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聲,安北市公安局看守所監舍通往訊問室的沉重鐵門,緩緩打開了。
安北市公安局看守所,使用的還是老式監舍,低矮陰森,水泥地面青慘慘的,讓每一個走進來的人,都感到一股莫名的壓抑之情。
韓永光戴着腳鐐手銬,瘸着右腿,慢慢向前挪動着腳步,每走一步,鐵鏈就在水泥地面上發出拖曳的聲音,黯啞而沉窒,令人心裡不自禁的涌起一股森森之意。
轉眼之間,到了八月中旬,韓永光早幾天從安北市人民醫院出院了。六四式手槍的殺傷力遠不如五四式軍用手槍,韓永光右腿上捱了一槍,經過手術治療,已經基本痊癒。這個瘸腿的動作,韓永光是故意裝出來的,希望能夠獲得主審人員的一絲同情。
威震安北的韓七爺,外表極講義氣,實際上內裡十分奸猾,什麼陰謀詭計都會使用。不然,單純憑着會拼命,會砍人,可鬧不下偌大的“基業”。在社會上混,只會耍橫,只會砍人的傢伙,一般都是老大的炮灰,往往死得最快。
只有韓永光這種腹黑的,纔有可能做到老大的位置。
自從被捕之後,韓永光幾乎每天都會接受訊問,只有在安北市人民醫院手術的當天,沒有人審問他。
韓永光一邊在武警的押解之下慢慢向前,一邊在想着,不知道今天警察又會問他什麼內容。韓永光有着豐富的反偵查經驗,這十來天,警察都沒有得到多少有用的材料。
不過韓永光也知道,這其實只是一種徒勞的掙扎。
這幾天,整個安北市公安局看守所,都塞滿了人,全都是他那些兄弟。根據號子裡暗中傳遞的消息,韓永光得知,他手下的八大金剛,已經被抓進來七個。只有一個僥倖逃脫。那還是因爲案發之時,那人正好出門在外,不在安北城裡,不然也跑不掉。
據說這一回,省裡出動了兩三千兵力,不但有武警和警察,甚至還調動了駐軍部隊,參加抓捕行動。實在需要抓捕的流氓團伙骨幹犯罪分子太多了。不得不一次性出動多達兩三千人的兵力,以確保對流氓犯罪分子形成絕對的優勢。
韓永光很清楚,他苦心經營十餘年的安北“地下王國”。已經完蛋了。
政府要麼就不跟你動真格的,一旦較真,任何黑惡勢力,都不過是秋後的螞蚱罷了。一陣秋風刮來,所有的落葉,都掃得乾乾淨淨。
饒是如此,韓永光卻也沒準備輕易就範。反正是死路一條,臨死也要噁心噁心那些警察。
真當我韓七爺那麼好拿捏?
要殺我可以,想要我乖乖的配合,門都沒有。
“進去!”
來到一間審訊室前。年輕的武警戰士推搡了韓永光一把,毫不客氣。
韓永光狠狠剜了那年輕的武警戰士一眼,眼神極其怨毒。
武警戰士理都不理。
韓永光以前也算是看守所的常客,很清楚。一般的訊問,都是由看守所的民警去監舍提人。但這一回,從他被關押到看守所之後,似乎整座看守所都被武警接管了,每一間監舍之前,都有全副武裝的武警站崗。看守所的民警,反倒成了配角。
自然是因爲這一回抓捕的人太多,其中不少是安北市公安局原先的幹警。爲了防止犯罪分子之間相互串供,便由武警部隊全盤接手了看守所的監管大權。
安北市公安局的警察。可以說是個個都聽說過韓七爺的赫赫威名,就算如今韓七爺“落難”了。料必也沒人敢於這樣粗魯地對待韓七爺。不過這兩位武警戰士,顯然並不清楚韓七爺是何方神聖,自也不會給他特別的“待遇”。沒有順手給他一槍托,都算是對他客氣的。
進入訊問室的瞬間,韓永光的雙眼微微眯縫了一下,似乎對強烈的光線有點不大適應。看守所的監舍之內,常年陰暗,難見天日。
“坐下!”
兩名押解的武警戰士將韓永光拉到訊問椅旁邊,按着他的肩膀,重重壓了下去。
“小兄弟,你太粗魯了。”韓永光望向武警戰士,眼裡放出狼一般的光芒,嘴裡卻斯斯文文地說道:“要是擱在以前,我保證你這條胳膊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放你媽的臭狗屁!你一個流氓頭子,還真把自己當成什麼角色了?告訴你,槍斃你的時候,我會向上級申請,親手把你斃掉!我也可以向你保證,絕對一槍把你的頭蓋骨掀掉,讓你老婆都認不出你來。”
武警戰士勃然大怒,重重在他腦袋上敲了一下,怒喝道。
看來這位年輕的武警戰士,也是個火爆霹靂的脾氣。
韓永光心裡就是一顫,似乎現在才發現,自己已經不再是“夜夜做新郎”的“鎮關東”韓七爺了,而是成了階下之囚。
“小同志,我完全贊同你的意見。我會幫你申請,執行死刑的時候,讓你親手斃掉他!”
坐在對面審訊位置正中央的一名幹部,輕輕一拍桌子,高聲說道,語氣裡滿是讚賞之意,似乎對這位年輕的武警戰士,非常欣賞。
“是,謝謝首長!”
武警戰士朗聲說道。
韓永光又是一驚,眯縫着雙眼,向審訊臺望去。
審訊臺上,坐着三個人,奇怪的是,這三個人都沒有穿警服,俱皆穿着便裝。剛纔說話的那位,約莫三十歲出頭模樣,個子不高,長相也並不如何兇狠,只是眼神極其凌厲,精光閃爍。
“韓永光,自我介紹一下,我姓龍,原楚南省公安廳治安總隊一支隊支隊長,現任國務院國資辦督察局督察二處處長。這位姓柳,督察二處副處長,這位姓周,也是我的同事。”
端坐在正中央的那位年輕男子,不徐不疾地向韓永光做了自我介紹。
無疑,這位就是龍宇軒了。
韓永光的雙眼微微一眯,詫異地說道:“國資辦督察局的?你們都是劉偉鴻的手下?”
龍宇軒淡然說道:“你也知道劉局長?”
韓永光笑了一下。
他能不知道嗎?劉偉鴻一到遼中,就有人向他彙報過情況,只是韓永光沒怎麼在意罷了,也沒主動去拜會劉局長。不然,也不會在春城大酒店門口直接撞到槍口上。如今身陷囹圄,腳鐐手銬,韓永光自然早就知道自己得罪的是哪一路尊神。
“龍處長,我雖然不清楚你們是個什麼單位。不過,好像你們不是警察吧?不是公檢法的工作人員,憑什麼到這裡來提審我?”
隨即,韓永光有點倨傲地說道。
做到了安北市的“道上一哥”,韓永光對政法系統的內部構成,當然有所瞭解。
“因爲我想來提審你!”
龍宇軒淡淡地答道。
這話說得牛氣!
你甭管我是什麼身份,只要我想來提審你,我就能來,沒人阻攔。
“嘿嘿,你想來提審你就能來,那是你的能耐。不過,是不是回答你們的提問,就是我的自由了。我今兒心情不大好,不願意和你們說話。”
稍頃,韓永光冷笑一聲,不屑地說道。
“韓永光,我明白你現在的心情,你是打算破罐子破摔是吧?”
韓永光冷“哼”一聲,擡頭望向天花板。
“老實點!”
武警戰士可不高興了,隨手推了他的腦袋一把,讓他面對龍宇軒。
“你給我注意點!”
韓永光火了,瞪起了一雙眼睛。
“你再動我,我告你刑訊逼供。”
審訊室內,忽然爆發出一陣鬨笑,龍宇軒邊笑邊搖頭,說道:“韓永光,韓七爺——看來我真是高估你了,我原先還以爲,你是個聰明人。現在看來,你也就是個小混混的水平,不值一笑!”
“嘿嘿,謝謝。龍處長,你是個聰明人。不過,你也不要把自己估計得太高了。你這招激將法,對我不管用。我說過了,今兒我心情不好,什麼話都不大想說。你們幾位不要白費功夫了,這就請回吧!”
韓永光冷笑着說道,倒驢不倒架。
“激將法?哼哼,韓七爺,你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龍宇軒冷笑一聲,嘴角浮起一絲不屑的神情,說道:“韓永光,老實告訴你,你還真沒有這個資格讓我對你使用激將法。我今天過來,就是想要搞清楚安北市第二重型機械廠和輝聖鍋爐廠停工破產的問題。你必須老實交代。”
“喲,照這意思,我要是不老實交代還不行了?我不老實交代,就要後果自負,是不是?”韓永光大笑起來,笑聲中滿懷譏諷之意,頗爲肆無忌憚:“龍處長,你也是明白人,你可千萬別告訴我,只要我老實交代了,就算是坦白從寬,可以從輕發落……哈哈,笑死人了,哈哈哈……”
這一回,龍宇軒並未阻止他,只是冷冷地望着他,由得他大笑不止。
“韓永光,笑夠了嗎?笑夠了,我可以允許你打個電話!”
等韓永光大笑了一陣,龍宇軒才緩緩說道。
“打個電話?你什麼意思?”
韓永光有點糊塗了。
龍宇軒也不多言,拿起移動電話就開始撥號,慢慢走到韓永光身邊,將電話伸到他面前,淡然說道:“跟你老婆和小孩說幾句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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