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有點事出來了，什麼事在電話裡說吧！”不啓動車子，就坐在車裡接起了電話。
“哦，那我就簡單地跟你先彙報，明天再具體到你辦公室裡彙報。我找你主要是跟你彙報機關剛剛下來我們這裡工作的那個孔餘，這小子實在是過份，不僅四處傳你生活作風謠言，這幾天也不正規正矩的上班，天天在外面晃悠，完全無視單位的組織紀律。前天我給記過一次處分，然後安排他到後勤服務中心看倉庫。結果他還是不服從我的安排，竟然揚言說不上班。他不上班還嚇着誰了不成？！正好給其他人挪位置。我想向你請示一下，決定給他公務員開除處理，不知道俞廳長是什麼意見。”袁主任語氣很堅持，這哪裡是彙報，分明就是伸冤。
聽着聽着，俞行光的眉頭觸了起來，這個棘手的孔餘，越鬧越兇了，只是他這樣鬧對他自己有什麼好處？！完全是個頭腦發熱的衝動份子！！
這個二級單位的領導擺明是巴結討好他，準備拿孔餘開刀以表對他的衷心。
但、真的要對他下手？！
看了看身側渾然不知正喝着豆漿的顧如雪，說實話，儘管他劣跡斑斑，但看在顧如雪的份上他也不忍心。
畢竟在顧如雪的心裡，他還不是個特別差勁的人。
他才二十七八，大學時期據說很優秀，家庭條件也不錯，參加工作時間也並不長，本應該是一個有爲的大好青年，可是卻混成了這樣……
如果被單位開除，他就真成了一個失業的混混，往後可能更加對比他過的好的人仇視，說不定還會有什麼更大的對社會報復行爲。
“這件事先放一放，明天到辦公室再說。”想了想，俞行光有所保留地回覆。
他雖然是主管單位的分管機關領導，可是二級單位這一塊要開除誰……應該直接向一把手廳長彙報，另外還要報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廳裡調查批准，並不是他就可以說了算的。
但誰都知道這件事與俞行光有關，而且這事一旦向上報，不管批不批准都是很丟形象的一件事。所以俞行光覺得自己要認真妥善處理好，不落人話柄纔好。
“好，那明天一早我來機關再向你當面彙報。”
掛了電話，俞行光不由沉思了。
現在爲止他還沒有想要把孔餘怎麼樣，這小子怎麼就這麼沉不住氣呢？！
其實到二級單位也沒有什麼可怕，安心做一兩年，風頭過了還是可以回機關來的，或者提拔一下換一個二級單位也成，他怎麼就這麼偏激呢？！
“老俞！”豆漿已喝完，見他電話也打完了，顧如雪揮着手在他眼前晃動着。
“啊？！哦，走了，回家吃飯。”這纔回過神來啓動車子……
“老俞，你記不記得周雪。”回到家裡，顧如雪邊盛飯邊沒來由的問了一句。
“哪個周雪？！”俞行光一愣。
“就是上一次同學聚會坐我旁邊那個女的。”把飯碗交給俞行光。
“哦！那個高個子有點胖的女人吧？！怎麼了？！”俞行光邊吃邊不忘給顧如雪夾菜，用眼神提醒她多吃一點。
“我跟她不熟，可是她今天託人送了一瓶護膚品我，你說怎麼辦？！”顧如雪邊吃，邊討教着。
“你應該學會跟人交往，你看，她就很會與人交往。一個小禮物，你們就成了朋友，這方面你要向她學習。等有時間你可以請她吃飯、約她逛街什麼的，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不過事先你得弄清楚她的爲人，有些品行不好的人最好不要交往。”還是如往日一般，就好像一個老師一樣教着顧如雪做人的點滴。
“知道了。”顧如雪滿意地低頭吃飯。
不料，俞行光的手機再一次響起來，又是紀委的那個同學：“老俞，說話方不方便？！”
“在家呢！說吧。”肯定沒什麼好事，俞行光從餐廳起身走入房間。
“那個事還沒處理好啊！我們這裡今天又收了舉報信，名堂又變了，說你岳母在寺廟裡講迷信，拜佛爲你求兒子。教育自己的女兒說，如果是姑娘就作掉，是兒子就留着。這哪跟哪啊！全是些……是些什麼事嘛！”
“呃、呃……知道了，謝謝你。”確實是沒事找事，岳母講迷信犯了什麼紀律？！犯了什麼法規？！俞行光真是服了這個孔餘，腦子裡怎麼就這麼多的花招。
“小心點，別讓人總抓些無聊的事情不放，我找球去了，再聯繫。”
俞行光掛斷電話，手掌將手裡的手機就要捏碎掉……
“老俞，我生了寶寶以後你的工作是不是又要動啊？！”這幾天總看他神神秘秘地接電話，見他回到餐桌後顧如雪忍不住問道。也是，他是個事業型男人，怎麼在機關裡閒得住呢？！
“肯定會動，
但現在，還不是說這個話的時候。”她並不笨，早就看穿了他的心。留在怡景，只是他太渴望有自己的孩子，一旦有了孩子，也就是他繼續追求事業的開始。
“那我們又要兩地分居啊？！”以前他在南湖、她在怡景的時候真的好累好累，現在的甜蜜讓她一回想從前就害怕。
“現在交通這麼發達，就算兩地分居我也是會每週回來，怕什麼？！準確地說不是兩地分居，是週末夫妻，現在很時髦的。”俞行光一笑，以前在基層每天的事情都好多好多，這個那個全由他簽字拍板，忙的暈頭轉向卻依然覺得踏實。而現在的工作每天都是按部就班，下班後就是跟同學打打球，還真是把他要閒出病來了。
“那以後你不在家裡，我一個人照顧孩子啊？！”當然應該支持他的決定，年輕的時候不奮鬥什麼時候奮鬥？！可是……作爲女人，依然還是希望自己老公跟自己天天在一起。
“有媽呢！不然我爲什麼花這麼大價錢把媽弄到怡景來？！還不都是爲了你。我媽這邊肯定沒時間，請保姆又不放心，有你媽帶孩子我放一百二十個心。”雖然國土廳該他分管的這一塊工作一刻也沒有放鬆過，但俞行光的心依然有隨時都想再下基層去搏一把的衝動。
“什麼事都被你老謀深算到。”衝他吐了吐舌頭，顧如雪不得不服氣。什麼事他都是走一步看三步的，這方面自己就遜多了。
“這不叫老謀深算，這是爲我們將來謀劃。我希望除了我以外，你也能多謀劃謀劃，譬如說想辦法多吃一點把自己和寶寶的身體養好，譬如說在工作與生活發生衝突的時候你要知道孰輕孰重。”這段時間，特別是她當上“副科長”以後，她的重心越來越往工作上偏了。對於俞行光來說，這是一個很不好的信號。
“知道了，我會努力多吃多睡，當工作和生活發生矛盾的時候生活爲重嘛！我的工作爲你的工作開路嘛！”不知道他老生常談多少遍了，顧如雪耳朵都要聽出繭子了。
“還有一句你得記着，相信自己，不要被外界所影響。”想了想，俞行光又交待着。似乎……他們之間更像父與女，什麼事情都是他手把手教她。
“我沒受誰影響啊！爲什麼說這個？！”完全莫名其妙。
“孔餘到了二級單位以後表現很不好，不僅不服從領導的分管現在連班也不上了，導致他的領導想要開除他。我想明天我們一起請他吃個飯，給他做做思想工作，你覺得怎麼樣？！”沒有跟她說具體原因，俞行光很輕描淡寫的一帶而過。
“啊……有這事啊？！哎！他以前什麼事情都是順風順水的，現在估計是受不了這個挫折了吧！我們辦公室的龍科長這段時間也很低沉，不少人因爲這一次的機構改革提拔了，就他還是一動不動。”當年在計生站裡，連孫寧都提副科長了，就沒她的事，那個時候她也難受啊！所以想想，她覺得可以理解孔餘此刻的心情。
“不拖了，就明天晚上吧！你現在給他打電話，但事先不要說我參加，不然他有可能不來。”確實不能拖了，再拖下去他鬧出更大的事情來呢？！
“好。”點了點頭，取出手機打給孔餘：“孔餘嗎？！我是顧如雪，你明天晚上有沒有時間，我想請你吃飯。”
孔餘早就料到俞行光一定會找他，或者是狠狠還擊他，但完全沒有料到是顧如雪出面找他，而俞行光一直到現在都保持着沉默。
在他的心裡，顧如雪就是一隻沒有脾氣的小綿羊，完全沒有心計隨時可能被人算計的小綿羊，她找他做什麼呢？！
如果她加入進來，那麼他的安全性更高，她一定是不會讓俞行光傷害到他的，因爲她對誰都下不了狠手。
“行，你說地方。”經過短暫的思考，孔餘同意赴宴。
“明天就在政府旁邊的商務會所吧，離我單位近。”地方不重要，重要的是請客人的心一定要誠。飯菜豐盛一點，地方高級一點，想必孔餘就會覺得很有面子
吧。
“明天見。”算是答應了，掛了電話，孔餘輕蔑地笑了笑。
他太瞭解顧如雪，她就是一個沉不住氣的小丫頭，如果知道大門口的字是他寫的，她剛纔在電話裡早就衝動地向他興師問罪了。
但同時顧如雪又是一個特別善良的人，即使知道對方傷害過她，但最後她依然是會選擇原諒。
所以對於她，他根本就不擔心，他真正擔心的是俞行光。
顧如雪今天約他、俞行光一定知道，可是他又不向顧如雪說明他的不是，這葫蘆裡又賣的什麼藥呢？！
反正他是粗腿不怕被蛇咬，現在都這樣了，還能往哪裡再糟糕？！
“老俞，他答應了。”揮了揮手機，顧如雪如釋重負的聳了聳肩。
說真的
，她更加覺得俞行光人品的高尚了。面對她的前夫他都能做到這般的仁至義盡，足以證明他的心胸開闊。
“好了，吃飯。”而俞行光還在進一步的思考，對於一個完全不夠資格跟他較量的對手，他到底要怎樣處理會比較好。輕了怕他不知道教訓，重了又擔心他承受不了讓顧如雪難做。
第二天，俞行光讓孔餘所在二級單位領導打了一個申請開除孔餘的報告，卻讓他不要向一把手領導彙報，自己帶着這份報告便與顧如雪一起到餐廳與孔餘碰面。
不料，孔餘竟然西裝革履的早到，見了俞行光和顧如雪反而是起身很紳士地打了一個招呼。
果然是兩個人來的，孔餘一笑，他當然猜出顧如雪是個沒主意沒膽當的人。不過現在在他看來，顧如雪真是越來越有品了。一襲淺灰色的薄羊絨中裙將她嬌小的個子顯的十分動人，加上那自然挽在腦後的長髮，腳上明豔色澤的鞋子……讓他越來越有些不認識眼前這個女人了。她還是顧如雪嗎？！那個天天一襲睡衣在家拖地洗衣服、灰頭土臉的顧如雪嗎？！
坐定，顧如雪不經意打量了一下孔餘。他好像又比以前瘦了許多，可是今天看起來很精神，完全沒有因爲工作中失利的落魄。不由又想起了學生時代的他來，也是這樣的清瘦卻積極向上的樣子，不知道迷倒了多少女同學……
俞行光很有東道主風範，點了餐，然後一邊靜觀其變。
“孔餘，我記得，你以前在學校的時候很優秀，那個時候大家都追捧你，覺得能跟你說一句話都很榮幸。其實你還是你，不過是眼前環境有些不同，只要你堅持下來依然會跟以前一樣的。每個人都會有遇到挫折的時候，我也有過，可是如果自己都放棄自己，那就真的所有人都幫不了你了。”三個人都安靜地吃着東西，氣氛似乎有點尷尬。顧如雪放下筷子，這才慢慢道來。
孔餘低頭淺笑，卻不答。
這一點她還跟以前一樣，完全沒進入情況就自以爲是。
“咱們班的程露你還記得吧？！以前學校的團委書記，那個時候也很優秀、很出衆的啊！可是現在也是在林業局工作四年多了，還是小辦事員。學校裡的表現不代表工作上的表現，工作是從頭再來，其實你把擔子放輕一點，可能會在工作中有更出色的表現。”完全是她一個人唱獨角戲，俞行光與孔餘兩個人都不知道怎麼了，完全就是一言不發的。
“你還這麼年輕，以後機會多的是，不要在乎眼前一分一毫的得失。機會是給有準備的人的，你現在閒下來正好可以韜光養晦，等下一個機會來的時候抓住……”想破了腦袋瓜子，顧如雪似乎真找不到話來安慰他了，可是兩個男人依然還是一言不發，沒半點反應。
“老俞、老俞……”乾脆用胳膊撞了撞俞行光，是他提議約孔餘出來的，他怎麼一句話也不說呢？！
“呃……”俞行光似乎這纔回過神來，從公事包裡取出二級單位呈報上來擬定開除孔餘的彙報材料，然後推到孔餘的面前。抱着肩，眯着眼睛，這纔開始觀察起孔餘來。
孔餘用眼睛瞄了一眼材料的標題，眼裡有一絲掩飾不住的詫異。
很明顯，一般單位很少有開除公務員的做法，而用在他的身上無疑是在他檔案上印上了“恥辱”二字，對於以後他做任何工作都有極大的影響，除非他自己做老闆。
可是他沒錢沒背景，做什麼老闆是那麼容易起來的？！條條蛇都咬人，他不是個糊塗的人。
但馬上他就收回了眼裡的詫異，深吸一口氣，這樣的結果他其實不是沒有預見到的。那個人說過的，只要他往死裡鬧，最後他會給他一個好的交待的。
“昨天就送上來了，我暫時給你壓下了，而我能爲你做的只有這麼多。你應該知道，這份報告送到廳長手裡會是什麼樣的結果。”俞行光這才淡淡地開口，但語氣裡並沒有邀功的成份。
“那就送廳長啊！送吧……”孔餘雙手合在一起，也沒有了吃的興致，滿不在乎的一笑。
“這份報告如果是你的領導直接送給廳長，廳長可能會回頭跟我討論再做處理。如果是我親自送給廳長，恐怕就不用討論直接打正式報告送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廳了，你真想直接去那裡做了結？！”他這麼鬧難道是想出局？！問題是他真的出局後，還有資格跟他鬧嗎？！恐怕距離就更遠了吧！
“你纔來廳裡幾天？！你以爲廳長真會爲你說話？！會聽你一個人說話？！廳裡比你資格老的人大有人在，你別以爲你現在是在南湖，可以說話算數，這裡是國土廳！在你之前還有一把手廳長，在一把手廳長之前還有省裡的各級領導呢！你的官真心不是最大的，別自以爲了不起！”不屑地看了俞行光一眼，也不管顧如雪在不在，直接想讓他好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