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云溪先是皺了皺眉,隨後才問道:“出了什麼事兒?”
蘭笙卻是不依不饒,瞪了那宮人一眼,訓斥道:“但憑是天塌下來的事兒,也斷然不該如此沒規矩。若是下次再這般,便是該叫你好好學學宮規了。”
那宮人被這般急赤白臉的訓斥了一頓,卻也是顧不上心裡委屈或是辯解,只急匆匆的磕頭回話:“說是落進了荷花池裡。”
從翔鸞宮出去不遠,便是有一塊大池塘,裡頭夏日裡種滿了荷花,還放養了鴛鴦白鷺這些,倒是再好的觀景消夏之處。如今冬日裡麼……自然連殘荷都沒有。再冷些,倒是會扎一些花燈,不過如今自然是還沒有的。
光禿禿一個池塘,這個時候徐薰去做什麼?怎麼的竟還是掉下去了?
這些念頭在楊云溪心頭一閃而逝,不過卻也是顧不上深想什麼,當下便是忙起身追問:“那人救起來沒有?如今在何處?請太醫了不曾?“
這樣的天氣,雖說滴水成冰似乎誇張了一些,可是卻也沒多少誇張的成分。就算水不深,淹死徐薰是不至於,可是光是這凍,只怕徐薰身子就受不住。徐薰本就是大病初癒,身子底子就是再差不過。如今……
楊云溪越是想這些,便是越是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只覺得棘手。
不過偏偏那宮人只是來報信的,並不知詳細情景,所以當下便是也說不出到底是個什麼情況來。
最後楊云溪等不住了,便是一掌推開了那宮人,“帶上衣裳披風,咱們去看看。”
說完這話,楊云溪便是率先拔腿走了出去,連披風也是顧不上。蘭笙倒是不顧別的,趕忙抓起楊云溪的披風追了出去,一面小跑着跟上,一面騰出手來將披風給楊云溪穿上。只是到底忘記了拿上手爐,心頭還懊惱得很。
楊云溪倒是卻也不覺得寒風呼嘯,此時她心頭思緒紛雜,哪裡還顧得上別的?
還沒走近那池塘呢,楊云溪便是遠遠的聽見了嘈雜之聲了。待到舉目一望,便是看見池塘邊上人影來往,一派紛亂。
楊云溪加快了步伐,上前去也顧不上別的,先是一聲清喝:“都忙忙亂亂的作甚?請太醫了不曾?人救上來不曾?”
人是救上來了,也有人去請太醫了。只是這會子卻是爲該將徐薰如何安置吵了起來了。徐薰的宮人提議是送去翔鸞宮先應應急,畢竟離得近便。可是徐薰卻是死活不願意,只說不妥,非要回去。
可是徐薰的宮殿,離這裡少說也有兩盞茶的功夫,等到徐薰回去,只怕早就凍得人都麻木了。
楊云溪見徐薰只是攏着宮女的外衣,裡頭的衣裳又是水又是污泥的,說不出的狼狽。當下倒是有些不大忍心看了——那臉上雖說不是慘白,可是脣色烏青,肌膚泛紫,分明就是凍得不輕。
楊云溪忙叫人將帶來的披風又裹了上去,最後又斷然道:“去翔鸞宮。”
一行人便是浩浩蕩蕩的往翔鸞宮去了。
徐薰凍得說不出話來,牙齒都是咯咯咯的作響。不過好在勉強還能走,被宮人半是扶着半是拖着,便是一路帶着走了。
一入了翔鸞宮,被屋裡熱氣一薰,徐薰倒似是好些了,至少顫得沒那般厲害,人也是不那麼緊繃了。不過依舊冷得不輕。
歲梅上前來,輕聲與楊云溪道:“已經熬好了薑湯,惠妃娘娘泡個澡,再灌一碗,想來就好受許多了。”
楊云溪讚許看了一眼歲梅,暗道歲梅會辦事兒,而後便是拔高了聲音將此事兒吩咐了下去。歲梅這般做,自是爲了她的名聲着想的,雖不至於有多大的用處,不過總歸看着是思慮周全細心的。
徐薰這頭被架下去洗澡喝薑湯,楊云溪這才得空盤問起當時的情景來。
卻是徐薰說要走走,這些日子呆在屋裡太悶了些,所以這才往荷花池那兒去了。誰知不過是在那欄杆上一扶,倒是整個人突然一個暈眩,就那麼的猛然摔進了荷花池裡。
欄杆自然是牢固的,不過高度卻不算特別高,所以徐薰這才暈眩之下猛然翻了過去。而池塘裡水雖然不深,可是淤泥卻不淺,徐薰這麼一摔進去,登時腿都是陷入了淤泥裡。因爲這個,所以宮人們纔沒能立刻將她拉出來。
楊云溪聽完了這些描述,倒是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該如何評論這事兒了。最後,她只無奈的問了一聲:“也就是說,這事兒全然就是個意外?”
宮人們都是如此的意思。
楊云溪自然也沒什麼可責怪的,當下只擺擺手:“既是如此,你們也都下去罷。”這些人身上多少也是打溼了,又沾了淤泥。耗了這半天也是難受,而且那淤泥被熱氣一薰,便是一股子難聞的味兒。
蘭笙將窗戶開了一絲縫,好讓這些味兒散出去。只是卻還是忍不住嘀咕:“大冬天的去哪裡不好?偏生要去荷花池,這下倒是好,折騰得人不輕。”
楊云溪看了蘭笙一眼:“少說幾句。誰想出事兒?意外罷了。”
歲梅也是低聲勸蘭笙:“其實倒是好事兒,咱們主子可以趁機得個好名聲呢。你想想,主子若是處處妥當,豈不是叫人稱讚?要我說,倒是與咱們做了嫁衣裳。咱們該說偷笑纔是。”
再說了,橫豎遭罪的也不是自家主子,所以有什麼可着急不痛快的?
歲梅這番話雖說有些幸災樂禍的意思,可是仔細一琢磨,蘭笙倒是忍不住眉開眼笑了。
楊云溪聽得分明,又好氣又好笑,瞪着兩個丫頭:“快打住罷,什麼話也拿出來說!也不怕人聽了去,笑話!”
歲梅便是不再多說,當即只提醒楊云溪:“主子也喝一碗薑湯得好。”
楊云溪嫌薑湯不好喝,便是隻推脫了:“哪有那樣嬌氣?”
不過彷彿是和她這話作對一般,還沒等到晚上呢,她便是覺得身上不對勁兒起來。整個人都是有些熱,偏偏身上卻又是一直冒虛汗。朱禮過來的時候,便是正好太醫診斷完了:“主子怕是染上了風寒,今日是不是吹冷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