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黃雀在後(1)

月朗星稀,永寧殿內依舊燈火通明,人影攢動,忙忙碌碌不可開交。

“穎妃身邊那丫頭這一聲叫的可真不錯,憑白的叫回了兩條人命,攪了哀家費盡心思佈下的一盤棋,真是難爲了那丫頭的心思,到底是將門虎女,心思內斂,又沉得住氣,有這樣的心思還不歪心,怪不得能得皇帝的喜歡,一家子受這樣的重用!”

寬大的芭蕉樹葉遮擋了半開着的雕花窗櫺,太后手持着一盞清茶,獨自輕品,若有所思道。

“太后是說,穎妃那丫頭喊的那一聲是故意的?那她是不是早知道了皇后娘娘和二皇子不是突發急症,而是咱們下藥所致!”收拾着黃花梨木摺疊式鏡臺的柔福放下了手中物件,不住道。

“那丫頭心思靈竅,知曉不知曉這件事情是哀家做的,哀家心中沒數,不過那丫頭卻不得不防,堂而皇之的害哀家好事,總尋了機會,哀家要好好懲治她!”太后搖着頭,指尖摩挲着,漫漫道。

“那加了藥的金花脂膏可到皇后手裡了?”似想起什麼,太后對着柔福詢問道,自動了想除去魏清莞的那一天起,太后便做足了準備,在魏清莞素日喜歡的薄荷薰香中加了常山與青根,燃燒後無色無味,卻和化開冰塊中的使君子加以混合,便會讓人心脈有損,先是嗜睡不思飲食,後是高熱,高熱不退,不消兩個日夜便會不治身亡,死便死在這高熱驚厥不治之上!

魏清莞怕熱,屋內冰塊放的多,江海心思奇巧,但凡巧小的物件旁也放了鏤空雕刻的冰塊,那藥就撒在魏清莞近身的冰塊上,旁人不着那些冰塊,偶爾有近身的,毒性中的淺,看不出什麼來,而魏清莞日日貼身接觸,自然中毒已深,傷了心脈,治療起來並非那樣簡單。

算起來,太后當真有許久未曾這樣用過心思了。而穎妃卻像是深深懂得其中奧妙一般,輕輕一句話音點破了其中官竅,又把殿中的香爐冰塊盡數搬去,巧妙的不動聲色,救了魏清莞母子的性命。

所幸太后動了其他的心思,生怕一招治不死魏清莞,便在安南國新進貢的金花脂膏上動了手腳,在裡頭添置了些許磨碎了的斑蝥粉,斑蝥粉有劇毒,抹在人的皮膚慢慢的滲進骨子裡,慢慢的噬人心骨,最後送人性命。

“聽江海說,那一盒金花脂膏讓皇后娘娘送給了慕容貴人,貴人得了寶兒一樣的喜滋滋的回了樂成殿,與之交好的幾個小主都知道她得了這個寶貝,個個羨慕的不得了,想來如今去想去給她換下來有些難,只怕慕容貴人都已經用了。”

柔福聽得太后這樣問,有些爲難的回答道,太后聽後亦是長嘆一聲。不禁的讓魏清莞這樣始終不按牌理出牌的人氣到。

安南國的金花脂膏價值千金,尋常人見了只會羨慕珍視,卻唯獨她!“罷了罷了,算她命大,哀家總會尋到法子除了她,如今皇帝那兒有了警惕,只怕不易再動手,先留着她那條命,往後再說!”

“那……慕容貴人那兒呢?”

“一個四品官的女兒,死了不就死了,她的嘴那樣能說,當初選秀的時候公然和哀家頂撞,這盒脂膏只當是哀家給她長長記性,往後到了閻王爺那兒也知道,貪慕虛榮終究不是好事!

太后如今當真沒有閒情逸致來管一個不曾出頭的慕容漣漪的死活,她費盡心思的事情一朝被毀,現下氣的肝疼,柔福爲她將溫熱的安神茶遞了來,服侍着她喝下後,纔將她扶到了櫸木攢海棠花圍拔步牀邊,放下了四周的帷幔,伺候着太后安歇。

直到日出,永寧殿的浴桶草藥換了一波又一波,東方琰那兒熱度退的差不多,加上乳母們的精心照料,一整夜的喂水,餵奶,補充這着孩子的體力,如今人也醒了,小小的人兒醒來後直懂得睜大着無辜的眼,瞧着忙碌疲倦的大人,尚有力氣偶爾擡手揮舞一下,太醫們仔細檢查之後,確定了東方琰無事,衆人這才長長的舒出了一口氣。

可魏清莞不曾醒,身上的熱度退下來後,半夏幾個便幫她換了乾淨的衣服,讓她平躺在牀榻上,小心的用勺子喂着清水,粥湯,好在魏清莞還知道吞嚥,可就是醒不過來。

太醫施了針,也用上了嗅瓶,魏清莞一副昏睡着的模樣,當真急壞了守了一夜不眠不休的東方宸,太醫們也是束手無策,只能用蔘湯吊氣,開着困本培元的藥,慢慢的等着。

早早的,李默帶着朝服示意東方宸到了上朝的時辰,第一次,東方宸揮了揮手,讓李默去傳話,今日不朝,有事上摺子,他自會批閱,一個舉動震驚了在場所有的人尤其是半夏挽春幾個。

她們寬慰,卻也揪心。換做從前,魏清莞產後血崩那日,皇帝依然臨朝聽政,如今……皇帝對自己的主子動了真心,可自家主子要是醒不過來,這份真心,卻是……

這般想着,挽春不禁鼻頭一酸,掉下了眼淚,而在場的太醫卻如是置身熱鍋之內烹煮一般。

賢妃穎妃二人昨夜半夜睡下,直到天亮也未曾睡到幾個時辰,換了衣衫梳洗過後,同出了宮門,正好遇上便結伴而來,二人手中皆帶着早膳,見面後不由相視一笑。

“我不放心,估摸着皇后娘娘那兒所有人應該是徹夜未眠,所以便讓人做了些吃食,沒想到穎妃妹妹和我想到一塊去了。”

“和賢妃說的一樣,我也是不放心,回宮後眼都沒閉上許久,再看看天亮了,也沒心思睡,就起來了。”

兩人走在了一處,心中各懷心思,賢妃對於魏清莞母子的病只覺得來的蹊蹺,卻摸不到其中關鍵,回宮後思緒了一整夜,又特地的把陸芙蕖叫了來,二人商量了許久,打算就着魏清莞的事情做文章,難得的好機會,萬不能輕易的錯過了。

而太后以爲是穎妃在其中看出了她害人的官竅,其實昨日丁香當真只是誤打誤撞,回去後,她把丁香訓了一頓,直言她冒失,卻也留了心眼,讓丁香去查探過自魏清莞殿中搬出的物件可有什麼蹊蹺。

丁香仔細的查過,除了化成水的冰塊和燒完了的香爐,其他的案几擺架,連帶着邊邊角角都仔細的摸了,瞧了,都沒有發現有什麼不妥、。

香爐內的香灰早焚燒的乾淨,就是想要在其中辨認也辨認不出關鍵,她在牀榻上輾轉反側了許久,腦仁想的都有些發疼,若真有人在其中做手腳,那該是怎麼樣的奇巧心思。

而丁香的一個直言,害的那人丟了先機,往後人在暗她在明,自己無意間便多了一個仇人,自己若一向孤身一人倒是無所畏懼,偏偏她有孩子,孩子是她最致命的軟肋。所以這才早早的起了身去到永寧殿,想着與東方宸說一說自己心中的疑惑。

東方宸如今爲了魏清莞母子,像是龍困淺灘的困獸一般,只要魏清莞母子不脫離危險,他肯定不會有心思去查這個幕後真兇,可一旦等到魏清莞醒來,幕後真兇早把所有的證據都處理乾淨,倒是,所有人依舊只是待宰的羔羊。

心中長嘆着一口氣,二人皆是疾步匆匆的走着,纔到永寧殿外,就見到一身杏色衣衫在殿外臉色有些擔憂,卻只是低頭等候着的陸芙蕖,穎妃見着她又瞧了瞧身旁的賢妃,心中瞭然。

賢妃這是早做了打算,來勢洶洶,也不知這葫蘆裡又賣了什麼藥,誰又會是下一個受害者!

陸芙蕖在見到穎妃與賢妃後,盈盈下跪“聽說了娘娘身子不大好,想來看看,可又怕打擾了娘娘,所以就在這兒等了一會,兩位娘娘可以幫我把這支人蔘帶進去嗎?不是貴重的物品,不過給娘娘補身應該很好。”

陸芙蕖顯得謙卑恭敬,穎妃盈盈一笑,未曾說話,賢妃拉着她的手讓她起了身“既然來了,就隨着本宮一道進去吧,若皇后娘娘醒了見到你一片心意,必然也會高興!”

永寧殿對外封鎖了一切關於魏清莞的消息,她們此刻皆不知裡頭到底是何情況,陸芙蕖點了點頭,三人一道入了內殿。

開了窗戶透着氣的內殿不似昨夜那般悶人,東方宸臉色不佳,再見到來人後,亦未曾說話,穎妃倒是先開了口,將帶來的吃食放在了他的面前,一份綠豆粥,一份醬瓜,一碟三鮮包。

“知道皇上未必有胃口,綠豆粥內放了些蓮子敗火清心,好歹也吃一些,九五之尊身上擔負的不僅僅只是皇后娘娘一人,若皇后娘娘醒來,見着皇上這樣,心中也未必會好受,小皇子不是已經醒了,說明這藥浴還是有效的,許是孩子見效快,大人見效慢,再等等,或許娘娘就醒了!”

“是呀,娘娘吉人自有天相,如今只要不在高熱,太醫們總是有辦法的,皇上快些吃點東西墊墊肚子。”賢妃自在一旁附和,勸說。六年夫妻,雖說並無多少情分,可到底自己也爲這個男人失去過一個孩子,見着他這般憔悴,賢妃心中總有些難受。

東方宸確實沒有胃口,只是推開了那碗綠豆粥,而入了殿內站在旁邊瞧着雙目緊閉的魏清莞,陸芙蕖像是自言自語的輕聲道“要不請個道士來做做法吧,娘娘會不會是撞了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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