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市委書記，楊衛國的辦公室門口，似乎永遠都有等候他接見的幹部官員。中途還隨時都有可能發生變化，因此，即便距離時間還早，不過許多人還是寧願早早地等在這裡。
辦公室裡，楊衛國帶着眼鏡，剛翻開一份文件準備批閱，謝靖就似乎無意識地說了一句：“楊書記，聽說剛纔市團委的方姵雲去了喬市長的辦公室。”話說完之後，見楊衛國沒有吭聲，他就見機地嚥下了後面的話，幫楊衛國整理了一下辦公桌上的文件，回到了秘書室。出去的時候，還輕輕把門給帶上。
作爲下屬，按理說不該隨意猜測領導的心思，但作爲一個合格的秘書，應該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話點到爲止。這個度一旦把握不好，就很容易失去領導的青睞和信任。
而喬瑞華和方姵雲之間的流言蜚語，傳得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謝靖相信楊衛國一定聽說過。
謝靖出去後，楊衛國這才慢慢放下了手中的鋼筆，皺起眉頭。雖然對於喬瑞華提名方姵雲擔任高新區副主任的提案，楊衛國沒有明確表示反對，但八字都還沒有一撇，他們也不至於就開始歡慶了吧？
楊衛國默默點起一支菸，其實現在高新區大局已定，就算方姵雲去當了副主任，也不見得就能有多大作爲，但毫無疑問，從團市委副書記，到管委會副書記，是一個質的飛躍。而林辰暮一旦離開，蘇昌志毫無疑問會接替他的位子，怕就怕喬瑞華再搞什麼鬼，又提拔一個副主任，那唐凝和陸明強在高新區的地位和影響力，就岌岌可危了。
平心而論，楊衛國當然不願意林辰暮離開高新區，離開武溪。林辰暮在這裡，不光是能幫他很多忙，也能讓姜老爺子的目光更多關注和停留，而林辰暮一旦走了，他肯定會喪失左膀右臂。但從林辰暮發展的角度來說，去中央部委自然是最好的選擇。
“叮叮”，辦公室門敲響，隨即被擰開，謝靖進來，輕聲彙報道：“楊書記，高新區林書記來了。”
“嗯，請他進來吧。”楊衛國不禁就揉了揉有些疼痛的太陽穴。這段時間，林辰暮三天兩頭的往自己這裡跑，除了彙報東江鋼鐵廠改制的事情之外，更多的還是爲了讓自己批地的事。
按理說，高新區管委會賣掉了飽受非議的豪華辦公大樓，是應該要儘快新建辦公大樓，可動輒數百上千畝的土地，還是令楊衛國是咋舌不已。以前兩人是談過，如果市委市政府一旦遷往高新區，“搶佔”了管委會辦公大樓，作爲補償，批一塊地還是可以的。但現在，管委會的辦公大樓賣了個好價錢，還要市裡批地，這就有些說不過去了。他雖然是一把手，可也不能罔顧其他人的意見，搞一言堂吧？
而對於林辰暮一會兒耗資一百多億的鋼鐵城項目，一會兒又是新國際會議展覽中心的構想，楊衛國也很怕他攤子鋪得太開，步子邁得過大，一不小心就容易跌跟斗。
而看到林辰暮幾乎無須等待就在他們前面進入了楊衛國的辦公室，衆人幾乎都沒有任何怨言和意見，也羨慕不來。誰都知道林辰暮是楊衛國從華川帶過來的嫡系親信，而且是紅得不能再紅的紅人了，幾乎隨時隨地都可以自由出入楊衛國的辦公室。這種待遇，恐怕整個武溪，除了省委常委裡的幾個重量級人物之外，還沒有其他人能夠享受得到。
“你昨天去看過時鈺了？她現在怎麼樣，要不要緊？”林辰暮剛坐下，楊衛國放下手中的文件，擡起頭來看着他問道。
林辰暮搖搖頭，說道：“情況不容樂觀，最主要是精神勁兒垮了，整個人都沒來鬥志。我正在託人聯繫首都的大醫院，希望能夠幫得到她吧。”
楊衛國聞言，不由也有些噓唏，“首都的醫療環境和條件是要比武溪這裡好些。你儘管安排，所有的醫療費用，都由我們武溪市委市政府來承擔。對於時鈺這樣兢兢業業、任勞任怨、奉獻了一輩子的老幹部，咱們可不能讓別人寒了心。你轉告她，讓她安心養病，其他的什麼都不用想。”
林辰暮點點頭，也沒爭着承擔時鈺的治療費用。畢竟時鈺現在是市總工會的副主席，也不是高新區黨工委的副書記，個人表示是一回事，公家財政支出又是一回事。
“我聽說衛彤他們有意參與到東江鋼鐵廠改制中來，對此你是如何考慮的？”喝了口茶，楊衛國問道。
林辰暮淡淡一笑，若無其事地說道：“其實很簡單，要參與沒問題，不過整個鋼鐵城項目，我們高新區要佔有51%的股份，絕對控股。”
楊衛國聞言不由就是一愣。他問這話，原本也有考量林辰暮的意思，不曾想，林辰暮給出的答案，卻是他怎麼都沒有想到的。而顯而易見，這個答案也是最佳的。
高新區控股，那就沒有改變東江鋼鐵廠國有資產的性質，自然也就不用擔心被扣上賤賣國有資產、中飽私囊的大帽子。而楊衛國預計，爲了鋼鐵城項目，賣了辦公大樓的林辰暮，已經籌措了不少於30億的資金，再加上東江鋼鐵廠現有資產折價，即便占卜了51%，也相差無幾。
唯一的問題，就是衛彤他們，大張旗鼓來參與鋼鐵城的項目，卻不能控股，會樂意接受嗎？如果不願意，林辰暮所想的不過只是一廂情願罷了。
“他們沒意見？”
“有，不過有意見也沒辦法，這是我的底限。”林辰暮篤定淡然地說道：“如果他們不接受，我寧可不做這個項目，或者是想其他的辦法，另外找資金。”
楊衛國不禁就笑了，在這個經濟掛帥的年代，所有地方無不是爲了招商引資而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尤其是像衛彤、黨文軍這些大有來頭的公子哥，估計不論到了哪個地方，別人都是重視地不得了，也只有林辰暮，似乎不把他們放在心上，大有愛來不來的架勢。
“那行吧，這方面你們可以繼續談，不過一有任何消息，必須要第一時間向市委市政府彙報。”楊衛國頓了一下，又笑着說道：“其實他們這些企業，都是業內的佼佼者，即便談不成鋼鐵城的項目，也可以考慮考慮其他方面嘛。比如說，在武溪設立分公司……”
“盡力而爲吧。”林辰暮說道：“你也知道，他們向來都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沒有足夠的利益誘惑，是很難開口的。”
“行了，別給我打馬虎眼了，我知道你行。”楊衛國擺擺手，說道：“這半年來，你們高新區是來了不少大企業，發展是日新月異，可也別忘了其他地方啊。你不知道，別人可是眼紅嫉妒的要死，狀都告到我這裡來了，抱怨市裡偏心，有什麼好事都只想着你們高新區。”
“什麼啊，這些企業可都是我們好不容易請來的，市委市政府可沒有絲毫的偏袒和照顧。”林辰暮就忿然道：“有本事他們也請去，自己不肯幹，還看不得別人幹得好？這是什麼道理啊？”
看他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孩兒一樣，楊衛國不禁莞爾，笑着說道：“你們是沒有讓市委市政府幫太多，可別人不會這樣認爲啊。你也知道，就因爲你和蘇昌志都在高新區，因此，做得好，別人會說是因爲有我們的關照，而做不好，就是你們年少輕狂，好高騖遠。”
“敢情我們做得好與不好都不對，是吧？”
“那倒不是。”楊衛國說道：“我給你說這些的目的，就是想讓你知道，許多時候不是光把工作做好就行的，還要考慮所處的氛圍環境，別讓其他人覺得你太不合羣了，以至於孤立和中傷你。”
“那我總不能什麼都不做吧？”林辰暮就很是無奈的說道。雖然他也知道，楊衛國說的有道理，更是用心良苦，可總不能因此就改變自己的初衷，學他們除了勾心鬥角之外，整天都無所事事吧？
楊衛國就搖頭，他知道林辰暮很固執，是聽不進別人勸的，也就不再說下去，轉而是問道：“你們準備什麼時候搬？”
“就這幾天了，已經開始收拾東西，地方也差不多準備好了。”
“你也是的，這麼大的事都不提前和我商量一下。現在如此倉促的搬辦公室，可千萬別影響到了工作。”
“不會的。”林辰暮說道：“已經和電信協調好了，一部分電話線路已經轉過去了。爲了不影響正常工作，我們會先安排一部分過去，另一部分繼續堅守，然後逐漸轉移。不過啊楊叔叔，我們總不能一直都在外面借用別人的地方辦公吧？修建新的辦公大樓，是迫在眉睫。”
楊衛國的笑容就有些不自然了，蹙起眉頭道：“這事我已經給你說過很多次了，修建辦公大樓是應該，但你要的地實在太多了，在常委會上根本就通不過。”
“這有什麼通不過的？”林辰暮就反問道：“地都是我們高新區的地，我們也會按照標準支付佔地補償款。市委市政府不過只是下一個批文，又不用花一分錢，有那麼困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