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禮一摔袖子走了,緊接着屋裡則是死寂一般的沉默。
楊云溪雖然也有些不大痛快,可是到底卻也知道此時朱博這般必是心情不好,她着實也沒必要計較那麼多。所以沉吟了一陣子之後,,最終還是選擇了安撫:“都在氣頭上,太子也別將你父皇的話放在心上。出了這樣的事兒,到底他心裡也難受。而且你做了這麼多年的太子,想來卻是比我更明白,這朝堂之上的事兒到底是怎麼樣一回事。”
誰知她倒是好心,可是朱博卻是並不領情。朱博好半晌也是沒說話,最後倏地一眯眼睛微微的笑了。只是那笑容讓人看着卻是怎麼看怎麼不舒服。只聽得朱博輕聲反問楊云溪:“母后的話倒也是在理。不過兒臣卻是有一句話想問問母后,不知母后可否替兒子解惑?”
楊云溪一怔,也不知朱博想問什麼,不過還是點點頭:“你問。”
“兒臣變成這樣,母后有沒有一點點的高興和幸災樂禍呢?”朱博一直掛着那個叫人不太舒服的笑容,而後問了這麼一句話。他的聲音雖輕,可是卻清晰,屋裡所有人都是聽了個一清二楚。
楊云溪卻是被朱博這話驚得幾乎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最後她也是忍不住沉了臉,出聲呵斥道:“太子這是什麼混賬話?太子想說什麼只管說便是,犯不着這般兜兜轉轉的!只是本宮卻是自問沒有半點對不住太子你的地方,太子你再說這樣的話,還請三思纔是!”
這般痛斥了一番之後,她倒是也消氣了幾分,當下便是又緩和幾分,冷聲道:“太子如今心情不好,本宮便是不計較這些了。本宮還有些事兒,便是不多留了。太子若是缺什麼少什麼,只管叫人來說。”
說完這話,她便是轉身就走。心頭只覺得朱博是變成了一條瘋狗,見着人就咬,根本就就已是完全失去了理智。
結果一出屋子,朱禮倒是還沒走,還在外頭等着呢。顯然朱禮剛纔也是聽見了屋裡的動靜,臉色很是難看。
楊云溪瞧着朱禮這樣,頓時也來了委屈。不過到底也不是小姑娘了,這樣的委屈來得快去得也快。最後自己緩了一緩之後,她這才又拉了一下朱禮,輕嘆了一聲道:“罷了,咱們也沒必要和他計較。他還是個孩子呢,此時心裡難受,便是隻能用這樣的法子發泄。只是……到底多少我也有些失望罷了。”
她以爲這麼多年下來,縱然朱博不能對她有任何的母子情誼,可是到底也該明白她並沒有惡意,對太子之位也不曾有過覬覦這個道理纔是。可是現在看來……倒是她這個成年人太天真了一些。
有些東西,縱是再怎麼去改變,那卻也是改變不了的。
這種感覺並不好。像是有什麼鋒利的東西將表面那一層遮掩都撕碎了扒開了,然後將內裡殘酷的真相直接血粼粼的呈現了出來。
楊云溪嘆了一口氣。心頭卻是想起了一句話:狼崽子就是狼崽子,怎麼也是喂不熟的。
只是這話她卻
也是明白,自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說出口的。一旦說出來了,且不說朱禮怎麼想,只說這樣挑撥他們父子之間感情的行爲,便是根本就不該有。
朱禮縱是她的丈夫,是她孩子的父親,可也是朱博的父親。她就是再不喜歡朱博,不到了萬不得已的地步,卻也不能做那樣的事兒。
朱禮也是心疼楊云溪,伸手拍了拍楊云溪的背脊後便是嘆了一口氣:“卻是委屈你了。”
有了朱禮着句話,縱她是再怎麼委屈也好,卻也是覺得滿足了:她做這些,本也就是爲了朱禮,包容朱博,也是看在朱禮的臉面上罷了。
楊云溪嘆了一口氣,“只盼着他能想明白纔好,千萬別因爲這個左了性子。不然真麼多年的功夫,卻是白費了。”
說完這話,她又忍不住抱怨道:“胡家也真是添亂。好好的鬧出這樣的事兒來……”
提起胡家,朱禮面色便是陰沉了幾分:“胡家的人,真真兒是從根子上就是爛的。”
楊云溪心頭一跳,總覺得或許朱禮這話其實也是有些在說朱博——胡萼也就罷了,胡家其他人也就罷了,可是朱博……卻也算是半個胡家人。
而朱博說的這些話,着實也叫人愉快不到哪裡去。
一路回了翔鸞宮,楊云溪便是將幾個孩子都叫到了跟前,而後將朱博的情況說了。末了又囑咐道:“這幾日你們誰也不許去打擾你們太子哥哥,可明白了?“
這個時候看見小蟲兒他們,她還真不知對朱博是火上澆油還是什麼。
朱博對朱禮都敢那般,對小蟲兒和阿石卻也未必不敢怎麼樣。就算實際上並未做什麼,可是說幾句難聽的話,那也是叫人心底不好受的。
而楊云溪這頭緊張無比的防着朱博,朱博那頭卻是自暴自棄一般吩咐太子宮的總管福井道:“從今日起,東宮便是閉門謝客。我誰也不想見。”
福井聽了這話,便是立刻應了。說句實話,他倒是也覺得眼下朱博這個狀態,着實也不適合見人。
而朱博聽了福井的這話之後,便是又陰鷙的看了一眼福井,倏地嗤笑一聲:“就算我腿瘸了,你們也把那些小心思給我收斂起來。膽敢背叛我的,我便是叫他悔不當初!”
福井微微打了一個寒噤,面上越發恭敬:“殿下放心,奴婢等人必是忠心耿耿的。”
朱博也不知對這個回答滿意還是不滿意,當即只是合上眼眸閉目假寐,卻是絲毫看不出他情緒變化。
福井將朱博的話與東宮衆人說了一遍,衆人都是越發小心翼翼起來——誰都知道,太子突逢劫難,便是一下子就變了性情。這個檔口,若是不小心犯了事兒,只怕性命都是堪憂。
而朱博假寐了一會兒,倒也是真的睡着了。只是不多久卻是又大汗淋漓的醒過來,倏地睜開眼睛時,眼底全是暴戾,口中喘着粗氣,情不禁的,他便是吐出一個字來:“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