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我一時語塞,艾拉也並沒有在意。
她從我懷裡坐起身,長髮在微風中輕輕飄拂。
“我呢,也曾經有一個小小的夢想來着。”艾拉手放在鬢邊,將幾縷髮絲別到耳後:“幾年前,我和拉萊耶在那場靈災中失去了所有親人,只能相依爲命。我想着,如果我努力一點,拉萊耶的生活就能過得更好一點。但是我剛走出海都,就被拂曉收容,一次次的戰鬥,一次次的拯救,都讓我忘了我最初的夢想。”
我看着艾拉。明朗的夜空下,她泫然欲泣。不遠處傳來的歌舞叫喊聲稍微平靜了一些。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用力抓緊她的雙手。
“你知道他們叫我什麼?英雄!哈!”艾拉大笑一聲,像是要刺破夜空一般:“英雄!連自己視爲親弟弟的拉萊耶都無法保護,讓他天天在家裡蹲着,從來不知道他的寂寞,也從來沒問過他的願望。每一天每一天,我都在東奔西走,所謂的拯救世界,所謂的蠻神,所謂的無影……我不是神,我只是個剛走出家門沒多久的姑娘……”
艾拉轉頭看着我,月光下,她的淚珠像是鑽石一樣,不住地往下淌。
“拉萊耶,你知道嗎?在伊修加德的時候,我遇見一個人,他說他是我的負面情緒凝結而成的個體。我的負面情緒都能凝結成個體了呢!拉萊耶,所以……你是不是……”
我笑起來,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淚水:“我不是。我是一個獨立的靈魂。不是之前的拉萊耶留下的殘渣,也不是你的情緒化成的虛影。看着我。”
艾拉吃驚地擡起頭。她的雙眼在她精神奕奕的時候,美麗得像是剔透的紅寶石一般,閃耀着明亮的星光;在她憤怒的時候,灼熱得像是燃燒的炭火一般,散發着懾人的魄力。而現在,她的雙眼目光茫然,令人心痛。
“看着我,艾拉。我是拉萊耶,是一個獨立的個體。我也是光之戰士,你揹負的責任,我也有一半。我不會像他們一樣稱頌你是什麼英雄,什麼救世主之類的。你在我眼裡,不過是一位少女,是我真心愛上的可愛的少女而已。”
艾拉看着我,茫然的雙眼漸漸找回焦距。之前,她彷彿是在望着我身後的影子,也許是以前的那個拉萊耶,也許是她的負面情緒集合體。她現在真的是在注視着我了。
“可愛的少女可以哭泣,可以憤怒,可以厭煩,可以偷偷跑到甜品店去吃甜品,累了倦了,也可以跑到沒人的地方釣釣魚,睡個覺。天天到處跑任務,不得把人煩死了?怎樣都不能把人到牲口用嘛!”我故作輕佻地說。
“可是……可是世界的危機該怎麼辦?”艾拉還是放不開。
“世界的危機?那就跟海德林談談,讓她努力多撐些時間咯~而且,這不是還有我在嗎?託艾拉的福,我可沒怎麼被拂曉他們吹捧成英雄。我這邊壓力輕得很,有什麼事情就讓我去做唄,反正我感覺這段時間和奧爾什方配合得不錯,到時候想辦法讓海德林給他也加個祝福什麼的,我們光之戰士大家族人又多了。把光之戰士人口弄得多多的,到時候弄個光之戰士傭兵團。嘿!想想都覺得威風!拉出去打蠻神,一排八個光之戰士組滿進本,我跟你講,舒坦得很!”
艾拉噗嗤一聲笑起來,這一刻正如月下百花齊放。我愣住了,半晌才暗自後悔,剛纔真應該吻上去的。然而現在艾拉已經眯着眼,用手捂住嘴了。
我正在自怨自艾,冷不防被艾拉緊緊地摟住我脖子,一陣香風飄過,臉上感覺被溫軟一觸即收。
“哎呀我都沒洗臉!”我拍着草地抱怨。
艾拉笑起來,轉眼就起身跑遠了,只留下清風中的一串笑聲。
哎呀……艾拉消沉的事情,我多多少少心裡有點感覺。她之前只爆發過一次,也就是因爲我取代了以前那個拉萊耶,魂穿過來的那一次。後來,她總是不怎麼說話,任憑拂曉的人指揮來指揮去。其實和我們在遊戲裡差不多嘛,每次給你兩個選項,但不管你選哪一個,劇情都是按原計劃進行。
哪怕你將不快表現得十分明顯了,劇情中的人物都會輕飄飄地一句話把你的不快一筆帶過,讓你接着去跟着劇情跑任務。
不自由。
雖然我和艾拉說了那些有的沒的,艾拉真的聽進去幾分,依然是個未知數。如果她真的哪天不管任務,直接扛個魚竿跟我講她要去挑戰魚王的話,我會開心得跳起來。
希望能有些用吧……
我在草地上躺了下來,月亮已經偏西,漸漸將要下沉。漫天星斗美不勝收。
啊!今天可別還睡草地上。
回到模兒花樓,裡面已經是一片狼藉。飛燕豪雪奧爾什方全線陣亡,趴在地上直哼哼。其日娜慌得要死,叫來幾個力氣大的女性幫忙把人一個個拖回帳篷裡。男性?現在還能站着的男性也就只有我一個倖免於難了。
總之,幫把手吧。
咦?那邊有個小白腦袋偷偷摸摸地從帳篷後面探出來,我一把抓住小辮子,把他拖出來。
“阿爾菲諾別躲,是男人就幹活吧。”
阿爾菲諾苦笑着摸摸後腦,哭笑不得地跟着我拖人。
第二天,飛燕捂着腦門帶着人去跟奧羅尼部和朵塔兒部商量具體部署,我懶得跟去,順便也把艾拉拖走去逛草原風光去了。這事兒還要艾拉出面是鬧哪樣啊?
據說劇情裡的有名場面真的上演了。瑪格奈果不其然,心血來潮地跟其日娜表白。其日娜完全沒聽懂他在說啥,懵懵懂懂地就婉拒了他的求婚。我光聽奧爾什方說這段就笑得打跌,要是我在現場的話,估計瑪格奈會被我笑得下不來臺。
幸好沒去。
飛燕拜訪過兩個部落之後,天色已近黃昏。我和艾拉收拾好行裝,去了朵塔兒部和他們匯合。
依然是明朗的夜色之下,其日娜將我們送到草原和延夏的通道口,遠遠地揮手道別。
她那一身粉色的裙裝在黑色的山體映襯下,楚楚動人。這一幕深深地刻在我心頭,讓我無法忘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