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腦窟穴位於龍堡參天高地的西南端,之前我們討伐武神的時候,曾經去過這個地方。那時候的同心一族骨頷族兵容強盛,巢穴裡巡邏和崗哨井井有條。他們是真正不需要後勤的部落。餓了?隨便荒野上吃點啥,渴了?喏,那邊是小溪,自己去喝水。
他們沒有任何生存的理由,單純是爲了活着而活着。這是唯一腦窟穴的骨頷族同心一族與其他智慧種族最大的區別。任何智慧種族,只要滿足了生存的最基礎條件之後,都會開始走自我價值實現的道路。有人喜歡享受,他就拼命賺錢享受;有人熱衷於音樂,他要麼成爲鑑賞家,要麼成爲音樂家;有人喜歡繪畫,他可能成爲收藏家,也有可能成爲畫家……種種道路,不一而足。
與唯一腦窟穴不同的是自由腦窟穴,這羣脫離了主腦意識的骨頷族們各有各的想法。有喜歡講故事的,有喜歡飛奔的,有希望身手好的……他們乾脆將自己熱衷的事物作爲自己的名字,讓人一認識他就知道他的強項和愛好。
而唯一腦窟穴更像是一個大蜂巢或者大蟻穴,他們完全不知道自己爲了什麼而活着,只是想盡辦法延長整體族羣的壽命而已。這樣一個種族,說實話,要不是出了自由腦窟穴那羣骨頷族,積極向外拓展,和人類達成了友好共處的關係,還真不能算是智慧種族。充其量,唯一腦窟穴只能算是智商較高的動物族羣。
當然,我的判斷完全不能作爲整個艾歐澤亞對骨頷族判斷的標準。所以我也不可能想要把唯一腦窟穴顛覆,就真的着手去顛覆的。他們雖然不能稱之爲智慧種族,但足以從他們的巢穴裡走出一個智慧種族。自由腦窟穴就是一個上好的例子。
我非常意外於唯一腦窟穴竟然真的對我們放開了管制,讓我們平安地走進他們的巢穴之中。這當然離不開自由腦窟穴這邊的首領講故事對我們的支持。他帶着人不辭勞苦地多次拜訪唯一腦窟穴,冒着生命危險深入其中,爲我們向唯一腦窟穴的主腦傳達了善意,纔給我們帶回來主腦的許可。
“嘁嘁嘁……唯一腦窟穴那邊情況有點不太妙吶……”
然而完成了壯舉的講故事卻並沒有多少喜色。他回到我們面前的時候,白白的眉毛都是有氣無力地耷拉着。
“嘁嘁嘁……那些人都茫然若失,連每天巡邏的路線都會搞錯。主腦雖然還比較清醒,但是狀態遠說不上好。大亂將至啊……”
講故事沒有細說詳情,只讓我們去唯一腦窟穴和主腦談一談便知道。但是他的話已經透露出相當多的信息。唯一腦窟穴的主腦肯定出了什麼問題,同心一族茫然若失,很有可能就是覺醒自我意識的先兆,主腦已經控制不住他們了。
我和奧爾什方的臉色都有些不好。如果唯一腦窟穴就此崩潰,大量骨頷族變成一盤散沙,在同一時刻,他們對世界的茫然,很有可能形成同步,再次召喚出武神。就算沒召喚出武神,這些人如果沒有好好引導,很有可能走上歧途。而自由腦窟穴這邊有足夠的力量來引導他們嗎?很困難。
前往唯一腦窟穴一探究竟,便成了我們需要分秒必爭的事情了。所以,我和奧爾什方現在正走在唯一腦窟穴的領地之中。
確實有不少變化。唯一腦窟穴中有不少建築,雖然看起來和自然形成的海底巖堆一樣,但其中的燈火和向空中散播的煙氣,都讓人能判斷出這是有特殊功用的建築。其實這些煙氣連骨頷族自己都不太喜歡,但是因爲它能夠讓龍族退避三舍,才強行忍耐。當然,如今邪龍勢力早已大不如前,這邊的煙氣也稀薄了很多,和我們第一次來這裡相比,空氣質量可謂是大大地改善了。
這是因爲唯一腦窟穴因爲主腦狀態不佳,而造成的疏忽呢?還是因爲他們知道威脅已經退去,所以放鬆了戒備呢?
奧爾什方倒是第一次來這裡,看着周圍的景象嘖嘖稱奇。無數同心一族的骨頷族對我們並沒有任何敵意,完全不像上次那樣,一進來就跟捅了馬蜂窩一樣,一大羣骨頷族聞風而動,把人圍得水泄不通。他們好奇地一邊堅守着自己的崗位,一邊扭着頭看我們。我竟然能從他們那甲殼形成的五官中讀出好奇的表情。
主腦的情況確實不太靠譜了。同心一族的骨頷族們現在已經知道什麼叫做好奇,已經覺醒了一些好奇心了。我頓時有些憂心忡忡,和奧爾什方說了我的擔憂之後,他的表情也凝重起來。
唯一腦窟穴的首領意識,主腦位於山體中自然形成的洞穴深處。這是連我之前也沒有來過的地方。
我滿心以爲會看到一個巨型的大腦子,或者是一個巨大的骨頷族,或者是一個巨大的骨頷族的腦袋,上面連着無數的管線這種讓人看到就掉san的場景。
但並沒有這回事。
即使是最深的洞窟,居然也通着風,而且並沒有外部那些煙氣的怪味道。這裡周圍環繞着大量水晶,散發着幽藍色的熒光,照亮着這個寬敞的洞穴。水晶靠內一環是一圈水池,護着中心的一個圓形場地,十一個穿着大氅形制衣服的骨頷族繞着場地,拄着手杖站在那邊,像是十二時辰一樣,但是六點方向缺了一個人。
這些骨頷族據稱是同心一族的長老,負責協助主腦發佈指令。
看着他們都留有講故事那樣長長的白眉,我不禁心裡有了個猜想。講故事說不定之前就是他們中的一員,說不定就佔據着這個六點鐘的位置。怪不得他離羣之後,還能幫我們達成交流的目的。
我所想看到的主腦卻不見蹤影。
正當我們疑惑不解的時候,十一名骨頷族的長老齊聲說:“人類,你們來到我們的領地中,所爲何事?”
他們異口同聲,聲音形成混響,迴盪在這個洞穴之中,頗令人震撼。你想想,十一聲道加房間回聲,連IMAX廳都沒這麼豪華的配置吧……
我和奧爾什方互視一眼,上前說:“我們特來拜見骨頷族的主腦,希望達成人類與骨頷族之間的友好合作關係。”
長老們沉默了一會兒,開口說:“人類?骨頷族?友好合作?人類不是來侵略骨頷族的領地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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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話說,主腦呢?不出來和我們見一面以示誠意嗎?”
“我就是主腦。”
……主腦居然是沒有實體的嗎……還是說這十一個長老骨頷族形成的共有意識便形成了主腦?我一時難以判斷。
奧爾什方適時地接上話頭:“人類對骨頷族的領地並沒有覬覦之心,只是希望能夠與骨頷族建立友好的關係,一起來面對世界上難以克服的天災人禍。”
這次長老們……或者說主腦……沉默的時間長了一些,纔開口說:“人類,無法理解。人類,無法信任。”
從理解層面上就有偏差嗎!
“理解源自於交流。如果沒有交流,就永遠無法理解。”奧爾什方侃侃而談:“所以我們來了,來與骨頷族交流,想讓骨頷族認識人類這個朋友是個什麼樣的,他們喜歡什麼,他們熱愛什麼……知道了這些,我們就能理解對方行動的原因。理解了對方行動的原因,就能慢慢地信任對方。所謂信任,不就是這麼來的嗎?”
“主腦無法理解你所說的話……無法加入主腦的個體,均不可信任。”
嚯!這控制慾也太強了吧?簡直是在說“不臣服便是敵對”嘛!
奧爾什方被主腦懟得直翻白眼,這簡直是油鹽不進嘛。別說友好睦鄰關係了,連最初級的交流就被斷然拒絕的,還談什麼友好?
我摸了摸下巴,覺得這時候不如冒個險,突然開口說:“請問,你是誰?”
奧爾什方驚訝地看着我。我也知道我這個問題很蠢,但是我很好奇這個主腦的情況。
主腦不假思索地回答:“我是主腦。”
“請問,你是主腦嗎?”
“是的,我是主腦。”
“請問,剛纔說話的是誰?”
“剛纔說話的是主腦。”
奧爾什方完全不知道我在幹什麼,而對面回答我的答案又是如此的生硬呆板。他吃驚地看一眼我,又瞄一眼對面那十一個骨頷族的長老,莫衷一是。
真相已經擺在眼前。也許以前的主腦非常靈活,思路開闊腦洞大,現在的主腦卻是連圖靈測試都過不去的老破舊電腦一個,無外乎對整個族羣控制已經力不從心了。怪不得講故事也很疑惑,明明邪龍的威脅已經過去,主腦還有什麼好畏懼的呢?爲什麼最近被迫斷WiFi的骨頷族越來越多?
根結就在這裡。主腦降級了。
也許是因爲主腦的年紀大了,看看這羣長老們那白眉毛都幾尺長了,還能蹦躂多久?可不得老年癡呆了嗎?不過我更傾向另外一種可能性,便是召喚武神之後,讓整個主腦收到了不可逆轉的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