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偉鴻雙眼直視陳偉南,冷冷說道:“要對什麼質?你親筆寫了收據的,還需要對質嗎?”
“收據?什麼收據?劉偉鴻,你別隨便冤枉我啊,告訴你,我不吃這一套!”
陳偉南瞪着一雙牛眼,氣勢洶洶地說道。
看樣子,這位是真的把那張親手寫的收據給忘了。陳偉南到了浩陽之後,分管農業局後勤工作,陳崇慧又有財務審批權,陳偉南手頭不時有些進項,小日子過得美滋滋的,整日小酒喝着,腦子裡不是美酒就是美女,哪裡還記得起這些個事情?
劉偉鴻從抽屜裡拿出那張收據,在陳偉南眼前晃了一晃,隨即又收了回去。
這是原件,還沒有複印。不要陳偉南犯起渾來,一把搶了過去,撕得稀爛,可就沒了證據。
不過這一晃,卻讓陳公子記了起來。不管怎麼說,是他親手寫的這張收據,總歸還是有點印象的。收據上那七扭八歪的墨寶,也確實是他陳公子的手筆。
“他媽的吳必文,你小子跟我玩陰的?”
陳偉南脖子一梗,又罵起食堂的吳老闆來。
這張收據他是打給吳必文的,眼下到了劉偉鴻手裡,毫無疑問是吳必文交給劉偉鴻的。
“坐下!叫什麼叫,叫得大家都知道了,很光彩嗎?”
劉偉鴻再也忍耐不住,板着臉吼了一嗓子。換一個場景,只怕陳偉南一早就趴下了。連老賀家的嫡孫賀爲強,劉二哥也是說揍就揍,陳偉南算個毛啊!
陳偉南吃了一驚,見劉偉鴻神情不善,心裡也打了個突,又坐了下來,繼續翹起二郎腿,兩眼望着天花板,一副“我就這樣了,你要怎麼的吧”的樣子。
見陳偉南絲毫也沒有悔改的跡象,劉偉鴻也不和他兜圈子,拿起他剛剛交過來的那些報銷憑證,一頁一頁地翻着,說道:“還有,你在採購辦公用品的時候,有些價格也不合理。我調查過了,一張普通的一百二十公分規格的辦公桌,市場零售價都是四十二到四十五之間,你上回一次買了十幾張,價格卻要四十八,這不對吧?照理,批發的價格都要比零售便宜。”
陳偉南一聽這話,心裡火氣又上來了,合着你小子一直都在盯着我,還調查過呢!
“劉主任——既然不合理,那你爲什麼要簽字同意報銷啊?”
陳偉南陰陽怪氣地反問道,尤其是那聲“劉主任”,拖着長長的尾音,不屑的意思表露無遺。
“我簽字了嗎?我好像沒簽吧,是你自己找的陳副局長簽字報銷的。陳偉南,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很不合適?我是辦公室的副主任,局裡有文件,明確由我負責辦公室的日常工作,你跳過我,直接找上級領導,首先就違反了程序。”
“那又怎麼樣啊?有本事你跟財務科說,沒見到你的簽名不給報銷就是了嘛!”
陳偉南索性擺出了無賴的嘴臉。
“很好,陳偉南,這就是你的正式答覆了?是不是?”
劉偉鴻盯住陳偉南的瘦長臉,冷冷地問道。
“對,就是這樣,怎麼樣?”
陳偉南悠忽坐直了身子,也直直地望着劉偉鴻。
“嘿嘿,劉主任,想在我面前擺領導架子,你還嫩了點!”
陳偉南是着實不怎麼將劉偉鴻放在眼裡,年紀比自己還小呢,剛滿二十二歲,就人模狗樣的當上辦公室副主任了,還在自己面前擺譜,得了吧你!
老子偏不鳥你,你要怎樣?
“好,陳偉南同志,鑑於你在工作中犯的錯誤,也鑑於你的態度,我現在正式通知你,你停職反省,做出深刻的書面檢查。在沒有通過你的檢查之前,你不用來上班了!”
劉偉鴻端正了坐姿,板着臉,冷冰冰地說道。
“你說什麼?”
陳偉南跳了起來。
“你,現在回去,寫檢討!檢討不深刻,不許上班!聽清楚了吧!”
劉偉鴻也緩緩起身,盯住陳偉南,一字一頓地說道,語氣不容置疑。
躲在機要室看“熱鬧”的王秀芳和小畢就對視了一眼,臉上都露出興奮的神色。沒想到劉主任不發威則已,一旦發威,就不給陳偉南絲毫餘地。
小畢情不自禁地在辦公桌下豎起了大拇指,王秀芳嘴角一翹,露出一絲痛快的笑容。
陳偉南哈哈大笑起來,似乎聽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話!
劉偉鴻不理他,徑直朝機要室高聲說道:“小王,打一個處分通知,就說辦公室幹事陳偉南,工作失職,態度惡劣,經辦公室研究決定,陳偉南停職反省七天,責令作出書面檢討,重新安排工作!”
“好嘞!”
王秀芳答應得十分清脆,馬上就坐在電腦旁,噼裡啪啦地敲打起鍵盤來。
電腦配置之後,劉偉鴻教了她幾天,又將五筆字型的字根教給她背熟了,王秀芳年輕,又是大專畢業,心靈手巧,沒幾天就學會了簡單的電腦操作,如今辦公室的文字工作,都是由她負責。
“你……劉偉鴻,你以爲你是誰啊?你他媽的還真敢啊……啊呀……”
陳偉南伸手戟指劉偉鴻,暴跳如雷,嘴裡剛迸出句“三字經”,便只聽得耳邊呼呼風生,隨即耳朵裡轟隆隆作響,半邊臉頰火辣辣的痛,卻原來被劉偉鴻一個耳光甩了個正着。
劉二哥的忍耐,也已到了極限!
“你……你敢打我?”
陳偉南捂住半邊臉頰,絕不相信似的望着劉偉鴻,一雙醉眼猶如要滴下血來。
“滾!”
劉偉鴻冷喝一聲。
“再敢在這裡放屁,老子揍死你丫的!”
劉二哥終於露出了紈絝嘴臉。
耍渾的,你小子還差得遠!
滿京師大街上打聽打聽,劉二哥今天對你小子是客氣的,不然早就沒人認識你是誰了!
變起俄頃,王秀芳和小畢都呆住了,傻傻地望着這邊,不知道下一步會怎樣發展。貌似陳偉南就是個流氓混混似的傢伙,沒想到卻被劉偉鴻甩了一耳光。
陳偉南豈能就此善罷甘休?
“好,好,劉偉鴻,你小子有種,你給我等着,我跟你沒完!”
陳偉南呆了一陣,拔腿就往外跑,一邊跑一邊大叫大嚷。
劉偉鴻不屑地冷笑了一聲。
這一下,終於驚動了局裡的其他同事。就在一棟樓辦公,這邊吵翻天了,能不聽見嗎?大家都跑出來,向辦公室這邊探頭張望。
“小王,動作快點,馬上把處分通知打出來!”
劉偉鴻冷靜地吩咐道。
“噯,好的好的,正在打……”
王秀芳也被劉偉鴻鎮住了,連連點頭,忙不迭地應道。
“怎麼回事啊?劉主任!”
莊棲鳳急匆匆地從財務科那邊跑過來,連聲問道。
說起來,她和劉偉鴻之間交情不錯。而且她剛剛向朱局長反映了陳崇慧和陳偉南叔侄倆的情況,這邊劉偉鴻就和陳偉南搞架了,她也不能不弄清楚事情的原委。
“沒什麼,陳偉南工作失職,我找他談話,他態度十分惡劣,公然辱罵領導。我讓他停止反省,做出書面檢討,不然不許上班!”
劉偉鴻高聲答道。
這話,等於是說給整個辦公樓的同事們聽的。果然,附近幾個辦公室便傳來了竊竊私語之聲,間或傳出一兩聲驚歎。
莊棲鳳目瞪口呆。
劉偉鴻在她的印象中,一直是斯文有禮的,從不擺首都人的架子,都有點“小白臉”的意思了。沒想到一旦發起威來,竟然這麼狠!
像換了個人似的。
“偉鴻,這……這合適嗎?”
莊棲鳳壓低聲音問道,邊問便扭頭望向走廊最裡面。
朱建國和陳崇慧就在那裡辦公。許是隔得比較遠了,不大聽得清楚,這邊已經鬧翻天了,那裡也沒什麼動靜,朱建國和陳崇慧都沒有出來。
莊棲鳳畢竟是女同志,膽子比較小,雖然很看不慣陳偉南。但讓她私下反映問題可以,真要是當面鑼對面鼓的鬧大了,她又擔驚受怕起來。
她一個女同志單獨在浩陽上班,對陳偉南那種街頭混混般的傢伙,也確實是比較害怕。這種人沒腦子的,一旦衝動起來,什麼事都敢幹。
而且,陳偉南終歸是陳崇慧的侄兒,打狗還得看主人呢!
這是莊棲鳳不知道劉偉鴻還甩了陳偉南一耳光,要是知道了,只怕會更加憂心如焚。
劉偉鴻淡然一笑,說道:“沒什麼合適不合適的,對這種人,就不能遷就他。不然他能爬到你頭上去拉屎。”
“偉鴻,這個,是不是再考慮一下,警告警告他就算了?”
莊棲鳳又說道。
她很清楚,劉偉鴻說的這個處分,是可以放進檔案裡去的。對於機關幹部來說,檔案裡放進去這樣一份材料意味着什麼,莊棲鳳很明白。
這是死仇啊!
劉偉鴻笑了笑,說道:“沒事,莊姐,這是我們辦公室的事情,跟你們財務無關,你不用擔心!”
“快,快攔住他,不得了啦……”
這邊正說着話,院子裡已經響起了食堂老闆吳必文驚恐萬分的聲音。
大家尚未回過神來,只聽得腳步聲急促響起,陳偉南瘋了似的從樓道里衝了過來,手裡高舉一把明晃晃的菜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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