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娶她回去做老婆，又不是娶她回去想着法兒欺負她。再說，好端端地，她爲什麼要打我，要趕我！”他們到底是什麼邏輯？！還有“嫌棄”他條件太好的？！
再說了，他哪裡看着像是欺負她了？！目前爲止，他還沒跟她說一句話呢！目前爲止，他也沒衝任何人發任何一句脾氣啊！
爸爸鎖着眉頭不再出聲，一邊的媽媽也就默默聳着鼻翼不出聲的落淚，似乎俞行光現在就在欺負他們似的，而他們、卻絲毫不敢反抗的樣子。
這讓俞行光忽然想到另一個場景，那年春節過後，在超市裡再一次遇到她時的情景。
那天，她像只抓狂的小老虎，邊憤力回擊邊大叫着他“彭霸天、黃世仁”。
今天，雖然她的父母沒有同樣叫他“彭霸天、黃世仁”，可是似乎心裡也一直叫着這兩個名字吧。
不過，他有信心，他能改造她，他就能改造她的一家人！
“你呢！你怎麼不說話？！”從頭到尾，顧如雪就一個人安靜地坐在那裡，偶爾會擡頭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但、至始至終一句話也沒有。
俞行光將凜冽地目光投向她，這個時候，她是不是該說句話，表個態呢？！
可是顧如雪就好像沒有聽到一樣，依然保持着剛纔的姿勢坐在那裡。埋着頭，誰也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顧如雪！”她、她這是做什麼？！這個時候她竟然有時間發呆出神？！俞行光不由微微提高了一些聲音，連名帶姓叫了她一聲。現在正討論婚姻大事呢！她怎麼可以這麼不“專業”？！
至少，至少她得站在他這邊說句話啊！
“啊？！那個，好睏，我去睡覺。”好像從睡夢中驚醒一樣，顧如雪起身打了個哈欠揚了揚手，呆呆地指了指房間後走進。
“你什麼意思？！”俞行光起身正要去拉她，不料爸爸擋在了面前。
“領導，你就不要爲難我們小戶人家了。我們真的招惹不起您這麼大的領導。”似乎不知道在哪裡借過膽子來一般，說話間爸爸的身體都還抖了抖，但還是清楚明白地把自己意思表達清楚、表達出來。
平時跟外面人打麻將的時候，爲了幾塊錢的輸贏都爭的面紅耳赤，恨不得打起來，可是現在……竟然嚇的抖了抖。
俞行光真是拳拳打到了棉花上，他們家就沒一個說硬話的，可是句句的服軟話卻讓他無話可說。
而且這個顧如雪瘋了嗎？！他在爲他們做努力，她竟然從頭到尾一句話不說，而且也沒有一個明確的態度站到他這邊，讓他一個人往哪裡使勁？！
忽然，他又想到另一個問題，那一次帶她去他家的時候，在她受到他家人瞧不起的時候，他當時也什麼都沒做啊！
對的，這女人報復心太強了，她一定是在報復他！
正當他心裡恨恨地想着顧如雪時，媽媽已打開了大門，雙手不停在自己衣角上揉捏着，似乎是想趕他走、卻不敢開口的樣子。
這就是他來認親的結局？！真的太出人意料之外了，俞行光不由自嘲一笑。轉身，往門外走去。
冬的夜、寒氣逼人，特別是心情低落的時候。
可是他心情爲何低落？！
進入車子裡，他卻不知道要去哪裡了。
忽然，眼前一道強光，刺的俞行光有些睜不開眼。不一會兒，一個高挑的身影走過來敲了敲車門。
這傢伙怎麼還沒走？！
解開車鎖，讓他進來。
“我是外人，在外頭過夜很正常。你是人家的準女婿，怎麼也被趕出來了？！”霍少磊呵呵一笑，坐入副駕駛室後拉上車門。雙手搓了搓，然後打開車上的暖氣。
“多事！”今天如果不是這傢伙忽然今天暗插一杆子，顧如雪應該還在怡景。晚上，她應該是跟他的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吃晚飯。三天後，他們就能先去登記領證，然後籌備年後的婚禮了。
哪會有今天這麼多事？！
“領導，不是我說你，認親就得有個認親樣。比方說你今天那禮盒買的不錯，可是其他的就太遜了。”霍少磊呵呵一笑，想來想去他今天就這一點比他強。他是空手去的，而他還有心準備禮盒。雖然不在多少貴重，也算是花了一點心思的。
“什麼太遜了？！”俞行光覺得自己今天表現還不錯，就算是那“不明事理”的準岳父岳母趕他，他也沒有表現出一點的失態。到霍少磊嘴裡竟然就成了“太遜了”，這還真讓俞行光想不通。
“一家人沒有領導，只有親人。你進門連人也不叫一聲，人家搞不好還以爲你是領導下基層訪貧問苦呢！既然你想娶人家女兒，就得放下領導架子，低下身份，向人家說好話，求人家把女兒嫁給你。哪有一幅盛氣
凌人的樣子，讓人家低着頭把女兒送到你手上？！老話沒聽過嗎？！擡頭嫁姑娘，低頭娶媳婦。你的頭不能低，這媳婦你恐怕還是娶不到的。”拍了拍俞行光的大腿，雖然有些好笑，但霍少磊也不再捉弄他、取笑他了。從他那一臉鬱悶可以看得出，剛纔在樓上他一定失挫了。
“你當我沒結過婚麼？！”雖然霍少磊沒有壞心，可他的話依然讓俞行光有些不爽。一個從未結過婚的人卻教育一個結過婚的人，這算是哪門子的“師傅”？！
“別提當年了，說實話，如果不是因爲我們兩家是世交，雙方父母都極力支持，我姐姐那麼喜歡你，你那婚還真是結不成！”提到這事霍少磊就不爽。就是因爲他們的結婚，他總是低俯於他的“淫威”之下；就是因爲他們的結婚，讓他與俞行芬更加難以到一起。
“對不起。”沉默片刻，俞行光低低地道了一句讓霍少磊大爲吃驚的話。
從小到大，他極少聽到俞行光向誰道歉的，這三個字可以說根本就與俞行光無關。可是剛纔，他卻很清楚明白的聽到他說了那三個字。
只是、他到底爲什麼要跟他說這三個字呢？！霍少磊不解地看向俞行光……
“我承認，我喜歡顧如雪多一些，喜歡你姐姐少一些。”把車子裡的暖氣打開，俞行光閉上眼睛。
他知道霍少磊這些年總跟他彆扭什麼，這其中的事情實在是太多。
首先是霍少蔓的事情讓他不愉快。總覺得霍少蔓愛他多一些，而他愛她太少太少。作爲她的弟弟，他心裡總歸是不平衡的。加上他總是忙於工作，極少陪霍少蔓，致使她自己駕車出去遇上車禍造成慘劇。雖然他從未對霍少蔓嫌棄過，可是、這樣的悲劇是一生都無法撫平的。如果不是因爲她後來的腿腳不便，也不至於在她最好的年華坐上了輪椅，更不至於一個電梯就要了她的命。
其次是當年他極力反對霍少磊跟姐姐的事情，也讓他心生積怨。他認爲他們相差六歲，而且兩家本來就很熟悉，可以說是無血緣關係的姐弟了，可是他們卻……在他看來，這簡直就是‘**’。不僅輩份什麼的都亂套了，更加是讓俞家上下與霍家上下沒一個人能接受。
而且他們性格也一直不怎麼合拍。俞行光是少年老成，處事不驚；而霍少磊總是一幅玩世不恭，什麼都無所謂，致使兩個人在各方面都會想法不同、處事結果都不盡相同。
“還領導呢！把人想這麼小氣啊！我姐都不在了，我還抱着那事不放做什麼？！沒事找事啊！不過一想，這世界還真是不公平，你們明明不那麼相愛卻可以在一起，我們那麼相愛卻不能在一起。靠，我服了。”又是給了俞行光一下，霍少磊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平白無故地被他打了兩下，俞行光側目看向他。他當然知道他說的什麼意思，若是放在以前，他一定大聲把他那可怕的思想苗頭給喝回去。可是今天沒有，他忽然覺得他特別能理解他。愛一個女人愛了這麼多年依然單身，看着女人跟別人結婚、生孩子、再離婚，那是一種什麼樣的痛啊！
“找個地方喝點酒吧！”微微嘆了一口氣，覺得此刻兩個人挺同命相憐的。他從未想過，他在感情上竟然會受挫。更未想過，他跟他還有想一起喝酒的慾望。
“我車上有，等我去拿。”說着，霍少磊下車向他自己的車子走去，打開後備箱後取出好幾罐的啤酒。
“你有沒有腦子啊！這麼冷的天喝這個？！”俞行光沒好氣地取了一瓶打開，其實對於霍少磊這個人難道要求還能高嗎？！難道還指望他做什麼穩妥的好事不成？！他從來就是一個不着邊際的人啊！
“嘿嘿，不喜歡可以不喝，沒人逼你。”見俞行光嘴上說不喝，手裡早已打開一瓶，霍少磊總是不忘調侃他一句口是心非。
“謝了。”默不出聲喝了一兩罐，俞行光這纔開口。
“什麼？！”霍少磊又是莫明其妙地，不過今天俞行光整個人完全就是有些莫明其妙。
“謝謝你讓我知道，原來……她那樣卑微的父母也有犬犬愛子之心，原來……她那樣卑微的父母也有他們自己的堅持和驕傲。”想了想，俞行光長舒一口氣，其實他更沒有想到的是今天認親這樣的結果。
可是如果不是這樣，難道他應該看到顧如雪父母雙膝下跪地把女兒雙手奉送給他嘛？！
“哎！你呀！我真有些懷疑你是舊社會來的。人家沒啥求你的，憑什麼就巴結你這‘領導’？！你是準女婿，平什麼腰板兒比人家岳父岳母還直？！難不成人家感謝你娶了人家的女兒，感謝你把人家女兒當牛當馬使，感謝你成天欺負人家的女兒啊？！還有……算了，不說了，你這觀點不是一天兩天能改過來的。你成天一幅高高在上的樣子，難道還讓人家還對你感恩
戴德不成?”霍少磊本想長篇大論一番，不料餘光看到俞行光那黑的嚇人的臉，還是打住少刻薄他幾句了。
“給我出出主意，樓上那事兒怎麼辦？！”不料，俞行光簡單地丟出一句話來。
“喲！我是玩錢的，而你是玩人的，你平時不是很看不起我們這些玩錢的嘛？！怎麼玩人的跟玩錢的請教玩人的事啊！怎麼？！衝着人家叫我‘磊子’，叫你‘領導’，眼饞了？！”霍少磊差一點沒被一口啤酒給嗆死，爾後哈哈大笑。
“問你話呢！嚴肅一點。”墨着臉低喝了他一句，其實這正是自己心虛的表現。確實，這小子不管對方是什麼身份、什麼地位、什麼背景都挺會哄人開心，比如說顧家上下，比如說姐姐俞行芬……
“其實啥訣竅也沒有。你只要肯放下領導架子，衝着人家叫聲爸爸媽媽，你看人家是不是還衝你叫領導！別說我沒教你，今天找個地方早點睡覺，養足精神明天一早到樓下買幾碗豬肝湯端上去，保證可以把那兩老哄的眉開眼笑。”說着，拍了拍俞行光的肩膀：“那個什麼南湖賓館怎麼走？！”
想在這裡找個大點的好酒店肯定是不可能的事情，霍少磊摸了摸後腦勺，在這事上還真該請教俞行光這個地頭蛇。怎麼說他也在這裡工作了一年，對南湖整個情況都摸的非常清楚。
“從這裡出去，向右，不出一公里就能看到。”南湖實在是太小了，上哪兒都只是幾步遠的距離。俞行光懶懶地指了指方向，然後繼續喝着那可以把心都冰住的涼啤酒。
“你不跟我一起去？！”回到自己車裡啓動了車子，將車窗降下後霍少磊露出一顆腦袋。
“你去吧，我還想一個人待一會兒。”同樣把車窗降下來說了一句，然後關上車窗車門繼續喝酒。
也不再跟他多說，霍少磊啓動車子向外駛去……
“囡囡，怎麼辦？！那領導還沒走呢！”大半夜裡，媽媽披着小夾襖走進顧如雪的房間。
“你怎麼知道？！你去看了？！”顧如雪其實也沒睡，就在琢磨着他們之間的那點事兒。一聽這話，意外地一骨碌從牀上爬了起來。
“哎！別凍着了。”連忙把被子拉到顧如雪胸口，媽媽也脫去小夾襖鑽進了顧如雪的被窩：“你平白無故招惹了這麼大一個人物？！我怎麼睡的着？！半夜起來上廁所，發現樓下有輛車還沒走。咱這小區大部分人我都認識，誰家有車啊！不是他的還能是誰的？！”
“媽，由着他。”忽然心裡像被什麼撞了一下，顧如雪美滋滋地卻又躺下了。
這是不是第一次，讓俞行光等她呢！
“由着他？！就讓他在下面車裡坐一夜啊？！這天寒地凍的，你讓人家凍出問題怎麼辦？！他是領導呢！咱們這樣的人怎麼招惹的起？！”原以爲女兒會跟自己一樣擔心，沒想到，她反而笑嘻嘻地又躺下了。
“什麼領導啊！如果他想做領導就讓他繼續去做，咱家沒人讓他領導。”幫媽媽蓋好被子，顧如雪鑽到媽媽懷裡笑的更歡了。
她真的沒有想到，俞行光會爲了她、在她家的樓下等她一夜。就是放在做姑娘的時候，也沒有哪個男人在樓下等她一夜的啊！
記得上大學的時候，有男生在女生宿舍樓下等一夜的。那個時候，城裡的女孩子覺得這種追女孩子的方式“土”、“作”，可是她真是羨慕死那個女生了。如果有一天有個男人能爲她這麼做，那該有多好。原本以爲這種事情不可能發生在自己身上，沒想到多少年後的今天，竟然就這樣實現了。
讓人沒想到的是，俞行光一把年紀了，平時那麼自以爲是，今天居然跟年輕小夥子一樣……
這更大的幸福落到自己的頭上，她怎麼可能不高興？！
“囡囡，你是不是……真的喜歡他呀？！”看着女兒那高興地樣子，媽媽覺得問她等於是沒問，光看她的臉其實就知道答案了。
“嗯。”顧如雪誠實地點了點頭，只覺得特別是今天他的表現，才真正讓她完全再無半點顧及的喜歡上他了。
“囡囡，聰明人跟愚蠢的人區別不是因爲聰明人不會犯錯，而是因爲聰明人犯一次錯就要吸取教訓，再不會犯類似這樣的錯。而愚蠢的人不管犯多少次錯也吸取不了經驗，還不停的犯錯。難道你現在還不清楚上一次婚姻失敗的真正原因嗎？！就是因爲咱們家跟他們家的差距太大，他們家裡人打心眼裡瞧不起咱們，所以纔會把你掃地出門這樣的容易。囡囡，聽媽的話，找個條件相當的嫁了就好了，跟我和你爸爸一樣，沒誰瞧不起誰，只要相扶相伴一輩子就行了，他們誰條件好上天也與咱們無關。”上次帶孔餘回來的時候她還緊張不安，而這一次、她在她的眼裡看到了不可扭轉的堅定，媽媽不得不更加擔心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