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挽春清早起來便打算去御藥房拿藥,天尚早,今日休沐,東方宸陪着魏清莞晚睡,半夏早在膳房親自備了早膳,卻不想,纔開了宮門,外頭就有人等着,滿是焦急之色。
“忍冬,好好的,你怎麼在這兒?是林小主那兒出了什麼事情?”忍冬想是等了許久,早起寒涼,瞧着鼻子都有些紅,挽春不禁道。
景福殿與永寧殿離得近,加之魏清莞對林慕雪說的上袒護,她們在宮中的日子並不難過,自魏清莞發怒公然卸了公主府內人一人一個胳膊後,宮中人並不敢對他們有所不敬。
忍冬不好意思的抿了抿脣,伸頭向內探了探,着急道“娘娘起身了嗎?”她知道皇后不愛早起,這個點兒來,是過於早了些,可她現下有極大的事情,實在是沒了辦法。
“今日休沐,娘娘昨兒又腰上又受了些傷,昨兒前半夜說的不大好,估摸着不到辰時三刻是起不來了,你若有事尋她,你且和我說,若能辦的,我現下就替你辦了,若是不行,等娘娘一會醒了,我在替你回稟了就是。”
挽春微微一笑,對着眉頭緊皺的忍冬說道,忍冬蹙眉,抿着脣沉思了許久,手下交握來來回回的撥弄着,顯得十分侷促,咬牙道“要不,我還是先等等吧。”
說完,便打算提步向外走,挽春讓她這一處弄得有些二丈摸不着腦袋的,忙拉住了她“你這丫頭,什麼時候也變得扭扭捏捏的,有什麼話你倒是說呀,真是要讓你急死了!”
挽春脾氣急,最見不得旁人這麼說半句留半句的事,尤其是忍冬這樣欲言又止的模樣,她急忙的拉着忍冬,忍冬卻又不知該不該說的模樣,讓淨手自小廚房出來的半夏看了正着,半夏不知情,只以爲是挽春與忍冬鬧了脾氣。
徑自的過來詢問了一番後,纔對着忍冬道“若是林小主有急事,你現下告訴我,我替你進去喊一聲娘娘便是,不是什麼大事。”
半夏內斂,知道忍冬只怕是有不能相告於挽春的事,這才欲言又止,忍冬聽她如是說,滿是的感激,隨後只恭敬的立在一旁小聲道“煩請半夏姑娘幫我進去和皇后娘娘說一聲,一定請她去看看我家小主,我家小主身上不大好……”
忍冬點到即止,半夏點了點頭,轉身便朝着內殿而去,外頭忍冬依舊焦急的等着,不時的環望,墊着腳尖。
半夏踩着蓮步小心的推門入內,魏清莞睡的不好,腰上總隱隱的疼,此刻醒了也只閉着眼睛,皺着眉頭。
“誰在外頭呢?”聽的推門聲,魏清莞喃喃道。
“是忍冬來了,求奴婢和您說一聲,說是林小主身上不大好,煩您去瞧上一瞧。”半夏據實稟告,聲音壓得低,而睡在外側的東方宸則是呢喃了一聲。
“你讓李默親自去太醫院請了太醫爲林小主診治,身子不適哪裡不痛快讓她盡數的告訴太醫,要用什麼藥材儘管用,若是御藥房沒有的,就讓李默開了朕的私庫去取,皇后娘娘的身子不爽利,哪裡還能去看她,你跟着忍冬去說一聲。”
半夏聞聲,點了點頭,唱喏着準備退出去,魏清莞小心的扶着腰翻了身,心思迴轉“半夏,你扶我起來,我去瞧瞧去。”
“胡鬧,自己的身子還沒好透呢,傷筋動骨一百天,你不在牀上好生歇着,幹什麼去。”
“我去瞧上一瞧,林慕雪一向是個萬事不求人的主,如今這七早八早的找上門來,只怕是真遇了什麼難處,她那裡盯着的人多,只怕有些話說不清楚,憑白的找了太醫來,再徒增事端!”
景福殿伺候的人不多,除了侍奉灑掃的幾個丫頭婆子,近身侍奉的就只有忍冬一個,可那些個丫鬟婆子裡頭,說不準哪個就是東方桃夭的眼線,大概就是如此,忍冬纔不得不親自的跑這麼一趟。
忍着腰上的不適,魏清莞執拗的從牀上爬起,東方宸拿她沒辦法,陪着她一道起身,匆匆忙忙的漱洗過後,二人一道出了門,見着魏清莞的忍冬似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眼中泛着欣喜。
東方宸命李默準備了肩輿讓魏清莞坐在上頭,其實就是走着去同福殿也不過幾步路罷了,用不着那樣興師動衆,可東方宸不允,魏清莞也沒辦法,就這麼一行人大早上的浩浩蕩蕩的朝着同福殿而去。
剛來到殿前,魏清莞便使了眼色,讓外頭的侍衛緊盯着侍奉的幾個丫頭婆子,把她們穩穩的看住了,免得徒惹事端,魏清莞由挽春半夏扶着,朝着裡屋走去。
屋內幽暗,像是薰了藥草的味道,魏清莞聞不出是什麼,而林慕雪蜷縮着身子躺在裡間的櫸木攢海棠花圍拔步牀上,蓋着一牀薄被,臉色煞白,脣角上乾裂起皮,整個人沒有半點生氣,魏清莞竟有些認不出她來。
自那日太后壽宴後,魏清莞已經很少能見到林慕雪,她本身喜靜,不常出門,魏清莞事情又多,想着她若當真有事,也該會自己找上門來,便也不常往來,可這會成這個模樣,魏清莞竟半點不知道。
“忍冬,你怎麼回事,你家小主怎麼成了這樣?”不禁的,魏清莞揚聲急色的對着忍冬問道。
“勞娘娘操心,不怪她,不是什麼大病,是身子有點不爽利罷了。”忍冬抿着脣,眼中噙着眼淚,十分委屈。林慕雪扯着嘴皮,想給魏清莞一抹笑,卻怎麼也撐不出來。
“快別這樣了,太醫一會就到,你再怎麼要強,也不能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若不是忍冬今早上來我那兒,你是打算瞞着我們瞞到幾時。”
“本不想麻煩娘娘和皇上的,慕雪知道,自己在這後宮本就是一個麻煩……”
魏清莞心疼,語氣中帶着嗔怪,雖與林慕雪交往不深,可魏清莞一直心疼她從前的遭遇,加上東方桃夭屢次的找茬,魏清莞只覺得老天似乎對其不公,所以每每東方桃夭無故來犯時,魏清莞總願意幫上一幫。
魏清莞仔細的打量着此刻氣息奄奄的林慕雪,目光掃向薄被覆蓋着的腹部時,只覺得不對,那裡腹部微隆,竟像是……
“你有身孕了?”她驚覺,失色道。
忍冬立在一旁,止不住的愁雲慘霧,東方宸本跟在身旁未有表情沉默着的一張臉上,亦露出了驚詫,此刻殿內衆人的目光全都掃在了林慕雪的小腹之上,林慕雪下意識的將手輕撫着肚子,落寞道“想來是跟他有緣無份了,這些日子身上見紅不止,慕雪也是沒辦法,纔會來麻煩您。”
三月初進宮那會,林慕雪並沒發覺,直到後兩個月,她身上不來紅,她便察覺不對,可不敢叫太醫,後頭東方桃夭來同福殿吵鬧的那一次,太醫爲她查驗傷勢,她連脈都不肯讓太醫把,生怕會驚擾了所有人,只要了些傷藥,自己擦拭了一番。
越到後頭,自己的肚子越發有了感覺,小腹處總是脹痛,日子大了,顯了懷,她便知道,是真的,她真有了孩子,尤其是有一次,孩子竟在裡頭有了細微的波動,她的眼淚瞬間溢滿了眼眶,可這個孩子,來的並不是時候!又或者說,她本身不是麻煩!
林慕雪知道自己這同福殿內不乾淨,故越發的少出門,只安心的待在這殿中保全腹中的孩子,可日子一天天大起來,身上卻見了紅,斷斷續續的四五天,沒辦法,這才讓忍冬去叫了魏清莞。
魏清莞不敢相信的瞧着林慕雪,厲聲道“你瘋了,你有了身孕你不早點告訴我,你知不知道這是一屍兩命的事情,你有沒有點數。”
“李默,親自去外頭叫了上官大人入宮,封了這同福殿的大門,除卻上官大人外,其餘人都不能進,入者,違者,斬,不論是誰!”
東方宸亦察覺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尤其是瞧着林慕雪這般躺在牀榻上氣若游絲的模樣,當即下下令讓上官清入宮,這個孩子的父親是上官清,他因當知道,而後者之命,自然是對着東方桃夭的。
上官清住在莊子上人盡皆知,東方桃夭日日的看守不離,一旦他進宮,東方桃夭勢必會有動作!
太醫院的兩名太醫相繼趕到,小跑着來到直喘着粗氣,待捋順了氣息,魏清莞已經讓半夏等人把這殿內重新掌上了燈盞,殿內敞亮,光線充足下的林慕雪越發顯得面色枯槁,蒼白無力,整個人消瘦的脫了形,與顯懷的小腹形成了一種詭異的對比。
“前些日子裡,小主什麼都吃不下,連喝口水都在吐,每天每夜吐得刮心刮肺,一下子人就瘦成了這樣,奴婢早就想來找您,可小主不讓,非說不能給您添麻煩,可這種事情奴婢都沒經歷過,好不容易熬過了,這又成這樣了,奴婢慌了神,這才跑來了……”
太醫爲林慕雪把着脈,忍冬則在一旁和魏清莞細說着,魏清莞不禁的聽着皺眉,卻也實在說不出話來埋怨林慕雪。
“林小主的脈息,按之流利,圓滑如按滾珠,卻是有喜,只是微臣探了其脈象,小主的身子陰虧太重,顯然並不適宜有子,如今氣血兩虛,加之已然見血,顯然是強留不得,這孩子若硬保,最多也只保到八月,若活着產下必然是個早產的孩子,可就算生下也是母子俱損,若是這其中有任何閃失,必然一屍兩命,小主自己考慮,是要還是不要這孩子……”
“不要!”
“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