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宸帶着太后趕到的時候,東方桃夭已經暈了,是魏清莞親自打暈的。
殿內未有一點聲響,東方桃夭的臉頰腫起,面色猙獰,就這麼緊咬着牙根倒在身邊宮婢的懷中,魏清莞手痛的喝茶,其他人則如驚弓之鳥一般看着讓她們嗔目結舌的皇后。
太后眼瞅着心疼,可到底也是東方桃夭惹禍在先,就是自己在怎麼想發難,也不能在這個時候發作,冷着一張臉,忙讓柔福帶着人將暈了的東方桃夭親自帶回了壽康宮。
太后走後,賢妃與穎妃也退出了景福殿,東方宸親自命蘇濯帶人好好守着景福殿,往後不得再出任何的差錯,之後帶着累及了的魏清莞離開,回到了永寧宮,一場風波就這樣平息。
第二日,內城之中卻將昨夜的事情傳的滿城風雨,皇后如何派人入了公主府,如何卸了那些人的胳膊,繪聲繪色,好像個個都是親眼所見一般,皇后成了這些人口中的傳奇,這樣驚歎動地。
同昌長公主乃皇太后唯一的嫡女,又是皇帝的親妹,在這內城裡頭,誰敢違逆其心意,這樣尊貴的身份,她都敢惹其逆鱗,可以想見,皇后是如何盛寵。
當那些話傳入魏江氏耳中的時候,她正巧收到了魏一鳴的消息,兵部的人帶來消息時,她本是一喜,以爲看到了希望,可當聽到斷了一條腿的箇中原委後,驚得一下跌在了地上,久久無法平靜。
這不是喜事,這是醜事啊!
魏家百年聲望,魏一鳴卻在外頭敗盡了這點子名望,又成了廢物,往後,這魏家當家之主的身份,如何才能夠落到他的身上,前頭庶子才說的了教習先生的賞識,後頭這會魏一鳴出了事,魏江氏本就懸着的心一下盪到了谷底,她的腦中一片空白,再也經受不住一下暈了過去。
而更讓魏江氏經受不住的還在後頭,皇帝親自下旨擡了邵青蓮爲平妻,並同賜了三品誥命的身份,享俸祿,曾是庶子的魏章一躍成了與魏一鳴平起平坐的嫡子,且來勢洶洶,魏章得了賞識,進了翰林院入編修,三年後便會入朝堂議政,這樣的聲勢,生生的讓躺在病榻之上的魏江氏嘔了一口鮮血,徹底的難離了身下的長榻。
魏傾城得到消息的時候,早已是大半月之後的事情,彼時她依舊躺在平朔殿安置的廂房內,纏綿於病榻,雙膝腫脹久不得好,心思鬱結,不思飲食,原本一張絕世的容顏,此刻卻變得乾枯蠟黃,如遲暮的老嫗,枯瘦沒有生氣。
原先,太醫院的人還跑得勤快,生怕爲着兩個小主生病而累及了自身,可安於心好的快,比起她,如今已然是生龍活虎。漸漸的,太醫院的人便疲累的只是點卯了事。人心涼薄,又何苦是這偌大的皇宮。
秀女們進宮將近一月,教習嬤嬤們的任務也快完成,內務府內關於這些秀女侍寢的準備早已妥當,只待着皇帝開口,新主子們便會馬上有名有份,秀女們暗中期待,躍躍欲試,早已忘了那個尚躺在病榻之上的魏傾城。
五月裡,夏日的氣息越發來臨,天氣早已灼熱,除卻清晨偶有的涼意,四處皆已是綠樹成蔭,爍玉流金。
前些時候,麗昭儀特意求了皇后,希望能讓母親進宮探視,魏清莞不是個刻意爲難之人,自然同意的爽快,這一日,麗昭儀早早的就在雲臺殿內等候自己的母親到來,一身尋常的寬鬆儒裙,將她此刻的身材襯的越發圓潤,只是她的臉色極其不佳,沒了人前容光煥發的好氣色,脣色發白,臉色有些青灰。
早在三月初的時候,麗昭儀就發現自己的身子有些不好,除卻小腹總是隱隱作痛外,偶爾的時候,小衣上竟然還能看到稍許的落紅,她怕自己的身子不好,早早請了太醫,太醫開了安胎的藥,沿用至今,尚且可以,肚子也一天天大起來。
可最近幾天,她的身體再一次出現了問題,早起時腹痛異常,已經不見出血許久的小衣上,再一次沾染了絲絲血跡,這段日子她防備着賢妃在自己的背後做手腳,又要防備着後宮所有人,不敢有一點點的疏漏,整個人如緊繃的一根弦,疲累不堪。在見到那血跡之後,嚇得趕緊請了她母親進宮。
五個月不到的身孕,太醫聽從她的吩咐燒艾止血,又加重了安胎的藥量,她忐忑不安的等待着母親的到來,她怕極了肚子裡的孩子出事,她需要找人商量。
東方宸早已經想不起她,這個孩子註定了是自己一輩子的籌碼,不管男女!
而一早,早早用了早膳,在與嬤嬤告假之後的陸芙蕖,換上了一身暖橘色的蘇繡半臂襖裙,髮髻鬆鬆輕挽,簪了兩朵時興的珠花,嬌俏可人的臉蛋未施脂粉也是矚目異常。
她前幾日就聽說了陸夫人會來宮中看望姐姐,遂特意準備好了糕點想去見見陸夫人,離家多日,當真有些想念陸府的一切,她雖不是陸夫人親生,可從小教養在陸夫人膝下,陸夫人對她算的上優容,從不對她有任何一點主母的厲聲,自幼姐姐有的她都有,所以和陸夫人之間的感情也算融洽。
幼時,她日日粘在姐姐瓊華身後,像及了一個跟屁蟲,有一次府裡的丫頭嘴碎,不小心讓她聽了去,說是她故意的親近主母,親近長姐,活的像個哈巴狗一樣,可能是她自幼失去親孃,骨子裡十分自卑的緣故,自那以後,她有意的疏遠了與主母甚至是和長姐的距離,不想落人口舌。
可對待長姐與主母,她依舊勤謹,不敢有絲毫的懈怠,對主母可謂言聽計從,陸府有好幾位姨娘,亦有好幾位庶女,她不可能傻到想要獨立門戶,她需要依靠。
跨着輕鬆的步子,陸芙蕖帶着丫頭汀蘭朝着雲臺殿而去,經過長街宮門時,卻一個不查和一個拿着一裸子染料的宮婢撞了滿懷,一身的衣服沾染了許多顏料,身上十分的狼狽。
那宮女許是嚇壞了,跪在地上忙不迭的求饒,解釋道“對不起,小主,是奴婢走路不小心,還請奴婢饒了小主。”
看宮女小小年紀,急色匆匆的模樣,陸芙蕖未想要與她計較,倒是身邊的汀蘭惱火,呵斥着“你是哪兒的宮女,走個路還能夠急着這個德行,我們小主還趕着有正事要辦,好好的一身衣服就給糟蹋了,你說說,這下可怎麼辦?”
汀蘭語氣不善,嗓門不禁的高了兩聲,嚇得那小宮女臉色發白,眼眶都紅了,不住的啜泣道“奴婢是針織局的宮女,嬤嬤讓奴婢去染坊取些染料,說是有些絲線褪了色,要親自染,因是趕着要的,奴婢這才急了些,還請姑娘不要生氣,請小主饒了奴婢這次!”
陸芙蕖瞧着那丫頭嚇壞了,不禁的瞪了汀蘭一眼,示意讓她不要出聲,隨後拉起了那宮女,柔聲道“算了,事情不怪你,你回去吧,我也要趕緊回去換身衣服。”
“汀蘭,你先去把糕點送到昭儀娘娘那兒去,在與夫人和昭儀娘娘說一聲,告訴她們我換身衣裳就來。”
小宮女自地上站起來後如逢大赦,趕緊的擦乾了臉上的淚水,汀蘭抿脣沒好氣的瞪了那宮女一眼,提着食盒朝着雲臺殿而去。
陸芙蕖用手中絲帕稍稍擦拭着身上的水漬,打算原路返回,倒是那小宮女怯怯的一聲喊住了她,讓她回頭用着不解的神情看到。
“小主,不如您跟我去針織局吧,我的掌事嬤嬤人很好,那兒離的比平朔殿近,從針織局取一件尋常的衣服換上,要來的快些,總不會耽誤多久的……”
小宮女言辭懇切,眼裡帶着歉疚,陸芙蕖想了片刻,便跟着小宮女朝着針織局而去。
針織局內的織娘,繡娘個個都在點頭忙碌着手中的活計,對於陸芙蕖的到來未做任何的關心,倒是一旁的一位嬤嬤,在見到小宮女回來後,伸手直接拉住了小宮女的耳朵,罵罵咧咧道。
“臭丫頭,你是不是又出去貪玩了,我要的染料呢,你怎麼還空着手回來了,是不是記吃不記打,又想讓管事的罰你了是不是!”雖說嚴厲,話語裡帶着嗔怪,可在身後狼狽着的陸芙蕖瞧着竟然有些親切。
小宮女名喚阿離,見得嬤嬤進來就掐住了自己的耳朵,忙吃痛的求饒“嬤嬤,嬤嬤,我的好嬤嬤,這回我真不是貪玩,你快幫我尋身衣服給這位小主把身上的衣衫給換了吧,我剛纔回來急着把染料帶給你,一不小心撞了這位小主……”
阿離的話說的極快,把事情的前因後果通通的說了一遍,更是含着淚水,十分的委屈,那嬤嬤這才注意到跟在阿離後頭滿身狼狽的陸芙蕖,陸芙蕖怯怯的一笑。
只是一眼,那嬤嬤竟然臉色蒼白,眼含淚水,再沒了適才兇悍的模樣。
阿離瞧着嬤嬤不對勁,就連陸芙蕖也對這眼神感覺不自在,正不知所措時,那嬤嬤用着顫抖的聲音問道。
“這位小主,不知道你是否認識夏景湄這個人?”
陸芙蕖一愣,詫異道“夏景湄是我生母,不知這位嬤嬤怎麼知道……”
“是了是了,長得一模一樣,就是的!”
織錦局內,那嬤嬤老淚縱橫,泣不成聲,織錦局外,早有人站在外頭,從陸芙蕖隨着阿離進去的那一刻細細等待,觀望。
“娘娘,您覺得陸小主會上鉤嗎?!”
“若要出手,自然是需要一擊即中,且瞧着,一場好戲,不過剛剛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