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檢的結論下來了,由於高書記工作有某些疏忽,對自己人監管不嚴,導致他一錯再錯,貪污公款多多少少元,爲了嚴肅黨紀國法,給予高書記行政記大過一次,兩年內不得評爲先進個人;撤銷自己人黨內外一切職務,並移交檢察院。
決定是在黨政班子全體成員會上宣讀的,自己人臉色立馬青了,大聲咆哮,並列舉了高書記種種劣跡,然後,執行警察並沒讓他多說什麼,就把他押走了。
高書記粉墨登場,痛哭流涕地說,自己對不起黨,對不起邊陲鎮,對不起各位在座的同志們。他說,由於自己人是自己一把提拔上來的,對他給予了太多的信任,失去了必要的監管,才導致了這一結果。因此,他也對不起自己人,對不起自己人的家人。
他表示,完全同意上級給予自己的處分,痛定思痛,加倍工作,挽回自己人造成的損失,同時,歡迎大家在今後的工作中,監督他的言行,提醒他不再做傻事犯錯誤。
大家熱烈鼓掌。
副縣長便代表縣委縣政府向邊陲鎮黨政班子提了三點期望,第一,要堅決擁護縣委縣政府的決定,第二,要嚴以律己,特別是一把手。這麼說的時候,他停了停,非常嚴厲地凝視高書記。
高書記連連點頭認可。
第三,大家必須引以爲戒。
至此,高書記還是邊陲鎮的書記。
這個決定一出,鎮長就知道了,紀檢那位副書記打電話告訴他,高書記只是記大過,鎮長便跳了起來,怎麼可以這樣?他們是同謀,就算自己人所爲不是高書記指使,也應該是默許的,現在處分區別怎麼這麼大,自己人移交檢察院,高書記也應該撤銷黨籍。
撤銷黨籍意味着他不可能再擔任黨委書記。
“最輕也應該降級使用。”
“這就看你的了。”
鎮長想了想,問:“現在,我應該幹些什麼?”
“證實高書記默許自己人的行爲。”
“這應該不成問題,這麼處理自己人,他肯定不服。”
紀檢副書記像是想起什麼,說:“聽說,高書記處理上調款也有疑點。”
“如果,一筆一筆查,肯定有問題。”
“爲什麼不查清楚?”
“這就是你們紀檢的事了。”
“你把情況反映上來。”
鎮長猶豫了一下,問:“這會不會認爲,我動機有問題?”
紀檢副書記當然知道他說的“動機”是什麼:“你不要露面。”
鎮長馬上想到了張建中,讓這小子出面太合適了,他不是向工作組談過上調款的情況嗎?完全可以慫恿他提出質疑,他把情況彙報反映上去了,工作組不能不給他一個滿意的答覆。
“很好,只要自己人翻供,張副鎮長提出質疑,矛頭就直接直向高書記了。”
鎮長心裡想,還不止高書記吧?應該還有紀檢書記。他這麼處理這件事,很顯然,有包庇高書記之嫌。他不知道,只是包庇高書記能把紀檢書記怎麼樣?但他只關心紀檢副書記與自己站在同一戰線上。
“你先別急。”紀檢副書記提醒他,“等宣佈決定後,你再行動。”
決定沒有宣佈前,隨時可以改變,而且,你提前行動是不是決定宣佈前就聽到風聲了?誰向你透露了消息?
這些細節都考慮到了。
張建中聽了這個決定很意外,高書記幾乎一點責任也沒有,一點損失也沒有,你那麼超作上調款就一點事也沒有?雖然,自己向工作組彙報時,耍了小心眼,並沒太多糾纏上調款的事,但自己人總會說吧?自己人負責總公司後,你高書記也沒少用這名義從總公司調錢,只要自己人如實交代,也夠你高書記喝一壺了。
然而,他卻穩穩地坐在鎮委書記的寶座上。
到底是官大一級啊!
官大一級就意味着上面罩着的人更強大。就高書記與自己人相比,罩着高書記的人至少也是縣一級領導,比如,坐在會議室裡的這位副縣長。自己人上面的人是誰?
張建中很爲自己人心寒,貌似除了高書記就沒人了,你還不任人想把你捏圓就圓,捏扁就扁。於是,暗暗慶幸,自己沒有捲進去,沒有聽鎮長的話揭發高書記。
你上面也沒有人啊!副縣長肯定不幫你,郝書記或許會使使勁,但李主任冷眼旁觀,她又幫得了什麼?
意識到鎮長詭秘地看了自己一眼,不禁心裡跳了一下,這傢伙又想幹什麼?張建中很清楚,這個決定對鎮長來說,是非常非常不滿意的。
見張建中一直在沉思,鎮長心裡暗喜,想趁這個機會,花了那麼多口舌,高書記幾乎完好無損,他張建中一定不服氣。他始終認爲,張建中向工作組談了許多上調款的事。你張建中對高書記最不滿意,比我還巴不得他下臺呢!他下了臺,我鎮長上位,你張建中還不認爲自己又重見天日?
會議結束,也到了吃午飯的時間,鎮長陪縣領導吃飯,所以,下午上班,才把張建中召進自己辦公室。
“對上午的決定有什麼看法?”
“堅決擁護。”
鎮長笑了起來,甩給他一支菸,說:“別跟我來虛的。”
張建中很無奈地說:“又能怎麼樣?”
“你不覺得,需要紀檢給你一個合理解釋?”
張建中假裝嚇了一跳,馬上笑起來,說:“鎮長,你就別開我的玩笑了,我哪敢啊!”
鎮長臉色嚴肅了,說:“什麼敢不敢?你是在維護自己的權益,在黨內,每一個黨員都是平等的,不管他的職務高低。我是鎮長,但過組織生活時,我只是一位普遍黨員,跟你張建中是同志關係,紀檢怎麼了?一位黨員不滿意他們做同的決定,他們就應該給予解釋。你不覺得,關於上調款的問題,他們需要向你解釋嗎?”
“算了,算了,我可不想成爲自己人第二。”
“你怎麼把自己與他混爲一談呢?自己人本身有問題,他是自作自受,你張建中清清白白,高書記勢力再大,也不能把你怎麼樣?倒是你可以讓他吃不了兜着走。”
“組織已經做出了決定,我還是服從組織吧!”
“組織決定不一定全對。前幾年,我們不是撥亂反正嗎?那些蒙冤受迫害的老一輩革命家不是平反了嗎?當初,他們遭受迫害,不也是組織上的決定嗎?”
“那都是‘四人幫’的罪行。”
“你不覺得,在處理高書記的問題上,也有‘四人幫’存在嗎?”
沉默,好像只能沉默。
張建中抽着煙,心想,你怎麼就抓住我不放呢?你想推倒高書記怎麼硬要拉我當急先鋒呢?其他人就不可以嗎?
“先談談工作上的事吧!”張建中裝模作樣地掏出筆記本,藉着這短暫的機會,考慮自己應該談些什麼情況,“這個月,縣裡公佈的計生指標,我們鎮出現了滑坡。我大致瞭解了一下原因,主要存在三個方面的不足。”
“你別把話岔開,現在我也沒興趣聽這些。”
“那就談談,我個人的思想吧!”
鎮長感興趣了,往張建中杯裡倒茶,張建中喝了一口,乾咳兩聲。
“別那麼拘束,有什麼說什麼,說錯了也沒關係。”
他以爲,張建中接着剛纔的話題往下談,哪想到,他談的還是計生的事,說他對組織上安排他搞計生一直有看法,當然,他還是能夠把服從組織放在第一位的。現在,那位負責計生的副鎮長產假也快休完了,組織上是不是讓她繼續負責這一攤,畢竟,女同志負責這項工作更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