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你準備永遠跟孫寧那種素質的人住一起，三天兩頭髮生這樣的意外？！”現在只有兩個人，當然可以開城布公的談話。
“孫寧怎麼了？！她是什麼素質？！她學歷比我還高呢！人家是研究生畢業，還是省委選調生。”顧如雪知道，俞行光的老毛病又犯了，又戴有色眼鏡看人。以前他們剛認識的時候，他就是這般戴有色眼鏡看她的。
“學歷是素質的一方面，但不是全部，譬如家庭出身、家庭教育等許多方面也是素質的代表，孫寧有什麼好的家庭背景和家庭教育？！如果她素質高，結婚能找那種素質的人結嗎？！離婚能用這樣的方式離嗎？！”俞行光對顧如雪“交友不慎”很有看法，他覺得他有必要爲她糾正錯誤。
“你什麼意思啊？！不就是瞧不起窮人嗎？！我媽是工人，我爸是賭鬼，我弟弟連中專也沒讀完，這麼說我素質比零還要低了，那你爲什麼跟我在一起呢？！”早就受不了俞行光看人先看家庭背景的作法了，今天想是要跟他理論個清楚。
“我說了，一方面是出身，一方面是教育。你還有個好媽媽在教育你啊！你離婚那會兒，怎麼不去跟你前夫爲爭房子爭錢打成這樣？！”這個笨女人，說還不聽了，俞行光也急了，一急竟然提起她離婚的事情來。
“我不跟你扯這些亂七八糟的，反正我沒錢，沒準備買房子。”顧如雪看了看俞行光，她最不喜歡別人提她離婚的事情，可是他提了。但他一週纔回來一次，而他們又纔剛剛和好，她是真不想跟他吵架。
“我沒讓你出錢，你如果看得上，我現在就幫你付首付，然後貸款了你還款就行。”如果他出全部的錢，一方面是她一定不同意，另一方面他沒貪污、沒受賄，自己手上也確實沒有那麼多錢。所以，他覺得他的辦法是兩個人都能接受的。
“首付多少錢？！”
“我已經找人打過招呼，這個房產商可以按八千的內部價給我。整個房子辦下來估計七十萬，我先付二十萬，你貸五十萬，然後我們一起還貸款。等我把公務員小區那套房子賣了，就可以把全部貸款都還完。”俞行光一條一條給顧如雪算起來，主要是爲了能讓她接受買房子的提議。當然，這個所謂的打招呼房的藉口……先哄哄她吧，不然她知道真實價格肯定是不會買的。
“首付就需要二十萬，我十年不吃不喝也存不夠二十萬。再說，我爲什麼要你這麼多錢，我們又沒有結婚，你這樣做讓我壓力太大了。而且我覺得我現在租房子很好，真的沒想過要買自己的房子。”別說整個房子的價格了，就是光是首付也讓顧如雪無法消化。再則，她是真的不知道她爲什麼要買房子。
“好吧！那我現在給你講講，你爲什麼要買房子。第一，我不可能在南湖工作一輩子，特別是這次抗洪以後，通過工作彙報和《人民日報》上那篇通訊報道，省裡現在對我看法很好，很有可能在短期內提我到地級市做市長。不管我做什麼，但我總是還會再回怡景工作的，所以我應該把家安在怡景，而不是其他什麼地方。你是我老婆，你不幫我安家，難道讓我放下工作回來安家？！第二，我是有兩套房子，可是公務員小區這套你肯定不會住，一方面是我以前結婚時的房子，另一方面也容易讓你看到以前你住過的地方亂想。可是你現在在政府辦公室上班，離我那套小面積房子又遠了。所以你必須要再買一套新的。第三，租房子的錢不如還貸款，還貸款房子是你自己的，交租房子還是別人的。第四，合租人很難找到合適的，譬如找到像孫寧這種素質的人，沒準下次還會被她拉下水又倒黴一次。第五，如果是以我的名義買的，那在結婚前你的歸宿感就會很小，總覺得這房子不是你的，稍微跟你鬥鬥嘴、生生氣什麼的，沒準你就跑了。可是這房子是以你的名義買的，該跑的人是我不是你，就算吵架鬥氣你待在家裡多安全啊！第六，這套房子離市政府大院近，你上班步行十幾分鍾就能到達。而市政府辦公室加班是常態，半夜及急也是常態。如果半夜一個電話過來，讓你十分鐘內趕到單位，你一個人大半夜又沒有我可以送你過去，該怎麼辦？好了，我說了這麼多，你覺得如何。”一口氣說完，然後很認真地看着顧如雪。
“你……說的似乎……很有道理，可是你出錢、用我的名義買房子，這做種法太不好了，我不能接受。”真的，俞行光的話總是特別能打動人，特別是最後兩個意見，連婚後吵架和她以後半夜加主管都考慮到了。
孫寧爲了搬出去住跟她的公婆鬧得很厲害，而她與俞行光還沒結婚，俞行光已爲她解決了這個問題，這是讓她很感動的。
加上她剛到市政府辦公室借用，也不一定就能調過去，可他已經爲她能在工作中好好表現打好了基礎，還有什麼是她需要操心的呢？！不過，這樣真的好嗎？！
他們能結婚還稍稍好說一點，如果不能結婚呢？！她白白要他的房子？！她又不是爲了錢纔跟他在一起，現在還把房子這麼大一筆資產攪和到一起，想說不是爲錢都難了。
“我說過了，是我交首付，我們一起還貸款，我沒錢也不會出全部的錢。”俞行光再一次重複。
“問題是就算貸五十萬，二十年還清一個月也需要三千多。我一個月就一千多塊錢，不吃不喝全還貸也是你還大頭，我還小頭。你出百分之九十，我出百分之十……你太虧了！”顧如雪的算數不怎麼樣，可是這麼簡單的算數她還是算得清楚的。
“我找你做老婆本來就很虧啊！反正是一虧，我都不怕虧死了，你怕什麼？！”真是沒話給她說了，她怎麼就那麼擰呢？！
“也是哦！你好像是一直在做虧本買賣呢！可是、可
是如果以後我們不能結婚呢？！這房子……那不就成了隱患啦？！”想了想，還是不好。
“我說過，沒有如果，沒有如果，記住沒有？！以後你敢再提如果，別說我脾氣不好！！”真是頭都大了，她竟然還對他們的將來表示懷疑。難道她是對他沒有信心？！確實，他真的讓她失望過，這一次，又怎麼不許她懷疑呢？！
聽到俞行光聲音的提高，顧如雪有些委屈地低下頭去。
往後的事情誰說得準呢？！況且、他們之間確實有許多還沒有突破的難關，而他曾鬆過她的手一次，下一次他真的不會鬆嗎？！
“好了，剛纔我聲音大了一點。”頓了頓，伸手拉住她的小手，俞行光當然不忍心繼續發她的脾氣。雖然他對她是一片的好心，可是她確實有理由拒絕的。如果坦然接受，那就不是顧如雪了。
“請問您是俞先生嗎？！”小間的門被敲了敲，推開，售樓小姐又露出甜美的微笑。
“是。”俞行光回頭。
“剛纔我們老總打過來電話，稱您是他熟人，那套房子按內部價給您。您是現在定下來還是……”
“現在定。”見顧如雪不再說話，俞行光這才確定。呵呵，這個事先下的套，還真是及時啊。自己掏錢做陪本買賣，還得學雷鋒不讓人知道，俞行光都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
“那您是刷卡還是現金呢？！請跟我這邊來。”售樓小姐的笑容真是迷人，錢沒少賺一分，還得了顧如雪這樣的感恩的眼神。
一路上，俞行光的堅定讓顧如雪放在心裡反覆了好多便，可是依然想不明白……
現在賣房的比買房的想得都周到，顧如雪想不明白也沒辦法，一個上午，俞行光已辦好了一切相關手續。
“暈了，我身份證怎麼在你手裡？！”辦手續的過程中顧如雪才知道，上次武當山之行過後，她竟然連身份證都沒有在俞行光那裡要過來。而今天的一切，他又是早有準備的。
“要不怎麼說你迷糊呢？！要不怎麼說我找你虧大了呢？！這麼重要的東西都忘了。”用完身份證，俞行光用她的身份證颳了刮她的鼻尖，然後纔回給她。
“我在怡景有自己的房子了？！”走出售樓部，顧如雪依然覺得自己好像做夢一般。
“對啊！還是最好的地段呢！”俞行光一笑，拉着她回到車裡：“這個本子給你，你記得從下個月開始每個月都要往這上面打一千塊錢，其餘的部分我會補足打在銀行卡上。”
“哦！”接過小本本，顧如雪知道俞行光是爲她算過的。一千塊對她來說不算少，可是她是能承受的。每個月在外租房，差不多也是一千塊左右的開支。
“上哪兒吃東西慶祝一下。”拍了拍顧如雪的大腿，俞行光把精神一提。
“不要了，花了那麼多錢，還是回家自己做東西吃比較實惠。”一想到剛纔俞行光刷了二十萬交首付心裡就發毛，現在多花一分錢都不忍心了。
“你傷成這樣還自己做飯？！”俞行光不得不搖頭，這個小氣鬼女人。
“沒事，不疼了。”爲了證明確實不疼，咬牙還揮了揮那個受過傷的胳膊。
“行了行了，別又動到傷口。走，去超市買菜。”好久沒有看到她做飯的姿勢了，別說，真的挺懷念的，就好像遠在他方的遊子懷念家的感覺一樣。
車子啓動，往超市直奔而去。
“你冰箱不是有火腿和雞蛋嗎？！買點蔬菜就可以了。”進了超市，竟然都不讓俞行光去看肉類和魚類，就拉他往蔬菜區竄。
“貸款也不能影響生活質量啊！”其實倒不是俞行光想吃什麼，而是她太瘦了，俞行光想給她補一補。
“我從來沒有一天花二十萬，天啊！二十萬啊！是什麼概念啊！可以在南湖買個大房子帶裝修了。以後，每當我買東西的時候，我一想到這二十萬，我就一點購物慾望都沒有了。”顧如雪搖了搖頭，她實在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
“糟糕！我忘了一件天大的事情了，完了、完了。”剛說完，顧如雪又忍不住驚呼。
“什麼事用得着這麼大呼小叫的啊！”知道她是興奮過了頭，俞行光好笑地看着她一驚一呼的。
“如風說下個月他們就要填公務員小區的申請表了，我現在每個月還貸款去了，他要買房子怎麼辦？！我不是一分錢都支援不了他了？！”這個問題她真的忽略了，這樣一想馬上急得團團轉。
“他買房子是他的事情，做爲父母和兄弟姐妹的有錢支援一點，沒錢……也沒有什麼啊！再說，你現在要買房子，也沒找他要支援啊！南湖的公務員小區整個買下來也就是七八萬的樣子，不講究，花個五六萬裝起來就行了，問題沒有多大。”俞行光真的對顧如雪這種思維不能理解，不明白她自己連個窩都沒有，爲什麼又這麼在乎弟弟有沒有房子。
“十幾萬對你來說是小意思，可是對我們家來說是很大的一個數字。再說，如風是我們家唯一的男孩子啊！我怎麼不幫他呢？！”顧如雪也不能理解俞行光的想法，他這不是自私麼？！她是顧如風的姐姐，怎麼能只管自己不管他呢？！
“你有重男輕女的想法？！”真是太奇怪了，現在什麼時代了，顧如雪竟然還有這樣的想法，她到底都受得一些什麼教育呢？！
“我沒有，可是我爸爸媽媽有啊！到時候如風買房子，如果我拿不出錢來，他們一定會不高興的。”這是明擺着的事實，顧如雪覺得沒有什麼不妥的，可是爲什麼俞行光看着自己的眼神那麼奇怪呢？！
“他們、爲什麼不高興？！難道他們不知道你的收入情況嗎？！一個月就一千多塊錢
，自己要吃要用還有人情往來，能管自己、不找他們添麻煩就不錯了。”有多大的能力辦多大的事情，她沒有能力支援弟弟買房子，這有什麼好責備的呢？！俞行光更是想不通。
“哎呀，跟你說了你也不懂，你怎麼會了解我們窮苦人家的辛酸賬呢？！”真的說不清了，顧如雪放棄跟他繼續。
只是問題還是沒解決，等顧如風買房子的時候怎麼辦呢？！
“要不然，我現在就掛賣房公告。等你弟弟買房子的時候，我借給他？！”雖然不能理解她的想法，可是他還是願意幫助她解決問題。
“那不行！我不能找你借錢。”通過孫寧的婚姻讓顧如雪明白，就算家裡再困難，千萬別跟俞行光扯上錢的關係，不然以後一定會因爲錢而影響到感情。
“找我借，又不是找別人借，怕什麼？！”她還是跟他見外，一直見外，怎麼辦呢？！要如何才能讓她不這麼見外呢？！俞行光真的是沒有辦法了。
“哎呀！真不說了，我沒辦法說清的。”選了一點新鮮蔬菜，顧如雪去排隊過稱。
看來跟她的思維方式真的相差很遠，俞行光也陷入了沉思。不過眼下，還是先爲她買點有營養的東西再說。
還是到生鮮櫃買了一些牛肉、鮮魚什麼的纔回來繼續等她的蔬菜過稱。
“顧如雪。”
擡頭，竟然是龍科長帶着家人也逛着超市。
“龍科長好！呀，您家孩子這麼大了呀！真看不出來。長得真漂亮。”剛剛過完稱，顧如雪連忙與龍科長打招呼，並撫了撫龍科長六七歲丫頭的頭。
“俞書記？！”雖然只是在飯桌上見過一面，但是龍科長還是記得。只是，那天明明在飯桌上他與顧如雪似乎是不認識的，今天怎麼一起買菜了呢？！
“你好。”那天兩大桌子的人，俞行光哪裡記得這個龍科長到底姓甚名誰，但人家說認識他，他當然是應該問好的。伸手，與他禮貌地握了握。
“顧如雪，你過來一下。”看了看俞行光，又看了看顧如雪，龍科長單獨走一邊。
“啊？！”把手裡的東西交給俞行光，然後走了過去。
“你跟俞書記是什麼關係？！”即使不是在辦公室裡頭，龍科長依然是一臉的嚴肅。
“那個……朋友。”這還真不好回答。如果說是男女朋友，那麼以後真的會結婚嗎？！如果想裝不認識，但已經被他撞見一起買菜了，這還算不認識？！
“我明白了，原來那篇報道……”龍科長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
“你千萬別誤會啊！其實、其實……”她到底要解釋什麼呢？！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解釋什麼。
“你也別擔心，我沒有別的意思。我是想告訴你，辦公室今年年底或是明年年初要機構改革，而這一改革後最少三到五個月要凍結人事，不能進人。如果你的關係不在這期間調進來，那恐怕要拖到明年年底了。時間一長，恐怕就危險沒底了。俞書記跟黃秘書長是黨校同學，其實你可以通過他做做黃秘書長的工作，把你的關係儘快落實一下。當然，我不是好事的人，純屬好意提醒，這話我到外面也不會說。”龍科長很清楚地把自己意思表達完，而輪到顧如雪發愣了。
這個龍科長，真是……太熱心了，連機構改革也想到了。
“謝謝龍科長。”顧如雪連連點頭。
“不用客氣，我走了。”龍科長只是淡淡地一笑，然後領着老婆孩子離開。
“發什麼愣？！”見那個龍科長走了，俞行光走過來用手在顧如雪的眼前晃了晃。
“你覺不覺得，市政府辦公室裡的人素質就是比區計生站裡的人高。”回過神來，顧如雪由衷地說道。
“怎麼說？！”俞行光看着顧如雪那無比認真的樣子有些好笑。
“你看啊！區計生站的孫寧，成天就知道占人家小便宜，到處談別人的八卦，與家裡人搞不好關係，在外面也不討人喜歡。可是這個龍科長，平時話不多，也不笑，幫起人來倒是挺認真的，這樣的好人就真該他到市政府辦公室裡工作，而不是區計生站。”真是有對比才有區別，龍科長一家人早就沒有了影兒，顧如雪還是望着他離開的方向出神。
“那這個龍科長怎麼幫你了？！”別說，這死丫頭的目光還沒收回來，讓他心裡真是有些泛酸。特別是她那由衷讚賞的樣子，真讓俞行光想把她的小臉給強行轉過來纔好。
“他告訴我，政府辦公室今年年底或是明年年初就要機構改革了，機構改革以後有三到五個月要凍結人事，也就是不能進人，擔心我的關係一拖就沒有了影。建議我說，你跟黃秘書長是黨校同學，讓你幫我做工作現在調進去。”回頭，顧如雪這才一字一句把從龍科長那裡聽來的告訴俞行光。
“我還不知道呢！你被分到什麼處室了？！”邊走，俞行光邊問她。
“政府研究室裡的信息處。”顧如雪很認真地回答。
“信息處幾個人？！”
“處長剛剛提拔到政府督辦室任主任了，目前就龍科長和我。”
“說實話，你到底是什麼原因被點進政府研究室的？！”停了停，俞行光又問。
“你什麼意思啊？！”
“別說別人不信，其實我也不信，你這次工作的變化很讓人匪夷所思。”俞行光看向顧如雪。她很單純，許多的事情她都無法一眼看透，也許她只是別人一顆棋子她都不自知。
“你是我認識的最大的官，別人我都不認識。”眨巴了一下眼睛，又好像記起什麼來一樣：“去考察我的姜主任說，是黃秘書長看了《人民日報》親點的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