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李副書記最擔心,也是最可怕的,依你張建中的智商和經驗,根本就不是副縣長的對手,你手中握有的權力,也沒有副縣長的號召力,相比之下,你身邊的人,依靠的人更聽副縣長的話。他們陽奉陰違,你還處於一種自我感覺良好的狀況,問題就發生了。
李副書記首先意識到的是晚會可能出現踩塌事件。別說撤職,判刑都有可能。撤職,你張建中還有東山再起的可能,判刑意味着開除公職,你張建中徹底完蛋!
“誰負責晚會?”
“陸副書記。”
“把他叫來!”
張建中忙打電話。
還在撥號,李副書記又問:“你的春節活動還有什麼內容?”
“球賽。”張建中把話筒貼近耳邊說。
“誰負責?”
“黃副書記。”
陸副書記那邊聽到了,迷惑地問,你找黃副書記嗎?張建中忙說,找你,來一下我的辦公室。
“把黃副書記也叫過來。”李副書記又補充了一句,“把鎮長也叫過來!”
鎮長不在辦公室,張建中打電話問黨政辦,那邊也沒人說得清鎮長上哪去了?
“怎麼搞的?不是要求每位領導外出要向黨政辦打招呼報行蹤嗎?”張建中對着話筒發脾氣,“馬上把他找回來!”
接電話的人不知趣,實話實說:“上哪找啊?”
“這就是你的事了!”張建中狠狠地掛了電話。
李副書記衝着張建中大聲喝問:“你發什麼火?你衝着一個小辦事員嚷嚷什麼?你自己管理有問題,衝一個小辦事員耍什麼官威?鎮長不打招呼不報行蹤,責任在誰?在小辦事員哪嗎?他們敢要求鎮長嗎?責任在你這裡,人家把你的話當耳邊風!”
黃副書記雖然後一個接到電話,但辦公室離得近,還沒進門,就聽見有人大發雷霆,一時沒分辨出是誰的聲音,進門見是李副書記,便怯怯地站在門邊。李副書記並不認識他,因爲分管的面不同,這幾年,也少往縣城跑,與上面的領導接觸不多。
李副書記看了張建中一眼。
張建中忙說:“黃副書記,負責球賽那一塊。”
李副書記臉上馬上涌出親切和藹的笑容,伸出手來握住黃副書記的手,說:“平時少接觸。”
黃副書記還是有幾分尷尬,說:“你大書記忙!”
“坐吧!坐吧!”李副書記臉朝張建中,一點不客氣地說,“倒茶!”
黃副書記屁股還沒挨沙發,又站起來,說:“我來吧!”
張建中說:“你坐,你坐。”
茶壺裡的茶是上午泡的,張建中倒了重新添茶葉。第一泡洗杯熱壺,第二泡才把各自面前的杯兒倒滿。這期間,陸副書記也到了,李副書記跟他很熟悉,沒有太多的客套,問:“晚會那塊你負責?”
陸副書記說:“是的,郝書記、張書記都很關心,給我的支持很大,我的工作開展得也很順利。”
“越是順利越不能馬虎!”
“今天還開了一個協調會,各有關部門和負責的同志都參加了。”
像是聊天,實則是彙報,但李副書記還是習慣地認爲這是聊天,各種會議都有一個基本程序。
“我先說說來意吧!本來,鎮長也參加,我們邊開邊等吧!”李副書記要走足那個基本程序,“春節活動是一件大事,鎮委鎮政府非常重視,工作也已經開展了一段時間,大家也做了許多事。我這次來,主要是聽聽情況,最好是越詳細越好。”他看了一眼陸副書記說,“先說說晚會這一塊吧!”
陸副書記身子晃了晃,讓自己坐直了,說:“沒想到李副書記這麼重視我們的工作,這麼大老遠的趕到我們邊陲鎮。”
李副書記打斷他的話說:“客氣話就不要說了。”
陸副書記點點頭,開始彙報:“第一,我們成立了一個領導小組,組長是張書記,副組長是縣文化局的郝書記和我。第二,我們制定了一個晚會實施方案。因爲,不知道李副書記是來了解春節活動的,所以,沒有帶過來。”
張建中桌上有一份,就離坐去辦公桌上找,雖說,他是書記,這會兒卻更像一個跑腳管後勤的。
“我們這個方案,包括了晚會舞臺的搭設。節目安排。晚會期間,秩序管理等等。可以說,是比較全面的,各個環節都考慮到的。剛纔,我也說了,我們得到了縣文化局郝書記的大力支持,親自到邊陲鎮進行指導,還派出業務最強的同志協助,現在,還有兩位同志在我們這。他們舉辦各種大型晚會的經驗非常豐富,幾乎是手把手在教我們。”
“他們一直呆在邊陲鎮嗎?”
“已經好幾天了。”
李副書記說:“要關心好他們的生活,畢竟是縣裡下來的。”
“食住都安排得很好,晚上加班,還還給他們準備了宵夜。”
張建中問:“要不要叫他們也過來參加?”
說着,把找到的晚會方案和球賽方案都交到李副書記手裡。
接過方案,李副書記說:“他們就不用參加了。”
一則他嫌那兩人職務過低,應該也就是股長之類的吧!二則他更關心的不是舞臺搭設和節目安排,維持好秩序纔是最重要的。
然而,他並沒表現出厚此薄彼,翻開晚會方案,要求一項項談落實的情況,一邊聽,一邊點頭。陸副書記剛說完,鎮長推門進來,一副氣喘息息,像是從很遠的地方跑步過來。
“李副書記,李副書記……”上氣不接下氣,只是握住李副書記的手不停地搖,“我一接到通知,就跑過來了。”
“喝杯茶,喘口氣。”
鎮長喝了一口茶,稍喘了一口氣,便臉對着張建中說:“我聽反映,中學校有一個語文老師,平時性格怪僻,看什麼都不順眼,成天發表奇談怪論。前段時間就說,天下烏鴉一般黑,高書記和張書記都一樣,誰走誰來也一樣,邊陲鎮都不會有發展。這說法,跟標語的內容基本一致,而且,這傢伙,毛筆字也寫得好,學校校長老師都懷疑標語是他乾的,所以,我去摸摸底。”
他又把臉移過來,對李副書記說,“這事都怪我,我是鎮長,是老大哥,怎麼說也是本地人,如果,政治敏感度高一點,早打預防針,決不可能發生這樣的政治事件。”
李副書記說:“你不要內疚,也不要檢討,這事組織部也算下了結論。我也不再追究這個問題。這次來的目的,主要是瞭解春節活動的情況。”
鎮長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這個事,一直都由兩副書記負責,我還真不太瞭解。”
“所以,也叫我來參加這個會。作爲一鎮之長,邊陲鎮那麼大的事,不可能不參與進來。”李副書記說,“這與你無關,主要是張建中的責任,他並沒有真正高度重視,沒有發揮好每一位領導,每一位同志們的作用。這個,等一會我再說。”
如果,副縣長從中作梗,鎮長是最有力的幫兇之一,從他剛纔那番近乎於表白的話,多少就感覺到一種假惺惺,你張建中竟然把他排除在外,不讓他負一點點責任,這正中下懷,給他創造了更有利於搞破壞的機會。
“繼續彙報吧!”
黃副書記乾咳兩聲,也像陸副書記那樣,按着方案順序,一項一項彙報。他彙報得比陸副書記更有條理,畢竟,陸副書記彙報的時候,他已經在心裡打腹稿了,有更多準備時間。