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一聲謝謝

麗昭儀的喪事草草結束,棺槨在雲臺殿擺置了三日,內務府的人將其匆匆的下葬,依舊只是昭儀的身份,死者入土爲安,一切塵埃落定。

麗昭儀下葬的那一日,天降大雨,瓢潑而至,豆大的雨珠如玉珠落玉盤般脆脆落地,漫天水幕,沖刷着宮中屋棱瓦角,將一切塵霧沖刷乾淨。

漫天雨幕之下,陸芙蕖滿身素縞捧着麗昭儀的牌位行走在長廊之中,悽然矚目,亦讓人佩服,長姐不是好死,她這個庶妹還敢出頭,不怕牽連怪罪,實在是良德典範。

“當真是個不省事的,死都不是好死,到了下葬了,竟然還下這樣的雨,真是可憐了那些擡棺的人!”

似帷幔的雨幕“莎莎”之聲,遮擋了某些不着調的聲響,敏妃立於屋棱窗檐之下,看着如水晶柱一般落下的水柱,心中氣悶。

麗昭儀這樣死了不可惜,可惜的是賢妃還神氣的活着,沒受半點影響,讓她十分不鬱。

“娘娘消消氣吧!如今皇上都對麗昭儀的事情緘口不提,咱們也不能上杆子的去把這件事情招到賢妃的身上,不然讓皇上知道了,又以爲咱們喜歡挑唆是非,皇上如今偏幫着賢妃,咱們還是算了吧!”

翠萍眼瞧着自家主子面色猙獰,氣憤異常的模樣,生怕自己在遭了殃,小心翼翼的說道。

“算了!你叫本宮怎麼算了?昂!”

“靖兒日日被拘在太后那裡,我就想去看一眼都不能夠,要不是賢妃那個賤~人挑唆着麗昭儀來哄本宮,本宮當初就不會被騙的去做那起子事情,現在,你叫本宮算了,不可以,不可以!”

聽得翠萍那樣說敏妃氣的恨不得跳腳,不禁的揚聲語調,嚇得身旁的翠萍不住的後退了兩步,她的身上如今早已是傷痕累累,被打怕了的她,不敢靠敏妃太近,所幸敏妃在說完那一番話之後,神色又恢復了平靜,這才讓她長舒了一口氣。

一連三天的雨下的讓人覺得就是坐在屋內,也是渾身潮溼的一樣,好不容大雨剛聽,帶走了從前的悶熱。

魏清莞踩着地上未乾的水跡出門,一路款款而行,手中端着的是才熬好的蔘湯,這幾日東方宸總把自己悶在御書房,魏清莞怕他悶出病來,早早的就讓半夏備好了膳食。

剛巧到了御書房門外,碰上了一身錦衣勁裝手持青銅劍的蘇濯,那劍鞘之上更綴了一顆耀目的紅寶石,不用想也知道,那劍不凡,他衣衫盡溼,淋着雨便急匆匆的趕來,也不知是出了什麼事。

“娘娘!”蘇濯抱拳,恭敬道。

魏清莞淺淺一笑“有日子沒見蘇將軍了,將軍風塵僕僕的從哪兒來?”

“才從城外的十里坡回來,有事情要向皇上彙報!”

“亂葬崗!”魏清莞對十里坡不陌生,心思一轉不由的說道“李太醫一家全死了?”

蘇濯聞言,臉上不禁一愣,隨後抿了抿脣,直言道“倒是沒有全死,微臣得皇上命令追查麗昭儀一案,李太醫一家帶上侍女家丁一共十三人,微臣覈對了面容身形,其中少了一個,想來還是有個活口!”

“活的那個是不是李太醫?”魏清莞聽的蘇濯這樣說,不禁猜着。

“不錯,應該是那李太醫應該早有防備,不然也不會就他一個人逃了,照現在這樣看來,麗昭儀或許真的是被冤枉,等李太醫找到了,應該就會有答案了!”

只是人海茫茫,又有人暗中下手,想要找這麼個人,太難!蘇濯心中這樣想,嘴上卻沒說,魏清莞心中瞭然,冷冷一笑。

“若真是陷害,本宮不知,那人想要在這件事情撈些什麼好處,這件事情中,誰得了最高的利益,誰就是始作俑者,可照現在來看,麗昭儀死了,誰也不能出頭,不像當初的本宮,本宮一死,空出了後位!不過現在想想,本宮當初若是沒活,現在就像那麗昭儀一樣,長埋地底,人事不知,真是害怕。”

一樣的事情,一樣的發展,麗昭儀的事與當初原身太像,魏清莞不由的嗤聲冷冷的說道,心中不忿。

蘇濯未曾開口,魏清莞有些自嘲,笑了笑“既然將軍有事要和皇上回稟,那我就不打擾了,勞煩將軍把這蔘湯一併帶進去,交給皇上,讓他注意身體。”

魏清莞自覺的讓半夏將手中的東西交給了蘇濯,離開了御書房門外。

書房內,蘇濯進入後便放下了魏清莞帶來的食盒,許是香氣吸引,埋頭在案間批閱奏摺的東方宸擡起頭,見着那熟悉的食盒後,不由一笑。

“她人呢?”東方宸問道。

“回來時,正好遇上,知道微臣有事要和皇上商議,放下東西就走了。”蘇濯據實稟告。

東方宸打開了食盒,端出那一盞參雞湯,慢慢的喝了起來,蘇濯將與魏清莞說的話同樣的稟告了東方宸,東方宸聽後,眉頭皺了皺,尤其是在聽到魏清莞對麗昭儀的事,有感而發後,眼神越發深邃,透不出的不言而喻。

“李太醫的這件事情,你私底下在尋找着,皇后那裡,你暗中添一倍的禁衛保護着,這段時間內宮裡不消停,朕不放心。”靜默了片刻,東方宸對着蘇濯囑咐道。

蘇濯聽後,點了點頭,忽而又想起了什麼,說道“清昨日命人送來了信,說不日就會回朝,問我宮裡的那位可還安好。”到底是至交好友,雖對他的感情不予置評,可託付了的事情,總還是要辦到!

那日東方桃夭大鬧景福殿,讓魏清莞一頓收拾以後,消停了許久,算起來都快過了大半個月了,這大半月個,宮裡事情太多,東方宸早忘記這個住在景福殿內的“客人”,聽蘇濯乍然說起來,不由的一聲長嘆。

“清這次是動了真格的,可惜了長公主的脾性,只怕這輩子都不會成全了他們,可憐了一對癡情人,皇上不能想想辦法?”聽東方宸那一聲長嘆,蘇濯也是爲難的一聲搖了搖頭道。

“原本打算將那林慕雪接進了宮,安排其他身份將她送到上官府內爲妾,想着有上官夫人護着總好些。

可桃夭那潑辣的性子,都能夠衝到皇宮裡面動手,真送進了上官府,還不定會鬧成什麼樣,朕如今不一直爲難,除非哪一天桃夭親口願意,否則……”東方宸搖了搖頭,亦是一臉的無奈。

“您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吧,早些天我才聽說了上官夫人心急抱孫,張羅好了人選,準備將羅家的庶女擡進上官府爲妾,好給上官家傳宗接代。

長公主知道了,直接將那羅家的姑娘讓人綁了,青天白日的在大街上把人給羞~辱了一番,罵她不知廉恥,上趕着給駙馬爺做妾,把人家姑娘逼得恨不得上吊自殺,好不容易救下來,就長公主這樣的,我看上官家當真是要斷子絕孫了!”

說起東方桃夭,蘇濯是有一車的話要講,宮裡有個葷素不忌的魏清莞擋着,一次兩次之後她不敢來放肆,宮外面沒人管的住她,一通的鬧騰,現在誰都不敢再和上官老夫人做親,就是八品官家的小姐也是躲得遠遠的。

東方宸聽得蘇濯如是說,只無奈的搖了搖頭“也只能委屈了清,太后但凡在宮中不消停一天,桃夭就會有着指望,只要母后消停服軟,往後由不得桃夭不聽話,朕總會妥善的將林慕雪交還到清的手中,就當這些年,朕欠他許多的補償!”

二人在御書房內回憶當年,而離開御書房的魏清莞無事可做,帶着半夏在宮道上漫無目的的走着,不知不覺的走到了宮闈局外,眼熟的一道倩影此刻站在門內,正與造辦處的太監說着話。

“公公,這些是我們能夠拿出全部的銀子了,若不然你再幫我們問問,能不能容我們用首飾抵押,那冰蠶絲我們急需,還請公公幫忙再替我們跑一趟!”

忍冬將手裡的一小包銀子塞給了置辦處的小太監,懇切的說道,身後立着的是已經鮮少出門的李慕雪。一身碧色的海棠花薄衫袖裙,清瘦了許多的李慕雪與忍冬一樣,也是十分心急的模樣。

魏清莞示意半夏過去瞧瞧,別是二人求了太監,太監有故意爲難什麼的,半夏知道魏清莞眼神之中的意思,忙的走在了魏清莞的前頭,輕咳了一聲。

那小太監一見是皇后身邊的大宮女,自不必說,半夏一問就全說了,原來上次東方桃夭進宮胡鬧,砸了景福殿許多東西,這裡頭有一架九霄環佩琴讓東方桃夭挑斷了幾根琴絃,若不是那時林慕雪死死護着,說不定早把琴也給砸了。

林慕雪捨不得,一直託這小太監尋找冰蠶絲將琴絃重新修補起來,可這冰蠶絲難得,宮裡自然有,可都記着檔,沒有主子的吩咐,管事的太監自己不敢造次。

沒辦法只有到外頭去打聽,這造辦處的太監打聽了許久,才知道這京城裡頭有一家琴行有那麼一小盒,只是價格太高,旁人又搶着要,這纔有了剛纔那一出。

見林慕雪連首飾都能拿出來典賣,想來那琴應該是極珍貴的,魏清莞走上前,細聲道“你要的東西我宮裡恰好有,你若不介意,可以到我宮中去取,反正放在我那兒無用也是落灰。”

林慕雪的眼神無光,神情瞧着懨懨的,魏清莞瞧着她,只覺得自己見到了一個行屍走肉一般的生物。

她臉上讓東方桃夭抓破的傷依舊有着兩道淺紅色的印子,這麼看,當初東方桃夭是本着要讓她破相才下的狠手。

“若娘娘願意相贈,我家主子一定萬分感激。”林慕雪不曾說話,倒是身後的忍冬像是見到了神祇一般的眼冒精光,歡喜着說道,魏清莞聽後只是一笑,讓半夏帶着她們一道回了永寧殿,本來兩人的住處就離得近,回去也是一條路。

一路而行,路上三三兩兩的宮女太監見了自然咋舌,帶着探究……

回到永寧殿後,半夏去庫房內尋冰蠶絲,挽春則勤快的早早端上了新制的酸梅湯上來,清涼解暑。

魏清莞愛喝這個,難得林慕雪也喜歡,兩人各自喝了一盞後,半夏把冰蠶絲拿了出來,交到了忍冬的手中。

沉默了一路的林慕雪這才聽她說了聲“謝謝!”

“那天,在園子裡,我親眼見到你對峙我親妹妹的氣勢,若那日東方桃夭與你鬧,你拿出那樣的氣勢來,也不至於讓她傷成那樣,我這兒有上好的去疤膏藥,我拿一盒給你,女兒家的容貌最要緊,無端破了相,總是惋惜!”

魏清莞很是奇怪,亦有些心疼她的遭遇,在她準備離開時,泠泠說道。

“這聲謝謝不止是這冰蠶絲,還有多謝娘娘上次的仗義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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