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清莞很聽話,不吵不鬧,乖覺的吃藥,在這牛皮大帳之中待了數十日,直到喉嚨好的差不多,能夠說話下牀爲止。
東方傲沒拘着她,只在帳外配了兩個看守的兵士,名喚塔塔的那個姑娘現在貼身伺候魏清莞,塔塔外向十分喜歡說話,就算魏清莞沉默時,她也總愛在一旁碎碎叨叨的,沒有心計,總有什麼說什麼。
塔塔今年十六是個孤兒,在街上行乞時無意中讓東方傲見到給帶了回來,從前是在王府伺候的,後來被帶了出來,留在了這裡。
西北邊陲之地的寒風遠比京城來的凜冽,數九寒天,都已經下了好幾場的大雪,冰封雪地,整片的山林望上去盡是一片雪色,一眼望不到邊。山河地動,若沒有這牛皮大帳抗着風,不消一夜,魏清莞只道自己這樣的,說不準就凍死在這裡了。
外頭大雪沒過了雙膝,可軍士們的操練卻未曾停歇,風雪席捲着面龐,那些站在雪地裡中的兵士臉上皆是凍瘡,而人前高臺之上,儀表堂堂,身軀凜凜的八皇爺。
不同於以往,此時此刻的他手持長矛,身穿黃金鎧甲,頭戴饕餮紋青銅胄,一身肅氣,滿身殺伐,身上的墨色常披風隨風翩飛,咧咧作響,氣勢逼人的模樣,讓透過半卷着牛皮窗戶的魏清莞,手不自覺的摸着尚在結痂的疤痕處,還未褪去結痂的脖子,打了一個冷顫。
“娘娘,飯菜來了,昨日你說想吃些清淡的,我讓他們今天給你做了好幾個素菜,您快嚐嚐。”
外頭,塔塔端着飯菜掀簾而入,正巧見到魏清莞打了冷顫,自放下了飯菜在矮榻上,匆匆過去放下了捲簾,隨後拉着魏清莞坐在了火盆旁,開了小半天的窗戶,魏清莞身上冰涼,好容易有了暖意,她不禁的打了一個機靈,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塔塔給她倒了一杯馬奶茶想讓她暖暖身,魏清莞喝不慣,推拒後,自倒了一杯熱水,捧着喝了就口。
眼神落在了矮几之上放着的飯菜上,說是好幾個素菜,其實也只是青菜豆腐,大白菜粉絲這些,如今這樣惡劣的天氣裡,行軍打仗能夠口熱乎的已經是不容易的,怎麼可能還能夠讓你挑肥揀瘦盡吃好的呢。
自早上起來就吃了半張捲餅的魏清莞是真餓了,不大會便一碗飯下肚,塔塔見她吃的香,臉上也是高興的很。
“娘娘,天冷,風大雪大的,往後了可不能這麼開窗戶,會着涼的,一會我去給你煮些薑茶,喝了驅驅寒。”魏清莞吃完後,塔塔湊合着將剩下的飯菜盡數吃下,便扒着飯,便對魏清莞這樣說道。
八皇爺交代了,不準對魏清莞有所怠慢,塔塔亦聽話,不敢有所違背,對魏清莞一向尊重。“還有您這脖子,才結痂,不能摸的,新長的肉最嫩了,萬一在破了,可怎麼好,一會啊,等我吃完飯,吃完了我給你上點藥。”
“塔塔,我能出去走走嗎?”塔塔在一旁吱吱喳喳的說了一大堆的話,魏清莞聽得這些話,耳中都快起了繭子,未做任何反應,也由着她,等她說完了,這才問道
塔塔一愣,手中停止了吃飯的動作,用着一種審視的目光瞧着魏清莞,不知她要做什麼,抿了抿脣,滿臉的尷尬。
“那一會換上厚實些的衣服,再穿了皮靴在出去吧,外頭風大,在穿上狐裘,這樣就可以了。”
魏清莞正要開口說自己不去的時候,塔塔快速的扒完了碗底的最後一顆米粒道。魏清莞驚詫的微微一笑,塔塔自去了裡頭取來了皮靴與狐裘,又在裡頭給她加了一件夾襖,只裹的跟個熊一般的,才掀簾出門,外頭積雪深,雖然早有軍士鏟去了積雪,可腳下薄薄的一層,卻顯得十分的異滑難行。
魏清莞一出來,只往着校場走,前前後後的瞎轉悠,晃晃悠悠的,像極了一隻笨熊。所到之處,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可惜魏清莞被狐裘夾襖稚帽包的嚴嚴實實,只留了一雙眼能夠看到東西,旁的就是有心人想看也看不到分毫。
十萬大軍安營紮寨,地方之大可以想見,魏清莞在營地內四處的走着,奈何腳下太滑,又有塔塔拘着自己,她想找的地方根本沒找的見。
就匆匆逛了半柱香不到的時間,塔塔就駕着她回到了駐紮的營帳,再不讓她出去了,魏清莞心中泄氣,卻也沒有發作,只表現的悻悻然。
算起來,東方傲對她算好的,還準她自由出行,也是好吃好喝的供着,沒有苛待半分,自那一日他掐了自己的脖子,魏清莞除了能在校場上看到他外,平日裡他幾乎不來這裡。他不來,魏清莞也十分清閒,只每日舒坦的活着就是。
此後幾日,魏清莞用完了午膳,總愛出門逛上一圈,照舊,塔塔不讓她走遠,也只逛上那麼一炷香的時辰,有塔塔這麼個小尾巴跟在後頭,魏清莞總逛得不自在,她要尋得地方尋不到,總這麼拖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這幾日,東方傲好似很忙,總帶着許多人馬外出,營地裡基本鬆散,無人管治,連着三天,魏清莞在塔塔還沒來伺候她時,大開窗戶,不到晚魏清莞便受了風寒,噴嚏無數,到了深夜,直接高燒,塔塔和魏清莞住在一起,夜裡魏清莞扯着嗓子喊了一聲後,塔塔剛探手,便嚇了一跳。
“我現在就去叫軍醫。”塔塔着急,忙的將架子上的長襖披在了身上,想要朝外走,魏清莞一把拉住她。
“這大半夜的別驚動了人,自找了藥童讓他照着方子拿藥,我說藥方,你記住了就好若記不住,去尋了紙筆來,我寫給你就是。”
塔塔瞧着外頭天色哪樣晚,確實也不好意思驚動了軍醫,便乖覺的點了點頭,魏清莞虛弱的開口,對着塔塔囑咐着說了一遍,其中藥太多,塔塔記不住,魏清莞只得掙扎着站起身,寫下了一張藥方。
這張藥方確實是治療風寒的,而裡頭的內容卻大有文章,“炙麻黃,杏仁六錢,生石膏三錢,生甘草五錢,柴胡十錢,黃芩,板藍根羌活,蘇葉各十錢,在抓蟾蜍草和龍珠粉,薄荷葉六錢,打包好了回來我告訴你如何煎制。”
魏清莞把藥方交到了塔塔的手中,仔細的吩咐,塔塔聽得認真,記在心上,隨後跑着出了營帳,尋了藥童取了藥。
一路氣喘吁吁的回到帳內後,魏清莞已經燒的有些迷迷糊糊起來,聽到腳步聲強撐着力氣,告訴塔塔先去煎藥,塔塔聽話,自去煎藥。
待藥煎好,又回來伺候着魏清莞喝下,魏清莞虛弱又嗆咳,一半藥從脖子裡灌進了衣領,待塔塔爲魏清莞尋換洗的衣衫時,魏清莞掙扎着將那些浸透在衣衫之中的藥汁,用嘴快的速度在自己的身上抹勻。
塔塔回來,只聞着滿屋子的藥味,沒來得及反應,見魏清莞正昏睡着,自先幫她換下了衣衫,就這麼折騰了一宿,直到到了第二日,塔塔醒來時發現,魏清莞身上的熱度是退了,可身上臉上卻出了疹子,密密麻麻的疹子,讓人看着頭皮發麻。
塔塔嚇壞了,不等魏清莞反應便急匆匆的朝着東方傲所住的營帳而去,着急忙慌的一頓話語,搞的東方傲一頭霧水,好不容易等塔塔冷靜下來後,東方傲又問了一遍,才聽清楚了重點。
意思是,魏清莞的身上出了許多的疹子,不知是怎麼回事,昨夜兒發的高熱,如今疹子發的密密麻麻,十分的嚇人。
東方傲早起,正準備帶着人出去,讓塔塔這麼一說,停住了腳步,只讓她把昨夜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塔塔大略的說了後,也沒有感覺有什麼不對,又讓塔塔把魏清莞給她的藥方交給自己。
塔塔從懷裡尋了出來,交到了東方傲的手上後,手下的追風自拿了藥方,叫了軍醫,幾人一同腳步匆匆的朝着魏清莞所住的營帳而去。
魏清莞早就醒過來,自坐在矮榻上,滿臉的疹子,東方傲自見了,也一瞬間的皺眉。
“魏清莞,你又耍的什麼花樣?好了傷疤忘了疼,記吃不記打是不是。”
東方傲不等軍醫爲魏清莞看過,自先厲聲對着魏清莞吹鬍子瞪眼,磨牙嚯嚯道。
魏清莞不理他,只撇過了頭,軍醫揹着藥箱自立在榻前爲魏清莞把脈,又查看了魏清莞臉上的疹子,心中擔憂的長嘆道。
“爺,趕緊的找了人來,把娘娘隔離,小的行醫多年,這麼看着,像是痘疹。”
“痘疹?”塔塔大和,不敢置信的環顧着自己,臉上滿是慌亂。
軍醫又一次點了頭,確定道“寒戰、高熱、如今這身上的疹子又冒了頭出了水,只怕是不好,小的剛纔瞧着,娘娘身上又起了熱,小的敢保證,娘娘是起了痘疹,不僅娘娘要隔離,就是塔塔姑娘你,也要隔離,這痘疹傳染性十分強,還是早做防禦的好。”
“你把這藥方看一看,仔細的瞧一瞧,這裡頭有什麼文章沒有!”東方傲皺着眉,冷冷一笑,讓追風將昨夜魏清莞開的藥方放到了軍醫手中,
魏清莞狡黠,東方傲在她身上吃過虧,自不肯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