四百多斤的軍用防護網,將向天亮罩個正着……擅長無賴打法的人,碰上了無賴的打法……向天亮躲過了前兩次“襲擊”,正處於泄氣狀態,眼睜睜的瞅着軍用防護網從天而降……對手也是無賴打法啊,在軍用防護網罩向向天亮的同時,八個大漢也從四面撲向了向天亮……整整一噸以上的重量,向天亮頂不住了……
嘆了一聲,向天亮放棄了抵抗……他終於束手就擒。
將近一個小時以後,向天亮已被關進了一間類似於禁閉室的小房間裡。
既來之,則安之,躺在軍用摺疊牀上,向天亮唯有苦笑自嘲。
多年以後,當自己的孩子從破舊的箱子裡,翻出向天亮的所謂的回憶錄,就這段敗走麥城的事蹟進行“審訊”的時候,妻子在旁邊發出開心的微笑,什麼是機緣巧合?什麼是命運的安排?在冷靜平心的面對自已所走過的人生軌跡進行梳理的時候,向天亮不得不承認運氣是多麼的奇妙,命運中的偶然是多麼的必然,沒錯,自己不過是個幸運兒,恰好又抓住了從天而降的運氣而已。
經過幾個小時的心理折磨,基本上平靜的接受了身陷“囹圄”的現實,儘管向天亮後來曾在自己的孩子面前,孩子氣地把它改造成自己的又一段英勇無比“光輝事蹟”。
小房間裡沒有開燈,也不知道有沒有電燈,反正是黑乎乎的,向天亮懶得起身,索性讓自己進入了夢鄉……
一夜過去了,早晨的陽光透過鐵窗,落在了軍用摺疊牀上。
這確實是一間禁閉室,只有四米長三米寬的空間,水泥的牆壁,一扇鐵門,一扇鐵窗,除了一張軍用折壘牀,什麼也沒有。
向天亮已經克服了難熬的壓擬感,反而喜歡起這裡的寧靜和清涼,顯然,這個小房間曾經是軍人專用的禁閉室,它應該就在京城的軍營裡。
鐵門外,傳來偶爾走過的哨兵的腳步聲,和鳥兒在樹上的吟唱,沒有人來打擾他。
張橋山扣留自己,意欲何爲?
從恩師易祥瑞的介紹中,向天亮隱隱約約得知,關天月和張橋山兩位老人之間,除了以往的歷史恩怨,更多的是眼前利益的衝突,向天亮能估計到,可能是張橋山或他的盟友在東江省有人,有人就有利益,並且多多少少的參與或牽涉到對自己的栽髒陷害案中,唯有這樣,所以當關天月出手相助的時候,張橋山纔會這麼敏感,並敢於扣留自己。
除此之外,向天亮想不出還有其他合理的解釋。
向天亮心裡很是糾結,如果自己的身世正如恩師易祥瑞所說,那麼,關天月和張橋山兩位老人就都是自己的親人,夾在他們中間,將是最痛苦的,也是最危險的。
沒有選擇的餘地,必須想方設法,儘量避免夾在兩位老人中間。
向天亮決定忘記自己的身世,以平常之心對待關天月和張橋山兩位老人,什麼老前輩,什麼親人,他們就是兩個糟老頭,兩個令人討厭的糟老頭。
一個上午,除了送飯來的炊事員,向天亮甚至沒能看清哨兵的臉,持槍的哨兵只是遠遠的站着,周圍沒有人走動,向天亮有點難耐寂寞,他想和送午飯的炊事員搭訕,可人家根本就不搭理他。
於是,向天亮命令自己睡覺,他會睡覺,因爲睡着了就可以不用去思想。
人生就是這樣,要想不去思想,除了死亡,就是讓自己睡覺。
美妙盪漾的春夢,是被一陣酒香吹醒的。
睜開眼後的第一件事,向天亮是擡腕看錶。
下午三點一刻。
第二件事是伸手摸槍,金槍還在腰間。
向天亮心頭,糟老頭還算寬容,沒動真格的,人在槍在,槍在膽在,有膽就能心安。
接着,向天亮聳着鼻子,聞着從鐵門外飄進來的酒香。
應該是茅臺,他媽的,是好酒,至少是十年以上的陳釀,強烈的酒香撲鼻而來,沁人心肺,令人心曠神怡。
向天亮盤腿坐起,再次用鼻子使勁的吸着,但覺酒氣徐來,氣爽神振,忍不住大聲讚歎起來。
“好酒啊。”
茅臺不愧爲國家名酒,果然不同凡響,未品其釀,早聞其味,只可惜美中不足,身處斗室暫失自由,只能是聞而興嘆。
憑着直覺,向天亮知道外面站着的是一個人,這個人手裡拿着酒,而且故意的打開酒瓶,讓酒香通過鐵門上的小窗口,飄進了小小的禁閉室裡。
張橋山這個糟老頭,向天亮咧嘴樂了,情報工作果然做得很細,連自己喜歡茅臺陳釀都搞清楚了。
得忍着,不能上糟老頭的當,據說張橋山嗜酒如命,說不定他自己就先被酒香勾出了饞蟲。
果然,不一會兒,鐵門外的人動了一下,斜陽下的身影,在門縫邊晃了一下。
向天亮看清楚了,門外的人,正是糟老頭張橋山。
看誰先憋不住,向天亮心裡直樂,您老人家不是久經考驗麼,那就看看您能不能通過酒精的考驗吧。
“咳,咳咳……”
張橋山忍不住了,他的咳嗽聲,明顯是裝出來的,目的就是爲了引起向天亮的注意。
向天亮心裡更有數了,他從口袋裡摸出一支菸,點上火後,慢悠悠的吸起來。
菸酒不分酒,酒癮上來,煙癮可抵,對向天亮來說,只要有煙抽,沒酒喝也行。
張橋山熬不住了,他用兩根手指頭輕釦着鐵門,發出有節奏的聲音。
向天亮不爲所動。
“臭俘虜。”
張橋山將臉放到小窗口上,輕輕的喊了一聲。
向天亮將自己靠到牆壁上,雙手抱在胸前,一條腿翹到另一條腿上。
“哼,臭俘虜,擺什麼架子啊。”
“糟老頭。”
向天亮總算回了一句。
張橋山臉上一喜,鬆口氣道:“臭小子,你終於開口說話了。”
“糟老頭,你使用下三濫的手段抓住我,太不地道了。”
“臭小子,知道我是誰嗎?”張橋山問道。
向天亮嘴一撇,“一個會使陰招的糟老頭唄。”
“呵呵……”張橋山並沒有生氣,反而笑着說道,“敝人是張橋山,你應該有所耳聞吧。”
“沒聽說過,這名字忒俗,難聽死了。”向天亮大搖其頭。
可是,張橋山就是不生氣,反而和藹的說道:“小朋友,還爲昨晚的事生氣啊?年輕人,生氣可不好,不要生氣嘛。”
向天亮壞壞的一笑,“不生氣,我不生氣,糟老頭啊,你還有什麼招法,儘管使出來吧。”
“小朋友,知道我爲什麼請你來嗎?”
“我呸,你這叫請嗎?”
“呵呵……手段有點那個,確實不能叫請。”
“糟老頭,算你還有點道德。”
張橋山笑着問道:“咱們談談?”
向天亮搖着頭,“不談不談,我和你無話可談。”
“那麼……那麼,邊喝邊談如何?”
一邊說着,張橋山一邊將手中打開了的茅臺酒,放到小窗口,還用手扇了幾下。
酒香又飄進了禁閉室。
此刻,向天亮眼睛發亮,鼻子高聳,嘴巴半張,毫不掩飾對酒的垂涎,輕輕的讚道:“好酒啊。”
張橋山樂了:“怎麼的,你小朋友也能整上幾口?”
向天亮笑道:“美酒穿腸過,黨性心中留,只要主義真,喝酒不要緊。”
“咦,內行,內行嘛。”張橋山老眼亮了。
向天亮又道:“糟老頭,你手中拿的茅臺,應該有十二年了吧。”
張橋山嘴巴張得大大的,“噢……小朋友,你,你可否陪老夫喝上幾杯?”
“半斤一斤莫進來,斤半兩斤可商榷。”
“呵呵……我來了。”
張橋山打開門,抱着四瓶茅臺酒走進了禁閉室。
還是那個形象和打扮,幾乎滿頭的白髮,一身洗得褪了色的舊軍裝,沒戴軍帽,沒有領章,眉宇之間,軍人的氣質猶在,只是此時此刻,抱着茅臺酒,臉上饞得象個酒鬼。
張橋山一臉的飢渴之情,“小朋友啊,實不相瞞,咱就好這口,呵呵……與其一人獨飲,何不二人共品?”
向天亮也呵呵的笑起來,“相請不如偶遇,糟老頭,反正是你請客,我怕啥,不喝白不喝嘛。”
張橋山直楞楞的問道:“要彩頭嗎?”
“誰贏聽誰的。”
“一言爲定?”
向天亮拍起了胸脯,“君子一言,快馬加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